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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子襄醒来的时候,目光恍惚了片刻。
她就枕在软榻上睡着了,微微蜷缩,柔软的发铺在脸颊下。
他无奈叹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手背,冰凉的没有温度。
初冬的季节,就算是地上铺了毯子,就这么过一夜,也要冻坏了。
下榻把人抱回了床上,又命人送来汤婆子捂着。
汝华已经醒了,一冷一热,有点不舒服的皱了下眉。
“知道难受,还跑地上去,冷了也不知道上床睡吗?”栾子襄又气又恼,这上一剂药还没断,又该吃新的药了。
说是要他珍重身体,她却一路滑坡,再放肆点儿,能赶上他吃药多了。
“你别说了,我不爱听。”汝华正晕头转向被他一通教训,更恹恹了几分,一把拽着被子盖在了头上。
“不爱听,爱吃药吗?”栾子襄端着侍女送来的药碗,不容抗拒的拉下她的被子。
汝华懒懒的扫了他一眼,“你先喝一口。”
栾子襄尝了尝,苦也不敢表现出来,硬撑着面不改色,“不烫,喝吧。”
汝华笑了下,“谁问你这个了。”
她一饮而尽,药的苦劲上头,用他的袖子胡乱擦了把嘴。
栾子襄揉了揉她的背,“现在知道苦了?昨晚上乱跑什么,好好的床不睡。”
“那好好的床不睡,你睡什么软榻啊?”汝华切齿剜了他一眼。
一旁侍女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脸都埋得更低了。
栾子襄给她拉了下被子,“你睡在外侧,怕惊醒你,下次你往里躺躺。”
倒也不是为了这个,只是批完奏折三更天了,身上寒气重。
汝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你去上朝吧,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栾子襄“唔”了一声,“那你什么时候想跟我说话?”
“等你把我哄好的时候。”汝华拉了帐子,浅浅一笑,有心为难他。
栾子襄起身束了玉带,玉簪金冠,赤玄色蟒袍下,一双金缕朝天靴。
侍女捧了玉盆离开,门外昼闫道:“已经备好马车了。”
他起身走了两步,回眸望过去。
果不其然瞧见隔着一层鲛纱,她目光殷殷看着他。
栾子襄转身退了回来,眸如静渊,“昨晚上守在我身边做什么?”
“你说呢?瞧上你了呗,一个打盹就睡着了。”汝华抬了抬黛眉。
栾子襄目光深了深,指尖落在了她的颈间,俯身缱绻一吻。
“我也瞧上你了,下朝后再来哄你。”他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揶揄,就贴在她鬓间萦绕。
汝华一只手把人推了出去,鲛纱薄若轻烟散下,拢了在了她的脸上,笑意微氤。
“哄不好,你以后连软榻都没得睡了,收拾东西搬出去住吧。”
栾子襄不以为然抿了下唇,转身推门而去。
昼闫久候在旁,顺势拢了披风过去。
栾子襄指间一系,抬脚上了马车。
昼闫赶车到了宫中。
汶帝正坐龙椅上,面前是摆了一桌子的奏折,左右分列了文武百官。
栾子襄到了后,即刻便开始议事。
虽然不少人都对奏折上的回复表现得不满,却也没一个拿出来说的。
秦国公悄然撇了汶帝一眼,昨天宫中闹出的乱子,他也有所耳闻。
“咳。”清了喉咙,秦国公摸着胡子,装若随口一问道:“摄政王,听闻你从北央带了个女人回来,昨日已入宫见过陛下了?”
汶帝眼神立时一亮,嘴上虽然没说,但心底还是极其满意秦国公谈这个话题的。
暗中给秦国公一个“爱卿懂朕”的目光。
栾子襄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劳国公记挂,朝堂之上,不谈闺闱。”
秦国公也不恼,只含笑道:“这是自然,可这女人毕竟是北央送过来联姻的,事关两国之好,非可以寻常而论之。”
栾子襄漫不经心扫了他一眼,缄默不言。
“前两年臣也给王爷府上送去过美人,您可是拒之千里,想必是这北央的女人,得了摄政王的心了?”秦国公眯着眼。
“本来也不是大事,只不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依老臣来看,摄政王不宜与此女过于亲密,以防北央陷阱。”
汶帝插了句话,“朕以为国公言之有理。”
“陛下觉得国公说的有理?”栾子襄缓缓一抬眼,纵横捭阖。
“国公现在不止要管朝堂上的政务,还要管到本王的床头上了?”
