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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程这次到镇里是陪客人来的,准确的说是陪文化学者,就是在招商会上对“磨神”酒很感兴趣的中年男子——沈教授。
沈教授是东域大学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就是东域文化,尤其在古文化、酒文化上造诣更深。
上次现场通过品酒和形等人的介绍,沈教授对“磨神”酒很感兴趣,也激起了他了解艾河区古文化的兴致。忙里偷闲,瞅准两次重要会议的三天间隙,沈教授连夜从首府赶到了艾河区。
听沈教授讲明来意后,曲仲直觉得这事很有意义,马上向罗区长做了汇报。
罗程也非常重视,于是亲自陪着沈教授来了。
刚才到镇里的时候,正遇上秦书记,罗程就让他们先接触着,他是来看看童宇,也有几句话想嘱咐。不曾想进门就看见了那恶心的臭花,后又赶上万莎莎那个可恶的女人骚扰童宇,罗程既恼火又头疼,也意识到不尽快解决这俩货恐无宁日。
从镇长室出来后,罗程便直接到了自己专车上,对着雷一吩咐:“加紧调查金、万之间的联系,看他们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雷一回道:“好的。从目前掌握的信息看,金氏刚刚从万氏那里融了一笔资金,融资成本很低,仅比银行利息高了三成,这种触底式的融资成本很少见。再结合近期这两人的表现,这其中很可能有什么说法。”
“金氏的资本构成相对简单,金氏独大,家族股东占股百分之七十九,其余二十一都是零星散股。万氏目前的资本构成还不太清楚,只知道域内资金占百分之四十九,域外资金占百分之五十一,实际控股人的身份也有待进一步查证。”
罗程叮嘱道:“这个万氏的背景好好查查,我总觉得他们盯我不是一天了,而我一直没怎么重视起来。另外,对金克和万莎莎也要加强关注,尤其要注意他们的过火举动。”
“要不要对这俩货做点什么,让他们早点滚蛋?”雷一请示着。
罗程摆摆手:“暂时不要理他们,只要可控即可,以免打草惊蛇。”
正这时,沈教授等人出来了。罗程赶忙下车打招呼,大家一起赶往酒厂。
当然,镇长童宇也肯定得去,而且是主要向导和解说成员。
酒厂与温泉一山相隔,水系同山不同脉,一边是六十多度的热水,一边则是清冽甘甜的优质矿泉。
一行人刚到酒厂大门口,沈教授便下车步行,他要亲自感受整个酒厂,众人也只好跟着一同下车。
沈教授站在原地,环顾绵延的山体,阅览皑皑的白雪,目光穿过院门久久凝望,仿佛要看透那千百看来的沉淀与积存。
收回目光,沈教授迈动了步子。
酒厂厂长已接到镇长电话,正好快步迎上领导和贵宾们。
简单寒暄后,沈教授谢绝了厂长的介绍,而是用目光去触摸周遭的一切,用心灵与酒香进行着交流。
磨泉潭已覆在高大的穹形屋顶与墙体中,因此水面并未结冰,依然流水潺潺、碧波荡漾,空气中也弥漫着湿润的清冽甘甜。
刚进到大屋子中,离着潭边还有一些距离,沈教授便俯下了身子,轻轻地慢慢匍匐前进,满脸都是信徒朝圣般神采。
见到教授这样的作派,其他人等也赶忙闭上嘴巴、放慢脚步,远远的站在旁边注视着。
泉潭越来越近,沈教授神色也越来越肃穆,竟然还特意整了整衣服,拢了拢头发,然后才轻移到了潭边。
沈教授跪在潭边,双手呈捧握状慢慢伸向潭中,就在大家都以为他要捧起潭水时,他却轻轻地撤回了双手,生怕手臂带动的微风惊扰了泉潭圣女。
久久注视之后,沈教授轻轻吸动了几下鼻翼,缓缓地四顾了大屋子里的一切,又缓缓起身,轻轻地出了屋子。
人们面面相觑着,跟着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在离开泉潭后,一行人到了酒窖池。
与在泉潭时不同,沈教授自进到窖池后,就好似换了一个人,不但神情轻松,而且面带热切,但说话仍然不多。
尽管窖池中心专门进行了封闭,人们只能隔着封挡张望,但沈教授能一眼看出工艺,而且讲出这个酒窖工艺的不同之处,还是很令人们佩服的。
