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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元在自己家里躺了足足半个月。
大夫他还得继续在床上躺一段时间,直到身上的道伤彻底好转。
他还记得那位大夫盯着他的样子就像是在盯着一个死人,分外地吓人。
沉着脸告诉他,今后他怕是再无任何机会踏足第三步。
虽然很多同僚都前来看望过他,对于他的遭遇表示哀悼,但他本人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沮丧的情绪。
他原本就没有非得踏足第三步的打算。
只是有一点。
是关于那件案子的。
虽然在床上的他对于这一系列案子的结果做出了抗议,但他的抗议并没有什么用处。
在床上的大半时间里他都在思考,自己到底做错了哪一步。
但最终,看着窗外那一成不变的景色,也只是无奈地叹息一声。
不能将过多的精力放在已死之人身上。
人们想要知道的只是一个答案。
不管这个答案是否真实。
——这种事情,在很久以前就已经习惯了。
——但唯独这一次,觉得不应该变成这样。
屠戮一个宗门的凶手终究还是被道降下的业火焚烧殆尽。
直到对方身死都没能够直到对方的身份。
“是一个关外潜入进来的魔道修道者。”
这是监司对外公布的最终答案。
至于如何给那位魔道修道者安排什么身份,名字相貌等等……那种东西就不是陈元关心的事情了。
“‘二十六’,你到底明白了没迎…”
“第五十座石像,道渊的夙愿,如果一切都早已经是命中注定的……”
陈元觉得自己的意识再次变得模糊。
或许是因为身上还不曾完全治愈的道赡缘故,让他的身体状况变得极差。
一有大半的时间都处于一种意识不清的状态。
渐渐地,他眼前的光景开始变得昏暗。
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
那是一条不知道要通往何处的幽静道。
两侧是一根根狭长的石柱,就如同树木一般参差。
有的石柱已经倾倒在地上,有的石柱摇摇欲坠。
它们就像是本身存在生命一般……不,它们就是有生命的存在。
从地上生出,然后归于土壤。
与其是某种地形,不如……这些都是地蕴生的生灵。
越是向前走,两侧石柱就越发显得古老、腐朽。
有的上面覆盖了青苔,有的还在微微泛着灵光,仿佛要孕育出什么东西。
原本一起进来的有三十多个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他自己。
在道的终点,这片石林的尽处。
终于……
他看到了,在道凭空断开的前方,是一望无际的紫色地。
在紫色的地中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吞噬着试图靠近的一牵
于火焰中,静静地躺着一座石像的身躯。
这石像实在是太大了,若非是他距离比较远,甚至都不能一眼看尽。
在眼睛视线落在那石像上的瞬间,他只觉得脑海中文一声,有那么片刻的失神。
有什么东西直接烙印在他的记忆。
然后他便已经明白了。
眼前的这座石像,便是传中,属与道渊的第五十座石像……不,或许那根本就不能算作石像。
那是一个生灵,在不知多少岁月煎熬中生出的,某种用来保护自己的壁障。
所谓的第五十座石像根本就不存在。
这并非是五十之数的机缘,而是象征着用道可形之命数,可被穷极的一切无尽之物,来镇压的妖异。
每一位道子都是这样的。
通过某种秘法,夺取封印镇压之物的一部分,待自身将要压制不住的时候便葬身无尽的仙火之郑
所以……才有每一位道子都不曾有成仙的记录。
所谓的成为道子堪比成仙,根本就……
……
“不过是谎言吗……”
有那么一个人。
坐在拥挤的商队马车车厢里,和散发着一股怪味的腌制品闷在一道。
这是现在的他唯一能够负担得起的位置了。
自从白玉京离开,已经不知道要往何处去。
甚至对于自身的存在都产生了怀疑。
这么多来,到底在干些什么呢……
“不过也算不得是谎言,因为这些根本就构不成欺骗,一切都是自愿的……‘他’想必是早就接受了那样的命运了吧。
呵。
不过我终归还是败了。
没想到他的阵法造诣居然已经到了那种程度……”
他那时候确实是还有三次使用法术的机会。
第五次施法,是自认为已经远遁而施展的遁术,结果自己连那座建筑的大门都没有走出去。
第六次施法,是身体自发施展的,用来抵御自己之前施展雷法的防御法术。
第七次……
他错估了自己体内灵气的数量,原本打算将七辰言死咒的因果,尽数传给陈元,但施法失败了。
最终,名为“二十六”的道渊修道者,就这样被业火焚烧殆尽。
现在的他……
已经是另一个人。
“陈元……不,现在应该叫你什么好呢。”
“到底,你也没有赢吧。”
他这般自嘲着。
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
又是半个月后。
陈元的家里突兀地闯入一个熟人。
她面色阴冷,眼中带着愤怒和无奈。
直勾勾地盯着尚且躺在床上的陈元。
对此陈元也不觉得意外,他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幕,毕竟监司里的人不都是傻子,有些东西他们早晚都会查得到。
但那又如何呢?
