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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言,只是将簪子偷偷往衣袖内藏可仍是被入画揪住了。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小姐,您就是这般消极对待的么?难懂啊我们没有更好的法子了?您若是这般去了,王爷该如何?”
我垂下头来,可终究还是笃定那想法:“无论恪哥如何想,我死才是最好的结局。入画你不懂,这件事十分严重。若是处理不好所有的人都得没命。如今只有我一人赴死已经为好了。”娘亲与姑姑对我原本极是好心的安排,她们也许万万想不到尽成了刺向恪哥的利剑。
入画见我这般也沉默了,但半晌她又言:“不管如何,咱们先出去!无论如何,您都不能死!”她是那么坚定,我有些犹豫着被说动了。因而缓了语气:“那独孤谋在哪里,我们如何出去?”
“小姐且随奴婢过来。”她边说着边走向窗口,入画示意我朝外看,言独孤谋就在远处候着。我心里奇怪,透过缝隙想要看清楚方位好逃走,突然,脑后就传来沉痛感,一时间就眼前黑了过去。我能听到最后的话就是“小姐,入画向您道歉。”
“入画!”我在黑暗中醒来,大叫着入画,可身子马上被人扶住。我慌张地转身才见是独孤谋。犹如抓住了救命草一般,我扯住他的衣服追问:“入画呢?我是怎么出来的?这是哪儿?入画呢!”
独孤谋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强行将我揽入怀中,他似乎想要安抚我的情绪。可我仍是激动,我知道入画定是遭到不测了,我知道那傻丫头定是想了些愚蠢的办法来换我出来!我无法冷静,我在独孤谋怀里挣扎着,渐渐有了哭腔:“告诉我入画呢?独孤谋,你告诉我,入画在哪里?她在哪儿!”
“乖乖坐好,马车很快就送我们到逍遥馆了。如今东宫偏殿很乱,陛下正忙着找人灭火,所以你安全了。”独孤谋苦涩的话就这么传进我的耳里。我不想相信那是真的,我不想相信都是因为我的轻信竟然赔上了入画的性命!我说过会给她找个好人家的,我说过的!死死地揪住独孤谋的衣襟,我绝望地说着:“告诉我,入画不在火中,告诉我呀,独孤谋!告诉我呀!”他不言不语只是抱紧我,我已经觉得自己的神智开始不清楚:“让我下去!让我回去!我要去救她!让我救她!死的人应该是我!”
“住嘴!你这样如何对得住入画的牺牲!”独孤谋忽而厉声喝止我。我好似被人狠狠刮了一巴掌,早已是心力交瘁了。原来一天的时间,竟然可以堪似一生般漫长。“入画没了,我回去怎么跟阿兔说啊?”静静地靠在独孤谋怀里,只能呢喃这么句话。我害人害己,我那么讨厌杨氏,可到头来,她说得才是真的——我果然肮脏无比。
独孤谋只是紧紧抱着我,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见马车停了,他才道:“现在在‘逍遥馆’斜对着的巷子里,你要回去吗?”
“不回。入画替我死了,这个世间就没有杨果了。”犹如死寂般,我游吟着,我不敢抬头看独孤谋的眼,只是缓缓撑起身子,有些无力地牵起帘子望向外面。那么恰巧,我竟见着恪哥跃下了马。我见小厮替他拉走了马匹,然后他迈步进馆内。身姿有些迟缓,想来跪在灵堂前是哭尽了心力吧。他那么难过,我如何在今日仍为他添乱子?渐渐泪水又涌了上来,因为我见到一直从容淡然的恪哥,竟是匆匆不顾形象地跑出了逍遥馆,他急急地又上了马,就这般从我眼前跑了过去。其实我很想喊住他,告诉他我所有的心意,可是怎么可以,若我是他的劫难,我宁愿不曾遇上他。
“真的不见了吗?”独孤谋悠悠地开口,我轻轻点头。放下帘子,我的情绪渐渐稳了下来:“你说得对,我不能白白让入画为我牺牲。也许这般,他寻着寻着见找不到就放弃了吧?还有贞儿姐姐在他身边呢,没关系的。”
“你知道第一次见面时我为何会踩你裙角吗?”独孤谋突然无由来地挑起话端。我因没什么心思,只是沉默。他却奇怪地起了兴致:“那是因为当时我与王爷在酒楼厢房内对饮。他望向窗外,满满的笑意。他说我总说这个世间没有真正美好的女子,他指着那时正景致高昂瞧着热闹的你对我说,那就是。我不信,我说瞧着也不过是一泼辣劲,可他就是摇头。因而我与他打赌,若我踩了你裙子你不生气我就当输。没想到你这迷糊的,竟是脱口而出向我盗了歉。那日我赔了好几顿的酒钱可也就记着了你。那时我只是觉得王爷看人颇准而忽略了他那眸光中的宠溺,再后来他对我说若是喜欢就该争取。果儿,在王府见了你我才懂,我真真是不如他的。王爷那时定是认为自己不能爱你因而才殷勤地为你衙人选。我想他心里是难过的。真的,我真的做不到。”
呆呆地听着独孤谋说的话,那么多,一直以来我才是那个大傻瓜,那么多的事情都不知道不了解。以为躲着藏着有自己一处天地就好,可到头来呢?赔了入画性命又误了恪哥,我真蠢,真的百无一用。木然地坐着,良久才言:“把我带到京郊的尼姑庵里。你就可以离开了。”
“当真要如此吗?我仍然可以带你远走,陪着你的。朋友是一辈子的事情。”独孤谋劝着我。我却淡淡说着:“没有他的地方,哪儿都一样。独孤谋,我这一辈子真的谢谢能够有你这么个知己。可如今,青灯古佛,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独孤谋听我这么说,不再说什么。只是吩咐车夫起驾。我就这般,离了那繁华喧嚣,离开了曾说过要永远陪伴的爱人,不再有爱不再有念,过往云烟,只道能为仍活着的人祈福。来到尼姑庵前时,我一步一步走上了台阶,独孤谋曾喊住我,我回过头朝着他感激一拜,淡淡说着:“答应我,绝对不可以告诉恪哥我的去处。天地间,从此无果儿一人。”待独孤谋点头,而后绝尘离开后,我重又一步步上着台阶。别了恪哥,从来都是我看着你离开,如今最后竟仍是我见着你策马远去的身影。其实也就足够了。得你眷宠一生,果儿已经万分福气。
(全文终)
题外话:
永徽四年春,二月,甲申。房遗爱、高阳公主等谋反叛乱。吴王恪因名望素高,甚为物情所向。长孙无忌既辅立高宗。深所忌嫉。适逢谋反一事即借以遗爱希旨引泷免。无忌既与恪有隙,因而毙恪。以绝众望。然海内冤之。
吴王恪且死,骂曰:“长孙无忌窃弄威权,构害良善,宗社有灵,当族灭不久!”不久,竟如其言。而同时京郊一庵堂有师太适时圆寂,闻庵堂内弟子言其俗家单名“果”。
时年二月初春,帝宠武昭仪。然宫中秘闻吴王恪毙当日深夜,帝于明德殿偏殿驻足良久,而大兴宫内淑景殿灯火昏暗。
由此世人编排秘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