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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故意放慢脚步,回到大队时已经黑,社员们也基本各回各家了,偶尔遇上几个人,也没人会关注他的桶底。
院里,李有光正择着一把下午从山上采来的野荠菜,郭永坤推门而入,笑着,“行了,别忙活了,晚上改善改善伙食,瞧你都瘦成啥样了,回去你妈还认识你不?”
一听这话后,李有光瞬间眼前一亮,鬼才愿意嚼野菜根子呢,问,“咋改善,你搞到啥好东西了?”
“喏。”郭永坤伸手指向刚放下的一担水桶。
李有光屁颠屁颠凑上来,瞪着眼珠子一瞅后,脑袋却又摆起花,“哎呀坤哥,都跟你了,这虫子不能吃的,你见谁吃过?也不怕被毒死啊,还弄这么多回来。反正要吃你吃,我是不吃。”
“确定?”
“确定肯定一定,打死都不吃!”
郭永坤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行啊,有种待会儿别求我。”
“切~我就是饿死也不吃!”
看你能嘴硬多久!
旋即,郭永坤便闩死院门,开始处理龙虾。
这些龙虾可都是上品,在清澈的河水里自然长成,根本不脏,用洗衣服的木刷子刷几下,再去掉尾筋,也就可以下锅了。
起锅烧火,很奢侈地倒入二两菜籽油,再依次放入储姜、蒜、辣椒、八角……
实话,料还是太少,如果再来点花椒和桂皮就完美了,但没办法,眼下这年头,特别是在穷苦的乡下,真的没法指望太多。
等香味出来后,满满一脸盆龙虾,也就倒了进去。
土灶台上咕哝咕哝冒着热气,一旁冷眼旁观的李有光,忍不纵狠咽了几口唾沫。
有没有搞错,一盆虫子煮出来居然这么香?
简直没理了!
“想吃不?”郭永坤手里拿着锅铲,笑问道。
“不想!”
行啊,继续嘴硬。
大约煮了一刻钟,待里面的汤汁变得略微粘稠后,郭永坤又开始倒入酱油和陈醋,另外再烹入提前备好的青椒段、一把翠绿的葱,剩下的就是大火收汁了。
霎时间,浓郁的香气四溢而散,倒灌进鼻孔后,使人嘴里不自觉生出涎液。
“日了狗,怎么能香成这样?”李有光杵在一旁,不停抹着哈喇子。
“想吃吗?”
“不!”
郭永坤大笑,不错嘛,伙子还挺能忍,继续保持。
很快,一锅汤水就变成了酱汁,也就开始起勺盛菜。
望着他手里那满满一盆酱香扑鼻的虫子,李有光差点就没把持住,赶紧双手合十,直呼“罪过,罪过”。
“诶,光,咱们是不是还有半瓶酒?”
这么好的美味,如果再配上二两酒,放这年头,就真是神仙也不换的享受。
“你就别喝酒了吧,待会儿喝醉了又……”
“行了,少废话,拿来,我就喝一盅。”
李有光不得不翻箱倒柜,摸出那半瓶高粱酒,给郭永坤倒上一盅后,才想起一个问题,“不对呀,你这有酒有肉的,我吃啥?”
“外面不是有野菜根子么,自己弄去!”
“……”
郭永坤着,已经从洗脸的铝盆中抓起一只龙虾,先放在嘴边嘬了一口酱汁,再开始给它剥壳,不大会儿功夫,雪白的虾肉就呈现在眼前,好似一颗牛奶糖样,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嗯……真香啊!”
一口塞进嘴里,细细品味着,果然比白那种只有盐巴的好吃不少,然后再抿上一口酒,霎时间,只觉得全身毛孔都张开了。
舒服得不像话。
“咕哝!”李有光望着他陶醉的表情,一口哈喇子咽进肚子里,硬是起了声音。
可见容量有多少。
“真的假的,能这么好吃?”
“谁吃谁知道。”
又瞅了瞅,当注意到郭永坤大快朵颐、根本无暇他顾时,李有光盯着那一盆龙虾的目光,便再也挪不开了,嘴巴更像决堤了一样,哈喇子不要命往下流。
半年没吃肉了呀!
是个啥滋味他都忘记了!
“坤哥……”
“嗯?”
“你已经吃过好多回了,对吧?”
“嗯。”
“那既然现在都没事,就证明它没毒,是可以吃的。对吧?”
“啊。”
“那我……”
“啊?”
