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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闫跟着栾子襄默默走在回廊上。
“你在门外也听到明齐的话了吧。”栾子襄缓缓侧首,不瘟不火的眯了眯眼。
昼闫暗暗低了低头,“属下听到了。”
“怎么看?”栾子襄眉峰微抬。
“属下觉得,您的打算自有道理。”昼闫忽而抬了抬眼,一抹郑重之色。
“但是有些话,属下想提醒下王,汶帝想要亲政,渴望摆脱所有人的控制,三年前面对自己的皇姐,他都能做到痛下杀手,如今您在朝野之上一手遮天,说不定哪天,他就要把这刀悬在摄政王府的牌匾上了。”
“属下认为,不得不防!”昼闫把藏在心里的话,一口气说了痛快,顿觉神清气爽。
栾子襄兀自勾起了唇角,眼底一抹冷芒,宛若幽然寂静地的一簇寒光,“防不胜防,不破不立。”
昼闫愣了一下,随着这句话,领悟到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王,您不是——”话到了一半,他一叹,“可他毕竟是公主的亲弟弟。”
栾子襄冷笑出声,“若不是看在这的份上,本王岂能容他这三年,本以为,这辈子也活够了,将死之身何必争这一时意气,可现在不同了。”
现在不同了,她回来了,他不想死了。
昼闫静默的陪着走了许久,这才消化了这件事,仍有不解,“既然如此,王为何不同意明齐公主的提议?成全了她也成全了我们?”
栾子襄略一摇头,“权力场上瞬息万变,打打杀杀的事,她一介弱质女流,帮不到我们,反而会坏事。”
到了重明居,侍女早早推开了红木门。
昼闫不便入内,悄然退下。
汝华侧首瞧了一眼,“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栾子襄定时饮下最后一碗药,“怎么能不来,你要怒冲冲去烧了我的奏折,明天上朝可就没法交差了。”
“用过晚膳了吗?”他鸦青色长袍,衬着玄色衣领,眉眼镌刻如远山,眸光平静而广阔。
“我当然是要提前吃了饭,才好跑过去烧了你的奏折,哪里知道,你如今这般收敛怕事,也没给个机会。”汝华浅笑着挑了眉,烧了奏折倒不至于,但她是真提前用了晚膳,就等着跑过去捉人呢。
没想到,他还记得回来。
栾子襄冷峻眉眼,微不可察的染了笑意,尽在掌握之中。
“那陪我再用点,喝碗汤也好。”
汝华没拒绝,懒懒起了身,真只捧了碗汤,半晌喝了不到一半。
若不是看他清减的心酸,她这碗汤也是不想碰的。
收了碗筷,昼闫命人把奏折又都送到了重明居。
栾子襄起先坐在外间撇了几眼奏折,墨还未落,就被她看的心不在焉。
回眸微软的瞧了她一眼,“这些都是明天要用的,高抬贵手,不让我分心可行?”
汝华若无其事,“奇怪,我也没抢你笔啊?你自己三心二意,怎么能推到别人身上呢?”
栾子襄苦恼深看着她,须臾,搁笔轻叹,“也不是非批完不可,大不了让他们等着。”
他撩袍起身,径直向她走了过来。
汝华一笑,伸手推了一把,“你坐回去。”
她跟着他行到案前,光下淡淡扫了一眼,正批的折子。
“……塌了一座桥,要朝廷拨五万两银子?哪个不长眼的送上来的折子?穷疯了?”她神色微凉。
栾子襄坐了下来,提笔批了下来,料峭苍茫,只两个大字,“不给。”
合了奏折,换了下一封,“这人是秦国公的党羽,这种无理取闹的折子多得是,他们倒也不是指望着能要到钱,就是为了给我添堵而已。”
起先这种折子,栾子襄倒也针针见血的耐心质问几句,到如今,三年了。
他已是连应付这些蛀虫的心都没了,两个字都嫌浪费笔墨。
汝华目光微微黯淡,掠过他的脸微微一叹。
她知道死之后,必有不少人跃跃欲试想要搅乱朝堂,也知道他这些年过得不容易。
可知道,跟亲眼目睹,又是一番感受。
“若不然,我替你批吧?”她推了推案上宫灯,青丝垂落案上,目光微偏,氤氲落在他的手上。
“当心燎了你的头发。”栾子襄伸手托了一把她垂落的发梢,顺势替她别在耳后。
“你有这份心,我自然求之不得,可这已经不是三年前的南魏了汝华,敌人防不胜防,我怕你落尽他们的圈套之中。”他伸手抚过她的脸颊,温软的触感,像是捧着一汪温热的泉水,握住了晴日的白云。
汝华敛眸,缓缓的抓住他的手,“你去里间批吧,我躺着睡,睁眼就能看到你。”
栾子襄失笑,“亮着灯,你睡得下吗?”
