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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好像瞬间全都醒了。
刚刚还在打着哈欠的刚打到一半，嘴巴长成了一个“O”型，就这样保持着看着楚离“嗖”的一声向着这个黑小哥飞了过去。
也只不过是短短三秒，楚离的长枪欲要刺向黑酗，但毕竟是长年征战的战士，酗迅速一躲，躲过了这一下。
两人短短的交了几次招，楚离明显感觉到，他们的招式和功夫绝不同于自己这些不入三教九流的三脚猫功夫，只是看上几眼便能看出是经过长期的严密训练的。
过了几招，楚离便停下，她能感觉到这个酗并没有真的想和她打，只是简单的应付了几下。
“你是女子，和你动手，有失兵将之风！”酗看着站在自己前的楚离，小脖一抬，正气满满而又洋溢着傲娇劲儿。
楚离看着他，哼了一声，然后环顾了一圈，开口的声音响亮而又缓慢，字字清晰：“昨日我已经报过姓名，记得住的没记住的，我也不再说第二遍了。”
楚离边说着边慢慢的渡着步走到队伍前面，然后站在石头上，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抚在拄着地的长枪上，微微眯着眼：“我知道，在你们的认知里，男子女子固然不同，相差甚异，所以对我的偏见我也都能理解。”
这一番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将士们从刚才的情绪中渐渐脱离出来，又开始了洋洋散散的姿态，显然他们对楚离的话不以为意。
“所以，今日，如若有谁不服，尽管来。”楚离依旧是刚刚的声调，她举了举手中的长枪，眯着眼微微扫过每一张面孔。
“刚刚我已经说过了！”又是那个人，楚离看过去。
他似乎是这个队伍的将领，抱着胳膊向着楚离这边方向喊了过来：“我们是要上战场打仗的！怎么会同一小小女子动手？”
“上战场打仗的人，又怎会有这般狭隘庸俗的见识？”楚离看着他，挑了挑眉毛。
“你！”那个男子怒目圆瞪的看着楚离，明显是一句话噎不过。
“打得过我，任由你们，但，如果打不过我，就乖乖从了。”
这些将士似乎对这种不来软的来硬的很是气不忿，纷纷看着楚离，明显有些愤怒。
刚刚的那个黑酗憋了半天，然后从队伍中出列，走到了旁边的空地上。
楚离看着他，嘴角扬了扬：“哦？”
“多打一，背了纲常，实属有失礼教，我是这个队的将领，如若你打得过我，就算你的。”黑酗正了正衣甲，看着楚离说道。
楚离微微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提着长枪便走了过去。
本是懒散的众人脸上开始出现新奇的脸色，纷纷望过来。
楚离走到他的对面，脸色开始变得严肃：“怎么打？”
“招式不限，毕竟嘛，你也不懂军营中的招式。”黑酗抱着胳膊，挑着眉毛从头到脚上下扫视着楚离，随后他身姿站定，然后手握着剑，脸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动起手来，我眼中便没有男女之分。”
楚离没说话，她握了握长枪，然后摆好了姿势。
这场无数人观战的打斗便开始了。
这个男子已不同刚刚的出手，比刚刚的力度和速度更要致命几分。
只不过短短几招，楚离的体力就已经开始告急。
一是着实不会耍长枪，平日里小巧的匕首用惯了，如今这长枪着实快变成了一累赘，臂力明显跟不太上，二是无论是进攻速度还是角度，又或是每一下的招式都在楚离的意料之外，楚离从头到脚的紧张感和极高的注意力提醒着她，不能有一秒的懈怠。
终于楚离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在楚离一时疏忽时黑酗一剑刺去，在剑尖即将穿透楚离腰间之时，黑酗一个勾手腕将剑尖调换了个个儿，剑柄就这样重重的撞在了楚离的腰上。
受不住这重重一击，楚离组不及防的向着后面倒了过去，擦出了半米远。