秦国公和气一笑,“规劝提点而已。”
“有劳国公费心了,可惜了您已是迟暮之年,又是七尺男儿身,否则,本王倒是觉得,您来替本王操心后院倒也正好。”栾子襄不吝于尖酸刻薄的话,对付这些绵里藏针的老油条,他早就是有经验了。
秦国公脸色一青。
满朝官员闹了个大红脸,太不要脸了,秦国公都一把老骨头了,摄政王都不放过?
话还未完,“虽可惜造化弄人,但国公既然提及了要往本王身边送美人,不若如此,国公膝下有女儿三人,可恨未得一子抱恨终身,倒不妨将这三人,一同送到本王府上,来年若得喜讯,报得麟儿探亲,您也算是当了外祖,有了半个孙儿了。”
栾子襄由衷勾唇,瞧向秦国公,“公爷看?此举可好?”
秦国公勉强一笑,想得倒美,你还不知能活几天呢?想让我三个女儿给你守寡?
“小女无才,怕是高攀不起摄政王府的大门。”
汶帝顿时兴致缺缺,“大哥,朕昨日细想过了,北央虽则不怀好意,但人既然已经送到了,自然不能让她无名无分。”
“可人放在大哥府上到底也是个祸害,不如这样——朕封她一个昭仪,赐她留在宫中……”
栾子襄未等他说完,眼底就凌然了一片,“陛下且住!送到摄政王府的人,再往宫中送,您这是折煞微臣了。”
他没想到,这小子可真是口无遮拦,肆无忌惮起来了,真让他钻了空子,纲常伦理都乱套了。
汶帝被他的神色给逼退了,脊背僵了一下,状似文弱的点头,“怪朕没有思虑周全。”
……
重明阁。
汝华躺下去之后,出了一身惫,药劲散了许多,这才勉强的睁开了眼。
耳边一阵细碎的动静,她穿了凤头履,掀开了鲛纱。
汝华只着了外衣,一头青丝如瀑仍散在身后,回眸淡淡的瞧向来人。
明齐鬓上珠花微颤,抬眼看向了汝华,“姐姐。”
汝华枕臂靠在了软榻上,“我还以为是侍女送药来,你怎么没让人跟着?”
明齐虽然从前也来过几次公主府,但毕竟是时隔多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明齐上前一步,目光掠过房中并无旁人,忽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汝华眉心微动,诧异的笑了下,“你不会遮遮掩掩过来见我,就为了这一拜吧?”
明齐眼角余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太阿剑,神色一肃,凝重的看向汝华,“不,我是有话对姐姐讲。”
汝华淡淡的点了下头,“你起来说吧。”
明齐置若罔闻,一意孤行的跪在地上,“姐姐,此事只有你能帮我。”
汝华劝不动她,索性也不再多说,“你说来听听。”
明齐眼底一抹幽光,哽咽了一下,“姐姐,你可有怀疑过当年的事?”
汝华神色微凝,“三年前的事?”
明齐颔首。
“那天晚上,你可否看到过什么?”汝华想到当年,刚一到宫中,她就四肢乏力,连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如今都不清楚。
而明齐是当事人,或许她知道的会更多一些。
明齐蓦然颤抖了一下,握紧了拳头,那天晚上也是她的噩梦,“我那天突然得了急病,昏迷不醒,虽然无法动弹,可我能清晰的听到宫人们的议论声。”
“那天是詹尔派了楚先生来给我治病,人来的时候我已经挣扎不了……”
汝华察觉到她脸上的痛苦,蹙了下眉,何必非要再揭开血淋淋的伤疤,“算了,想不下去,就不要再说了。”
明齐却猛的摇头,直视她的眼睛,“不,姐姐,你听我说完。”
“那天晚上,我宫中的宫人,除了被人指使着出宫向你报信的那一个,其他人一个都没有再出去现。”
“是有人故意调走了她们,我虽然看不到,但是我知道,因为周围安静的可怕,没有一点儿动静。”
“试问当时的皇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些宫人突然之间都无影无踪了?”