汝华勾了下唇,“睡得下。”
“好。”他纵容的颔首。
她陪他抱着小山般的奏折,到了里间几案旁,点亮了烛台。
他在光下蘸墨,骨节分明的手指,行云流水落在纸上。
汝华坐在妆台前,取下钗环发冠,素衣枕在床边,落在纱帐,偏头看他。
目光微微幽暗,她心中隐约不安,缓缓躺平收回神色。
怕他察觉到她的不妥。
葱白指尖落在了锁骨之下,几点红痕,仍未消散完。
凹凸起伏,仍能感觉到,这齿痕印下的深刻。
缓缓皱眉,她紧攥住雪白里衣,挥去心中六根不净的想法。
不要再想过去了汝华。
你爱过他,那是从前……连自己都没认出的从前,又怎么能算得上是真心呢?
埋首在枕上,她用力的闭上了眼。
黑暗中,是两个一模一样,却迥然对立的影子。
一个纠缠在她心上,看到她时,眼底柔软缱绻。
一个捧着黑漆漆的药碗,一双手紧紧掐在她的咽喉,淡漠冷酷中带着仇恨。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楚岚!
汝华五指嵌在血肉里,一双眼蒙了一层血红,牙关紧咬在颤抖。
她最后一次给自己机会,丽京城中问过他。
这辈子杀过的人中,有让你后悔的吗?
他说没有。
他做下那么狠毒的事,却没有一丝悔意!
她知道,楚岚一向不是良善之辈,也知道必要之时,他可以杀人如麻,不择手段。
可三年前,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到底犯下了何等滔天罪行,只死还不够,需要被他那等羞辱折磨!
素未谋面,素不相识,他却费尽心机的至她做于死地,就连死,都要她亲眼看着所爱之人,亲手喂下致命的毒药。
她不能释怀!就算是为了当年仍在怀中,尚未出生的孩子,也绝不能原谅!
北央皇宫中不杀他,已是她对这份情义,最后的了断。
只心慈手软那一次,再见到,她必然不会再留情,就像他当年杀她一样。
她也要他,痛不欲生,死的狼狈!
恍惚中睡去,她泪水还未流出已经干在了眼底,浑浑噩噩的忘乎所以。
夜半更声入耳,她翻身惊醒,朦胧中看到几案上灯光已经暗了下来。
只有一盏悬在铜架上的宫灯,隐隐约约亮着几分暖光。
撩开纱帐,她目光微抬,见栾子襄已经躺在了软榻上闭眼。
月华如练,透窗为他拢了一层清寒。
榻上被子薄,她光脚踩在柔软的毯子上,凑近到他的面前。
替他加了被子,她却已经没了睡意,只背靠软榻坐在了毯子上,神色恍惚的守在他身边。
不知道是太过亲密熟悉,还是他实在困倦了,他并没有警觉醒来。
虽然如此,但只要他在身边,她就能安心的平静下来。
留给她抉择的时间并不多了。
从乱成一团糟的朝堂上就能看出来,詹尔这个皇帝,当的并不称职。
可但凡还有一分挽留的希望,她都不想就这么舍弃这个唯一的弟弟。
如果终有一天,必须要做出抉择,那么能决定一切的这个人,只能是她。
南魏自天家手中而乱,那么也该从天家手中终止。
缓缓抬眼,她目光停在了一旁悬在墙上的太阿剑。
这柄剑,想必在南魏传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染过血,唯独交到了她的手上,剑下亡魂,数不胜数。
现在,还有些事不曾清楚,詹尔,若是被我查清了三年前的事与你有关。
那这太阿剑上,也该染上天子的血了。
她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也不是愚忠愚善,自欺欺人之人。
刀架在脖子上,不知道还手的是傻子。
受制于人的悲剧,有三年前那么一次就够了,她现在这条命,来之不易,谁都不能轻易取走。
静默站起身来,她抬手取下了太阿剑,拔下古朴剑鞘,寒光扑面。
并指压在冰凉的剑锋上,微一用力,一簇青丝断在指尖。