人群中传来各种各样的哄叫声，将士们纷纷用鼻孔发出的“哼”来表示不屑。
其实在做这个决定前，楚离就已经清楚，自己是打不赢的。
这个结果楚离也完完全全可以预料得到。
楚离捂住腰间，剧烈的咳嗽了几下。
黑酗收回剑，转身便要归队，被楚离叫住。
“站住。”
酗回过头，楚离捂着腰站了起来。
“怎么？”酗愣了一下，然后看着楚离得意的笑了笑，“想拜师吗？”
“还没结束，你走什么？”楚离站直身体，左手举起长枪敲地，右手擦了一下额头。
酗有些怔住，随后已经走到队伍旁边的他又迟疑的走了回来。
“再来。”
楚离俯身，重心压低。
未等酗将剑拔出，楚离已经提着长枪刺了过去。
这一次的进攻比上一次要猛，要快。
并不是因为楚离用了比之前更多的力气和精力，所有的力气早在刚刚就已经全部用上了，只是不知身体里的什么在吊着她。
无论输赢，要打下去，现在还不是倒下去的时候。
这一次明显比上一次要精彩，每一次的攻和守都极其的绝妙，酗进攻的位置都很致命，而偏于速度型，身形相对来说比较小巧的楚离每一次也都很精妙的躲了过去。
因为刚刚交手过一局，所以楚离已经慢慢开始熟悉了对方的套路。
什么时候该躲，什么时候该防，什么时候该趁机进攻，什么时候是虚晃一招，楚离渐渐开始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节奏。
一旦对招变得清晰起来，也会开始事半功倍。
而黑酗心中逐渐上升起惊讶和隐隐约约的佩服，不是对楚离的武功，而是惊讶于她异于常人的学习速度，他发现，楚离虽然武功一直是处于下风的，但是只要在她眼中出现过一遍的招式，便会被她牢牢记住，在下一次她就会迅速找出应对的办法，轻易攻破。
她的不同之处在于，很多人只是拼尽体力与耐力，而楚离不一样，在过招的过程中，她的大脑也是在飞速旋转的。
这局的时间要比上一局要长，明明在场的人数百名，竟静的只剩二人枪剑碰撞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枪一剑之间，看的移不开神。
但楚离心中却开始隐隐惶恐。
体力已经渐渐开始跟不上了，每一次的动作都变得开始迟钝，酗一个翻身，明明是可以闪身躲过的后旋踢，却就这样被重重的砸在了楚离的臂膀位置。
这一脚的力道别说楚离，换在一个七尺男儿身上都让人够受，楚离就这样被猝不及防的踢到好几米外，整个人伴着一阵沙尘飞了出去，擦出了足足有三米远。
人群中有人下意识的“啊”了一声，似乎这一下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的。
要放在刚刚，众人早已开始不屑起来，而众人的眼光随着擦出去的楚离也跟着擦了出去，然后定在了停下来的楚离身上。
这次没有哄叫，也没有起哄，整个场面鸦雀无声，如若没有这还在空中飘舞着的沙尘，都看不出来这是非静止场面。
所有人都盯着地上的楚离，每个人的脸上形态各异，有惊讶，有呆滞，还有的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也许是共情能力太强，就好像这一脚是踢在了他身上似的。
但是看着确实是，太疼了。
而让所有人更惊讶的是，地上的小小身影动了动，然后慢慢坐了起来。
楚离本想左手撑地，但刚刚被攻击的是左膀，像断了般完全无法动弹，这一下没撑住，又栽了下去，紧接着楚离右手用力，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
她扶着长枪，晃晃悠悠的站起身。
还好，还能站起来，楚离心想。
喉咙处噼里啪啦一路小跑涌上来的血腥味被楚离硬生生咽了下去，她歪头吐掉嘴里含着的一口血，看向站在那里愣愣的黑酗，将力气全部运输到已经发软的两条腿上，确保自己能正常走动。
她走了过去，然后擦了擦嘴角，走到一开始站着的地方，扬着嘴角对黑酗慢慢吐出两个字。
“再来。”
有的人睁大了眼睛，有的人只是平静的看着。
