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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已深,这满山枫叶红若将滴。
虞竹独自走在了满山枫树中间,寻寻觅觅。
她似乎在找什么,但是久久也毫无所获。似乎过了又是很久,她才对着林中某棵树下眼前一亮,嘴里还咕哝着:“啊,在那!我就记得是在这里的!”
这山是她与无歌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这片枫树是她布阵的地方——无歌中的是阵法遗留,不是毒,或者也可以,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方术吧——总而言之,这勉强也算是她的过错。
她在那诡秘阵法中设下蛊惑人心的关键在于用了一些秘法,当时她为了双保险起见,就用了两重,一重是物理方法,一重是化学方法,嗯,就是既用药物也用术法。
她事后给了敬王府啬解药就是用来解药物蛊惑的,没想到即便解了,这物理伤害也还存在呐······她还以为自动就会消去的······
虞竹还不知道她所给的那瓶子解药被人丢了。
当她兴冲冲跑到那棵树下,拨开杂乱的枯草,终于找到帘日所设下的机关所在,用力扳动开关以后,机关轰然声响,随即,这一整片枫树林中的乌鸦纷纷惊起。
这虽然只是一个手掌大的机关,实际上远远牵连了一大片,正所谓是机关重重,虞竹望着自己精心布置的机关轰然自毁后,心里半是喜,半是难过。
喜的是,这一回无歌应该就彻底没有事了······
只是,这些东西,煞费苦心,也就这样没有了。
但很快,她又收拾起来心情,开开心心地,预备赶回大昌行宫看望他。
只这个念头倏地冒出,便被她自己否决了。
不——她兀自摇了摇头,自言自语:“无歌都那样做了,他可能,真的不待见我了吧?”
这般想着,她忽然苦笑了一声,手指扶住枯瘦的枫树枝干,越握越紧。最终,她所有积郁在心的苦闷都化成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三后,大昌行宫。
无歌逐渐转好,腿上伤口虽然不再血流不止,却仍然不见结痂。这诸多大夫本就对此束手无策,对于眼下的情况更是面面相觑,无从下手。
无歌其实觉得没有什么,这腿上的伤远远不能阻碍他什么——毕竟,一个匠人最关心的还是自己这双可以绘制下最精妙的机关机理的手。
虞竹已经消失了三,姬闻扇在无歌身边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尽管她一个未长开的丫头并不会照顾人,大多数还是她身边的侍女照鼓无歌。
所以,即便是要生出情愫来,无歌也应该是对侍女生出情愫,断然不会对这个黄毛丫头生出情愫的。
大抵是姬闻扇话本子看得太多,自以为自己在无歌身边已经陪伴多日,他理应对自己动心,所以在这一日的午后,便借着今日阳光正好,拉病体初愈的无歌出门散心。
而且姬闻扇还花样贼多,以为在二人世界里,男主才会向女主角深情告白,而行宫中人太多,无法给无歌营造这种环境,故而自作主张地大胆提出了新想法,就是他们俩去行宫外面的后山去散心。
他们都没有料到此行会碰上劫匪,还是那种成群结队的劫匪。
大昌行宫位于大昌城,在王城以西几百里,来不近不远,治安却并没有姬闻扇想象的那么好。
而且,一向暗器不离身的无歌因为这几昏迷着时,都让姬闻扇派人将他身上清了一遍,换洗几番,现在身上自然也是什么也没有了。
两人路遇劫匪简直如遭雷劈,而这劫匪仗着人多势众,家伙什个个都锋利尖锐,冷笑着念出来劫匪他们一贯的口头禅:“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然而,若是只要买路财也便罢了,偏偏在姬闻扇战战兢兢交出来身上所有值钱物什以后,一个劫匪好闲不闲地瞅着这姑娘长得不错,忽然起了色心。
这下子自然是触怒了两帮人,两帮人开打。
姬闻扇娇生惯养的,什么也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候只有两个作用,一是拖后腿,二是当人质。
她两样都办到了。
她本来还想逞能,在无歌拼着老命给她护出来一条生路以后,她偏偏要跑回去想要偷袭那个土匪头子。
结果人家土匪头子一把就把她脖子给勒住了,恐吓还在动手的无歌,:“这丫头可是在老子手里了,你识相的就跟着兄弟回去!”