归剑入鞘,一簇发落在香炉中,顷刻间化为乌有。
汝华垂眼瞧过,一抹笑意微寒。
缓缓抱膝坐在了地上,她指尖落在了栾子襄的脸上,眼底星光荟萃。
三年了,从生到死,从死到生。
只有你还在原地候我。
从今往后,前缘尽断,我也只为你活。
这个世上,除了你,我谁也不信,谁也不爱。
……
“谁也不信,谁也不爱,早就功成名就,大获全胜了,要我说殿下,你就是还不够狠心,这才有了软肋!”许狸暗暗咬着牙,无可奈何的看着面前的楚岚。
楚岚仍旧是慵然淡漠的姿态,似有若无的瞟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许狸被噎了一下,气急败坏。
“行行行,都是卑职不懂。”
不就是有过女人了,有什么可骄傲的,还不是被人给甩了。
临恪啧啧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点头,“要属下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更何况这林将军,还跟着殿下最讨厌的人跑了,您索性也痛快一点,一口气找她十个八个的美人,左拥右抱,这多潇洒有面子!”
楚岚冷笑了一声,“庸俗。”
“孤是像她一样,那么见异思迁的人吗?除了这一个,孤谁也不爱。”
他是没爱过别人的女人,不是没见过别的女人,爱不爱,该怎么爱,他心中自有分寸。
反正人他已经得到过了,也就这一个了,跑到天涯海角去,他也要追回来。
临恪默默摇了摇头,这还真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无可救药了。
“要真如此的话,殿下,你倒是也想一想,她为什么要跑啊?总不能从北边追到南边,见面还是话不投机,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吧?”他摸着下巴,暗中发愁。
也不知道这事哪里不对?怎么到手的东西,一个疏忽大意,就跟着隔壁邻居,跑到天外天去了?
楚岚眉心微紧,不以为然的抿唇,“孤什么都没做,哪里知道,她怎么一夕之间,就翻脸不认人了。”
临恪肃然摇头,“那不可能啊,除非林将军天性如此,水性杨花?”
楚岚只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心底无名的烦躁,要是平时这种事情,他哪里会听临恪跟许狸在这儿信口开河?
可偏偏,他却真被这两人给领进死胡同里了,微微犹豫了一下。
水性杨花?她?这他还真看不出来,可她平时虽然热情似火,又缠人得很,但也只是对他有过,对别人也没多看一眼。
“别是让属下猜对了吧殿下?”临恪见楚岚默然不语许久,心底暗暗犯嘀咕,这要是真是这样,那还真不一定能追的回来。
再好吃的点心,那光吃一样能不腻吗?说不定这是腻了,才跟着别人跑了,想尝一尝别的滋味呢?
楚岚淡漠目光忽而一凛,不悦的扫了眼临恪,“不可能,她除了孤,眼底没别人。”
临恪:“……”
许狸叹了口气,“那没别人,怎么跟着栾子襄跑了?总不能是栾子襄给她下降头了吧?”
楚岚越听越不像样,心底越发凝重,“行了,到此为止,孤不想再听你们说下去了。”
临恪难得跟许狸统一了战线,苦口婆心:“殿下,忠言逆耳。”
“出去。”楚岚拂了衣袖,清风绕侧,明月映眸,烨然冷了脸色。
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他却不信,是什么水性杨花,更不信是什么诡术。
等见到人,他倒是要好好问一问,就这么吃干抹净不认账?她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