“郭永坤!你不仗义,一个人吃香喝辣的,留我在这干瞪眼!”李有光突然急了。
郭永坤瞬间笑得人仰马翻,刚才不是还挺嘴硬吗?
当然,他今晚烧这顿饭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将光拖下水,给他补充补充营养,所以肯定不会故意刁难。
将他拉扯坐下后,塞过一双筷子,没好气道:“行了,想吃就吃吧,都跟你过这玩意儿能吃,非不信。”
李有光已迫不及待,学着郭永坤的吃法,直到将一坨虾肉塞进嘴里后,眼珠子陡然瞪大,表情变得无比兴奋,满脸的不可思议,“呐!这虫子……居然这么好吃,咋感觉比猪肉还美味呢?!”
“正常啦,猪肉哪有这玩意儿媳。”郭永坤哈哈一笑。
李有光不尝则已,一尝就完全停不下来,一只接一只,吃得满嘴流油,直呼过瘾。
“坤哥,酒呢,我也来点。”
“不是你收起来的吗?”
“哦,对对对……”
俩兄弟推杯换盏,大口吃肉,口喝酒,好不快活,却完全没注意到,院子外面已聚满了人。
要怪就怪郭永坤的厨艺委实不错,在前头山待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好的食材,一时心血来潮,正儿八经折腾一回,给弄得太香了!
再一个,想想看大队现在啥光景,谁家吃得起饱饭,更别提肉了。
早在龙虾还在锅里收汁时,那股浓郁的香味就已经飘散出去,而这种味道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人而言,简直不要太敏福
大家遁着香味,也被吸引了过来,于是乎人越聚越多,还有不少住得较远的人,开始没嗅到香味,只是跑过来凑热闹,紧接着,便挪不动脚了。
此刻院门外面,大家伙儿议论纷纷。
“诶~你们,永坤和光这俩子,在里面吃啥呀,咋这么香?”
“是啊,把我口水都勾出来了!”
“还能是啥,肯定是肉错不了,不然能这香?”
“可关键,大队现在这副光景,他们哪来的肉啊?”
“问题就出在这里,凭啥他们有肉吃,我们没有,这也太不公平了。不行,我这就去找老支书问个清楚!”
这也就是院门被郭永坤有意闩起,有社员推了几下,没推动,否则一帮人早冲进去了。
实在太香了!
有熊孩子已经吊在大人腿上,撒泼放赖要吃肉。
再屋里,郭永坤俩人酒精上头,耳朵也不如正常情况下灵敏,其实外面动静已经不,楞是没听见。
“坤哥,这也太好吃了,要不……咱俩把这点酒给掰了?”
“不好吧……我要喝多了,又发疯咋办?”
“怕啥,这在家里,疯就疯呗,能翻不成?”
“也是哈……那……行吧。”
于是,俩饶酒盅又给满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
“永坤!郭永坤哪!把门打开!”
“诶~坤哥,好像有人在叫你。”
“别瞎扯淡,这大晚上的,谁会叫我。”
“不对不对,真樱你先吃,我去瞅瞅。”李有光的酒量终究好一些,起身开门,然后走了出去。
等他将院门也打开后,整个人便瞬间懵了。
此刻外面黑压压的人头一片,不多,至少也有几百号,为首的正是赵福民和几位大队干部。
“光,你们闩着门,在里面干嘛呢?”赵福民眯眼问。
“没干嘛呀,吃饭。”
“吃的啥?”
“吃……吃吃吃的……”李有光硬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吃的那是啥,他也不清楚啊!
就知道是种虫子。
“让开!”赵福民不再理会他,带着几名干部率先走了进去。
大队竟有社员偷摸着吃独食,关键还是在如此困难的时期,这可不是问题。
往大了,那就是脱离人民群众,搞特殊化,资本做派!
还有一个问题,大队的口粮都是统一分配的,他们的肉食是从哪来的,这一点也很值得深究。
“光,我就是你耳鸣吧,肯定没人。”
赵福民几人走进屋里时,郭永坤已到了要醉不醉的边缘,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地。
倒也没人理会他,因为大家的目光,全被木桌上的那盆龙虾所吸引。
“咦,不是肉啊!”
“对呀,这是啥?”
“有壳有钳子的,咋跟个虫子样?”
“这……永坤哪,你怎么饥不择食,这玩意儿也能吃吗?”
众人瞬间傻眼,而这时,郭永坤也终于意识到屋里多出一帮人,瞬间站起,酒也惊醒一半。
心想,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