从窖池出来后,便到了陶坛酒库,沈教授的神情又为之一变,话更少了。但从他流转的目光和蠕动的喉结来看,显然在和这些远古的灵性之物交流着,似乎还交流得很是深刻,否则他又何至于时而凝眉、时而神情舒展呢。
一个个地点走过,一个个场景看过,沈教授无论神情肃穆、无论面带喜色,但都很是认真,只是表现方式不同而已。
在看过酒厂几个重要景物、场所后,沈教授又到办公楼看了看,但仅是走走看看,仅是简单交流,随即便踏上了返程。
说实在的,也就是有区领导陪着,否则就冲不超过十句的交流,酒厂真要怀疑沈教授的目的性了。其实镇里众人也有些失落,还指望着大教授指教一二后,结果只说了个“谢谢”就再见了。
回到城里后,罗程要热情招待,结果沈教授以“赶时间”为名婉拒了。
挥手看着列车远去,罗程都不禁狐疑:教授也太得惜字如金了。
不过在两日之后,随着沈教授的一通电话打来,随着洋洋洒洒的千字建议发到,罗程心中疑惑尽失,变的豁然开朗。
沈教授是晚上打的电话,在自报家门后,直接就讲起了建议:“罗区长,我觉得那个酒厂有几件事情必须要整改,否则势必影响品质,更影响整个发展,好不好还会坏了酒的名声。”
“一是那个泉潭保温屋有问题,有大问题。我看那个保温屋用的玻璃,保温层还有泡沫颗粒,那怎么行?在阳光、水气相互作用下,那是会发生化学反应的,必须用原生态无污染的东西代替,保温完全可以用稻草嘛。”
“二是我看了相关资料,泉水碱度低、矿物质多,这正是酿酒过程促进糖化发酵的动力,但要注意矿物质的常性检测,尤其要防止污染。这种污染既包括自然界的,更包括生活污染,第一点说的其实就是污染问题。”
“三是千万不要停产,这和污染一样可怕,否则弥足珍贵的天然微生物就会大大减少。幸好从记载来看,尽管酒厂历经了许多劫难,但一直还断断续续的绵延了下来。不过仍必须引起足够警惕,否则即使贾、杜二大师重生,也难酿出上乘佳酿来。”
“四是酒质的稳定问题,这也是酒生命力的重要指标,这就需要要现代工艺结合,但必须是先进科学的工艺,千万不要画虎不成反类犬。假如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工艺,宁可采用纯古法酿造。”
“当然了,还有一种可以保持酒质稳定的方法,就是大师级酿酒师,他的经验、工艺、手法本身就是高超工艺,就是精确到微毫的数据。但这个显然太难了,在现代社会怕是更难,而且也可遇不可求。”
“五是……”
听着对方的讲说,罗程不住地点头,暗暗称赞:专家、专业。
一共讲了十二条建议,沈教授才停了下来。
稍稍缓了一下,沈教授才又说:“确实那个酒厂有不可多得的文化积淀,必须要更好的传承下去,这也是我所提建议的初衷,别无他求。”
罗程马上接道:“感谢您的中肯建议,感谢您的金玉良言,我们也不能让您大老远白白辛苦,一定……”
“别无他求,别无他求,请不要沾污我的这份纯粹。”沈教授语气很重地打断了。
听到这样的表述,罗程一时不好接话,楞在了那里。
沈教授随即语气一缓:“相遇即是缘分,能为珍贵之物尽绵薄之力也是我的福气。”
“您高风亮节……”
不等罗程继续赞佩,沈教授又接了话:“罗区长、小老弟,我觉得你不是迂腐之人的。”
罗程不好意思的笑了。
“还有一个建议,仅供参考,就是我觉得这个酒的名字是否可以调整一下呢?‘磨’字取自‘磨石梁’三字,但总感觉差点什么,文化弱了好多。我看了一下记载,这个酒已经传承了两千五六百年,这个年代其实正是名士倍出的年代。”
“当然了,这个记载早些年都是口口相传下来的,还有待考证,不过完全可以靠上去,‘磨神’可否改为‘墨神’呢?墨子的‘墨’。诚然‘墨’字可能被做‘黑’字释义,那就可以叫‘墨神醉’、‘墨神饮’呀,我的建议稿里还有好多,一并发给你。”
沈教授废话不多,讲完这些后,稍做客气,便发来了详细的邮件文稿。
快速浏览了一遍文档,罗程大喜,马上发给了童宇。
童宇看过之后,同样很是兴奋,直接给罗程打来了电话:“不愧是大师把脉呀。”
罗程马上笑着道:“对头,完全就是喜脉呀。”
“喜……流盲。”童宇娇羞地嘟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