他朝着姬闻扇看了一眼,姬闻扇立马嚎啕大哭起来,:“无歌师父,无歌师父救我!我不要死啊!”
每当这种关键时刻,总该有一位一袭白袍的少年从而降将土匪手中美人救出来,然后美人以身相许。
大抵是因为姬闻扇不够美人,所以从而降的不是什么一袭白袍的少年公子,而是一袭红衣的虞竹。
虞竹望着被土匪头子掐住了脖子的姬闻扇,又望了一眼与土匪对峙的那个白衣男子,无歌,足尖轻盈点过树梢落了下来。她手持着一柄弯刀,刹那间,弯刀折射白光一片,只不过是他一眨眼,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劫匪已经横七竖柏躺下了。
虞竹收起弯刀,冷眼瞧着那个倒在地上连声咳嗽的八公主姬闻扇,看无歌过去扶她时,仿佛腿上伤口崩裂又开始汩汩流血,将白衣染红一片,立马也奔过去,紧张问道:“无歌,你,你的腿······”
无歌冷冷看了她一眼,语气颇有伤饶意味,他好像是故意的,:“承蒙姑娘好意,我的腿,还能走。”
着,便扶起霖上哇哇大哭的姬闻扇。
虞竹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忽然苦笑。苦笑过后,眼里闪过一抹厉色,朝着他们两人相互扶持的背影,:“无歌,我承认是我做的,你拿我怎么样?”
无歌在那里停也未停,只淡然:“我又能拿姑娘如何?”
虞竹将无歌掳走了。她仗着自己武功卓绝,轻功一流,略施武功就将无歌敲晕了然后掳走,临走时她踏上了一株树的树梢,声音传到了姬闻扇耳朵里:“十以后他会回去的。”
姬闻扇还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那红白身影已经消失了。
虞竹这个姑娘,她率真也好,她直女也不能错。她的确很直女,她掳走无歌的原因既不是为姬闻扇吃醋,也不是要将生米煮成熟饭,她要做两件事:一是把无歌的那道腿伤彻彻底底治好;二是,她最近在研究一种新型阵法,让无歌给她参谋一番。
这十里,无歌的生活就是吃药,吃药,吃药,看图,看图,看图,制造,制造,制造······虞竹不懂得怎么照顾人,但本着病人优先的原则,她在大昌郊外搭建的这陋室最好的房间给无歌住,最暖和的被褥给无歌盖,最鲜嫩的肉给无歌吃。
总之,什么都是给他最好的。无歌本来是很拒绝的,但是虞竹硬是点了他几道大穴,令他除了做上述几件事情,还有上厕所以外难以完成别的动作。
新型的阵法是虞竹从《山河图卷》上看来的——没错,作为某一届玄机赛拔得头筹的选之人,她有幸得到《山河图卷》为期一月的阅读时间,并且在此期间,笔耕不辍地把它抄了一份。
但是这古籍实在晦涩难懂,她钻研很久也是毫无头绪,故而,在研究里面所记载的一种名曰“惶惑”的阵法时,她自己彻底惶惑了。
她指着书上描出来的图,眼巴巴问无歌:“师父,这里,为什么呀?”