“我不信这其中没有人参与!姐姐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
明齐颤抖着抓住汝华的手,眼底有滂沱怨恨,挡不住的肆虐。
汝华任由她抓住自己的手,没有半分挣扎,一双潋滟的眸子,却深成了夜色中的湖。
“明齐,你想说什么?”她眼睑微垂,丹唇如梅,“你在怀疑谁?”
明齐凝眸,话已至此,她也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
现在这种地步,能真正感同身受她的痛苦与愤恨的人,只有她一个。
“姐姐,我们都太小看詹尔了,他不仅仅是个孩子,三年前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难道他不可疑吗!姐姐当年手握大权,偌大的皇宫,没给外人一点儿见缝插针的机会,可是家贼难防!除了詹尔,谁还有本事能够调走我宫中的宫女?”
“想必这不是什么事发突然,这件事情,他们早就盘算好了,秦国公、楚岚、再加上一个詹尔……他们打定了主意要我死,要嫁祸与你,要南魏落入他们的股掌之中!”
明齐全身上下都在因愤怒而颤抖,只有声音平静的像没有一丝涟漪的水面。
她凝望着汝华,万钧之重,仿佛城垣坍塌在眼前。
汝华没有即刻回答她,事实上她知道,明齐想要并不是她回答一句“相信”这么简单。
这份心思中,或许还包藏了其他东西在,仇恨与压抑,在时间里蒸腾发酵,也会变成另一种力量。
明齐说的这些,有的她明白,她早就能够想清楚,可是在没做好下一步打算之前,她不准备做出什么来。
可明齐今天跑过来硬要拽着她看清深渊,实则是在逼她做出选择,提前乱了脚步。
“我怀疑过,只不过不能确定,更不想轻易做出选择,让自己后悔。”汝华缓缓的抿了唇,松开了明齐的手。
“你站起来吧,现在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明齐踯躅了一瞬间,径直站了起来,“事实上我今天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告诉你真相。”
“我知道,或许姐姐也想到了这些,只不过面对的人是詹尔,所以无法轻易的做出抉择。”
“我是来请姐姐帮我的。”她沉了一口气,“我想报仇。”
汝华并不震惊她的话,也不质疑她的选择,毕竟经受过这么多的折磨,谁也不能替谁去原谅谁。
“你觉得我能帮到你?”汝华缓缓的挑眉,“明齐,你想要的不只是报仇而已对吗?”
明齐没有笑意的笑了下,郑重的握紧了手指,“姐姐果然一点就通,詹尔不配当皇帝,可等到报了仇之后,南魏的江山还是要有人担在肩上!”
“姐姐既然能够辅佐詹尔,也请辅佐明齐,我原以为父皇解忧,保我南魏皇室,国运绵延!”
汝华徐而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垂落在杯中,饮尽了心事如碧,“你的来意,我明白了,但容我想一想。”
明齐松了口气,她心底其实忐忑的不行,紧张的呼吸都是窒闷的,但既然听到了这句话。
她今天的目的就算是达成一半了。
“明齐告退。”
她转身离开了房间,脚步踩得稳健。
汝华目送了明齐离开的背影,葱白手指按了一下眉心,眸光凉如秋水明月。
果然不是她想多了。
明齐想要当皇帝啊?
淡淡勾了下唇,她知道明齐来找她的意思,报仇有之,情义有之,但也少不了盘算。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局面,刀戈相向,反目成仇的亲人,比敌人更精通于算计。
事实上,她也并不反对明齐,只要她有这个本事,能将詹尔取而代之。
可现在难的是,明齐连自己的身份都拿不回来,谈什么以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