酗的脸上已经消失了惊讶的表情，他看着楚离，然后撅了撅嘴，点了点头：“成。”
虽然这已经是明显的自不量力，但是一部分人看着这个满身尘土的姑娘，有些感叹。
第三局楚离的爆发力有些惊人。
并不是刚刚没有用尽全力，也不是还有多余的力气，相反，楚离现在已经没有了一丝多余的力气，就像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关节每一处肌肉似乎已经明白下一秒就要濒临崩溃，所以在崩溃的前一秒大肆释放着仅剩下最后的底线。
在所有人眼中，楚离像疯了一样，原本防守为主的她这一局却次次进攻，并且直击要害。
刚刚是并不确定的恍惚的佩服，而现在，酗是真心实意的佩服着这个已经打红眼的姑娘。
不是佩服她的勇气，也不是佩服她的坚韧，而是才短短不过两三局，楚离竟已经摸清了自己的一部分弱点和漏洞。
比如自己的出击多半是侧面，那么楚离就尽量去减少侧面要害暴露给敌人的机会，比如自己比较爱用反手，那么楚离就不会给他反手进攻的机会。
在已经如此疲惫而又伤痕累累的情况下，楚离还会如此清晰而又严谨的去记住每一招每一式，并留出精力在短短几秒内想出破解的方式。
这个女子，异于常人。
而不出所料，这一局并没用多久，楚离便被击倒在地。
楚离感觉自己现下不是一个人，而是摊在地上的一堆骨头。
脑瓜子嗡嗡的。
楚离想抬手扶下脑袋，发现自己的胳膊现下根本抬不起来。
这样的结果是自己早已经预料到的。
昨夜，楚离一夜未睡，她不断的脑海中过着的场面，其实就是自己这样一次又一次被打倒在地上的场面。
已经做好的决定，如若今天自己还活着，那便是成功，如若今天运气不好，哪一下没留意完蛋的死掉了，那就。
那就死掉了吧。
似乎回到了之前在反山，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日子。
但这次不同的是，楚离就感到了一丝害怕，而意识到自己感到害怕的自己，竟有些不知所措。
一向自命不凡，将生死这等俗事看的不重的人，竟会有害怕？
怕的不是受伤也不是死亡，而是冥冥之中像是在惦记着什么。
惦记着什么呢？
之前无所谓，是自己死掉了，世上都不会有任何的人为自己难过，而现下，如若自己真的死掉了，便是背弃了一些诺言吧。
“等我回来。”
躺在地上的楚离眼前浮现出那天凉城对自己说话的样子。
没有声音，像是默片般，只有凉城动着的嘴唇。
对哦，还要等某个人回来，我怎么能这么死掉？
刚刚耳边渐行渐远的声音和脑袋中像是电视跳台一样嗡嗡的声音开始消失，像是刚刚想偷偷出鞘的灵魂被重新抓回躯壳，楚离整个人渐渐回到现实。
“喂！”一个声音传入耳朵。
楚离试探的动了一下，这一动，剧烈的疼痛感让楚离更快的清醒。
疼都疼了，索性疼个痛快，于是楚离忍住要将神经撕裂的疼痛，将已经麻木的胳膊撑在地上，然后坐了起来。
随后她弯起膝盖，想就着惯性站起来，但是惯性是个垃圾，自己已经忘了现在的自己不配拥有惯性了。
不对，确切的说应该是自己现在是个垃圾。
但是是个很坚强的垃圾，垃圾还是不断地试探着站起来。
垃圾恍惚间都能听见自己膝盖发出的咔嚓咔嚓声，垃圾咬了咬牙，垃圾忍着膝盖和脚腕的剧痛，垃圾胳膊一撑，垃圾站起来了！
楚离摇椅晃的站了起来，站起来的一瞬间耳朵开始耳鸣。
这个站起来的动作，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黑酗没有上来扶，却也没有归队，他一直站在刚刚的位置，望着楚离。
众人依旧没有声音，他们也同黑酗一样看着楚离的方向。
鲜血和死亡，他们见过太多太多，对于这些他们早已经没有了什么感觉，但这名女子，却不同于这些。
站在那里摇椅晃的楚离嘴角艰难的扯出一丝微笑，然后她右手叉腰，喘了几口气，对着黑酗笑着说道：“再来。”
而此时不知何时站到队伍后面的锦乐看着楚离的方向，默默露出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