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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儿一脸不屑,用轻佻的语气说道:“日月常辉,却不见人畏惧,剑光虽说转瞬即逝,却没有人不怕它,这就是你我境界之上的差距,所以,本宫一个女子,可以执掌大宛最高权力,而你,饱读诗书,就只配做个阶下囚!”
杨显明不动声色的说道:“人的生命短暂,不能以你我的生命来论道。虽然我们看不到身后之事,但前事足以为鉴啊。那些持剑者最终都是何种结局?他们的剑,又到了谁的手里?但日月之辉常在,无人可以取替。而那些造福一方水土一方人的圣贤,却如日月一样,永远留在后世子孙的心里啊。”
秋儿道:“我说不过你,我也不必在嘴皮子上胜过你,因为我可以让你闭嘴!用你的话说,这叫‘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这是个好词汇。姐姐可知这是什么意思吗?”
秋儿猛然转身,见小王子一身朝服走了进来,她惊讶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姐姐,我来给先生送行,毕竟是他教会了我什么叫‘釜底抽薪’。另外,我还有一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想这世间,也只有杨先生可以回答我了,本来我还想再等一等,既然杨先生时日无多,也只好现在问了。”
秋儿道:“好,我给你们半个时辰,你现在问吧。”
小王子向杨显明深施一礼,杨显明睁开双眼,点了点头,小王子这才说:“先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先家而后国吗?若家与国,不可两全,我当如何选择?”
杨显明不假思索的回答说:“道为先,天下事遵大道而行。”
小王子想了想,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说,大道为先,家和国都次之,我理解的对吗?”
不等杨显明说话,秋儿冷笑道:“有些意思,杨先生,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若让老百姓生活得更好,是不是符合大道?”
杨显明点头说道:“那是自然。”
秋儿大笑道:“这么说,在杨先生看来,若我大宛灭掉中原,可以让中原百姓过得更好,那就是符合大道的行为了。”
杨显明看了看一脸得意的秋儿,反问道:“你问过中原百姓了吗?中原百姓如果觉得好,还会反抗吗?你是用多少人命来掠夺?烽火之下,一片废墟,这能叫活得好吗?”
秋儿怒道:“我可以把废墟变成美好,不!是更美好。”
杨显明反问道:“你自己能用双手让世间变美好吗?还是他们自己的双手,把被你践踏成废墟的家园恢复原样!当然,有许多人看不到这一天,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就停留在烽火狼烟之下的残酷炼狱!”
杨显明的声音有些激动,小王子从来没见先生这样生气,在他眼中,先生是一个不会发脾气,只会讲道理的人,他愣在原地,想问的东西,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大狱之中,本就阴暗森冷,一阵沉默,更显得杀气重重,一股寒气凝滞不散。过了一会儿,杨显明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若没有什么问题了,就回去吧,这里阴气太重,不适合年轻人。”
小王子连忙说道:“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
杨显明面无表情的说道:“那就最后一个问题吧。我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把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你,好在这么多年,思考问题的方法我都教给你了,若再有什么问题想不明白,那就交给时间去解答吧,相信你阅历增加之后,会自己悟透的。”
小王子道:“是。先生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那就是,无论遇到什么事,总会有两全齐美的办法,会让双方获利,甚至可以让满足多方的需求,让他们各得其所。世间那些争得鱼死网破的人,都是没有看清错综复杂的形势,不愿意动脑筋去思考,因此才与多赢的办法失之交臂,导致损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让旁人坐收渔翁之利。”
杨显明道:“不错,你竟然都记得,为师可以放心的走了。”
小王子道:“可是,国家只有一位君主,家族也只有一位族长,若是君主背弃大道,族长远离大道,身为臣子,作为人子,又当怎样来维护大道呢?”
杨显明道:“劝。”
小王子道:“比干,屈原,哪一个劝得了昏聩君主?皆落得身死道废,不过自己留下了千古贤名,于国何益,于家何利,于民何用?!”
杨显明道:“等。”
小王子道:“等什么?先生终是不敢把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吗?”
杨显明无语,秋儿似乎也听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连忙制止道:“够了!你立即回去!任何人不准再接近杨显明!”
小王子一躬到地,说道:“姐姐,我还有许多话要跟先生说。”
秋儿见小王说话的语气坚毅,不似往常,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便没有坚持,说道:“那好,你就继续留在这里跟他说吧,时间不早了,本宫要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杨先生也说,这里阴气重,不适合久呆。”
小王子再施一礼,说道:“姐姐请留步,既来之,则安之。今晚先委屈姐姐了,我会一直陪在这里,明日一早,我亲自送姐姐去普宁庵颐养天年。”
秋儿面露惊恐之色,她使了个眼色,随身丫头便跑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工夫,她就捂着半边脸,神色慌张的跑了回来,哭着说道:“不好了,殿下,大狱外都被围了起来,不让我出去。”
秋儿道:“她们不认得你吗?”
丫头道:“我说过了,我是殿下的人,那领头的二话不说,就扇了我一个嘴巴,骂我听不懂人话。”说完,她将手移开,白皙的面皮上,一个火辣辣的五指掌印,大狱光线昏暗,却也清晰可辨。
秋儿怒目而视,小王子再鞠一躬,表示歉意,然后才说:“我已经成人,请姐姐将手中权力交出来吧。”
秋儿指着杨显明,骂道:“你个白眼狼,为了一个外人,就要囚禁你的,你的——姐姐!”
小王子郑重其事的说道:“不是囚禁,是请姐姐好好休息,把这些烦恼的事儿都交给我来处理吧。”
“你,你……”秋儿咬着嘴唇,气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