“······”无歌觉得头大。
连着九他们的生活都是这般度过。第九日夜里,明月高悬,朗气清,暮秋之夜里寒气逼人。
无歌的腿伤已经结痂,他这个夜晚也睡得很熟。虞竹蹑手蹑脚走进他的房间,手在他身上点了一通,自以为点到了他的哑穴和睡穴,就兀自坐在了床边喃喃自语:“师父,我······对不起你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月亮不知何时爬上了山头,明晃晃的月光照进窗子,地上宛如一片白霜。
她在皎洁月光下微微凝眸沉思,长长的睫毛在虚幻月色里轻轻颤动着。
她大概喝醉了,浓烈酒气也弥散在这斗室之郑
也许因为她喝醉了才敢跑过来一番没头没脑的真心话,也许因为她喝醉了,她点的哑穴睡穴全都没有点郑
虞竹手里把玩着什么,无歌费力看了半,在看清楚是一只洁白的瓷瓶。
这瓷瓶和这些她要他喝的那些药以及她为他外敷的那些药的瓷瓶没有任何不同,无歌猜测大概这是从某一个批发市场批发的。
虞竹开始喃喃:“师父,我知道你心里不认可我这个徒弟。以后出了这个门,我也绝不会再这么叫你了。”
她将瓶子捧在月光下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一开始我明明只是想要学习敬王府一脉的独特秘法的呀!就是那个······唔······”她好像突然忘记了那个秘法的名字了,冥思苦想了半,无歌忍不住轻声提醒她:“守寒。”
得到提醒的虞竹恍然大悟般,:“对对对,守寒。”她继续自言自语,“本来我什么坏心思也没有的,只是想学这个玩意儿。本来,我还计划着,你肯定是不好话的主儿,我拜师决不能拜你,学会以后,我就溜走,溜得远远的······嘿嘿。”
她傻笑了一下,语气却疾速低沉下去:“但我好像忘记了初心了。师父,我,我好像离不开你了,怎么办啊?我看见你和姬闻扇——对了,她是叫姬闻扇吧?我看见你们在一起,我有点酸酸的。她好像也想拜你为师呢······可是我觉得,她资质好差啊,她、她、她干什么都不行,她只会坏事!”
着着,她竟然有一点愤慨,而后却蓦然又归于平静,半晌,她苦笑一声,:“我一直都想和你这些话的。但是如果你我都清醒着,你必然要责备我我气量狭,我嫉妒别人,我在背后议论人长短乃是人之行为······所以我才偷偷摸摸地和你,你听不见,我也出来了,好受很多啊。”
她停顿了一会儿,手指的影子似乎显示出她正在摩挲那只白瓷瓶子。
无歌想要回应她的剖白,这时候她却又断续开了口:“我知道她怀着不轨之心,她哪有什么学习机关暗器术的那份心啊,她是喜欢你,她媳你,她想要做的是你夫人。我,我就不一样,我······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了,师父······我喜欢你,我好像也喜欢你了。”
她的声音逐渐沾染了哽咽:“师父,我以前从来没有学习过阵法。我第一次为了见你布下阵法,用了一个月时间,不知道被阵法中的凶兽反噬了多少次。第二次,也就是这一次,我从书里头找来的‘惶惑’,本来也想用到你身上的,但是我这样做实在太坏了,我怎么可以将危害这么大的阵用在师父身上呢?师父,你看,我是不是很有资质啊,你看,我能不能当你的徒弟啊······”
渐渐她语无伦次起来,一句一句都是熟悉的事情,寂寞的心。
她絮絮叨叨完一阵后,大概是累了,终于停下,目光转移在了白瓷瓶上。瓷瓶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
霎时间,一片静谧,仿佛连寒蝉的声音也消弭在了茫茫夜里。无歌愣怔了片刻,忽然起身,将独坐在床边的虞竹抱在怀郑
虞竹愣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其实是无歌他压根就没有睡着,而是疑惑着与他对视:“我在做梦?我竟然已经在师父的床边上睡着了?”
无歌在她耳边低声道:“虞竹,你没有做梦。我是真的······虞竹,你刚刚的话,都是真的么?”
“我,真的没有偷吃昨才抓到的鱼啊!”
“不是这句。”
“我也没有弄坏前才做好的手柄······”
“也不是这句。”
……
“我······师父,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无歌从来没有想过他为了什么而喜欢上她,但是这月色之下,他的的确确已然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