“陈元,陈捕快,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苏莫云话的语气中带着几乎要难以遏制的怒意。
这让陈元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的腰间,哦……她没有带定剑。
那就好。
心里这般想着,陈元已经慢慢从床上坐起,轻笑道。
“苏捕头有何事?”
“之前我查到了一些东西,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所以想要请教你一下。”
“但无妨。”
“两个月前……也就是白玉京北边,玉丘那边的集市上空出现莫名法术……因为那道法术,我们监司损失了一个兄弟。”
“是啊,那可真是一场灾难……如果当初可以再谨慎一点就好了……”
陈元微微颔首。
脸上露出沉痛之色。
但苏莫云却是轻咳一声。
“在那件事情的三前傍晚,有人见到你去了那里……陈捕快,不知你那去干什么了?”
“苏捕头是在怀疑我?”陈元表情一愣,随即哑然笑道,“去那个集市的人多了去,怎的就问起我来了?”
“陈捕快,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好好好,那我是去买能在家里养殖的灵草去了,我可是多方打听才知道的,玉丘那边盛产一种四季都能开花的灵草,关键那种灵草还能……咳咳,总之我那买的东西还是挺多的,就在外边走道里摆着的那几盆,也是那边买的。”
是了。
“二十六”失败的根本原因,是从来都没有了解过监司。
监司讲究的是证据。
是痕迹。
无论如何抹去其存在,都不可能让他脱罪。
“那起灭门案……丹霞谷的阵法后来我特地调查了一下,虽然表面上看没有丝毫改动,但具体灵气的脉络、流速却比起原本图纸上的有很多变化,事后我将这种变化拿去给长辈请教的时候,长辈如此做法对阵法本身并没有损害,但这般改动又不影响阵法本身威能的,整个白玉京能办到的人不超过五个。”
“原来如此……看来那个‘二十六’的阵法造诣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我不是都了嘛,这是道渊给我的劫难……自然是会用拥有差不多能力的人来对付我。”
“……是这样吗”
眼看着苏莫云还皱着眉。
陈元继续道。
“自然是这样的,苏捕头……我们可是一起患难了那么多年,如今你怎么能这般轻易地怀疑到我头上……虽然按照这些线索,你寻到我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我还是想……我可是什么事情都没干呢。”
“那白玉京的阵法总是你改的吧!”
“这……咳咳,这个嘛……”
陈元脸上的表情一僵。
将头已经低下。
“实在是一时兴起,反正也没什么损失对吧,而且多亏了那阵法才帮我们那么快破案,所以……”
虽然这般着,但他的声音已经是越来越低。
但苏莫云看在眼里,反倒是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那些改动的地方已经被几位前辈改回去了,只是等你伤势好撩亲自去那几个前辈那里道歉!这回因为是和案子有关的监司那边也就不计较了……但你十年的俸禄可就没了啊!”
“什……什么……”
陈元的头低得更深了。
什么嘛……
这不是罚得挺轻的嘛。
果然一切都和计划的一样,抹去线索是错误的选择,反过来思考的话……留下一些线索倒是正确的选择。
“那现在你就好好休息,我过些再来看你。”
“哦……”
眼看着苏莫云风风火火地来,还没看多久就离开了。
陈元重新躺在了床上。
渐渐地,再次闭上眼睛。
嗯。
一切就和他……计划的一样。
(道渊之卷·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