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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不坐落家的车,我只坐你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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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家世代从商,到了落荆棘这一辈,手中的产业链更是多不胜数,近及花炮、米铺、盐市、布匹、银行……有利者均投,远到海内外,皆有其落家的影子。基于此,有落荆棘的地方,各国均会给他三分薄面。

不仅为其一手遮天的经济市场,更看重其游刃有余的交际手腕。

强王手下无弱将。

对于这种无奸不商的商人,手下必有三大猛虎。其中之一,便是这个人称笑面虎的落青秋。任何事都掀不起他半点波澜,永远笑脸相迎,而笑脸的背后,刀子锐利泛寒光,漫天散落。

单就这个人,就让木村难以招架,不得不敛起傲慢,心里却仍不肯认输,继续找茬:“落管家顾左右而言他,难道是想救下那一群祸国殃民的学生党?”

边说边摸着手上的枪,枪口的位置,好巧不巧正对上落青秋。

学生的口号越喊越响亮,天地之间好似只剩下这股慷慨激昂的沉音,就连拦路障附近的军官都有些惴惴不安。

叩叩叩!

车窗上传来三声有规律的敲击,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仿佛被凝了一团光泽,面容沉冷,散发出强大明锐的气场。

落青秋心领神会,大步朝声势浩大的学生群体走去。中途还有木村的手下拦住去路,也不着急,只说:“我们少爷好久没尝过大冢指挥官夫人泡的咖啡,本以为这次广东之行能引入夫人心心念念的祖国之香,可没想到有人故意为难,真是可惜啊可惜……”

打蛇打七寸!

木村的傲气被砍得七七八八:“不杀了他们,你们这里将永无宁日。”

落青秋毫不畏惧走到拦路障前,轻声一笑:“少爷说了,用不着这么血腥。”

“不给教训,能有你们的伪满洲国?”

“《孙子兵法》读过吗?”落青秋没头没尾反问,忽而儒雅抿唇笑,“差点忘了,你连尊重两个字都没学会,怎么可能读懂我们深奥如海的兵法之书?我国之人大度,落家家风慷慨,青秋自幼生活在落家,耳濡目染之下,倒是学了不少,今天就来教你孙子第一课---擒贼贤擒王!”

与此同时,另一头的玫瑰无数次踮起脚尖,却怎么也看不到车里的人。咬咬牙,强行从水泄不通的街东面挤到了西处。

随着落青秋的出现,领头的老师静默无声与他对视,造势的学生则不予置理,骂他们是卖国贼、汉奸,继续发泄自己的愤慨。

老师上前几步,被落青秋三两下就制服,学生可不干了,立马上来抢人,周围的军官可不是吃素的,逮着学生就揍,一时间,整个街道哄闹得完全不成样子。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纤瘦逡巡的影子,正逐渐接近黑色车子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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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外的风景被洒落下来的鎏金光泽晕染,一寸寸倒退。晕光犹在,路段却在七拐八绕中,接近了响铃电车。

“还不舍得出来?”

磁沉醇厚的嗓音在车内浮动,道出今日的第一句话。

“啊?少爷,您在说什么?”

司机莫愁发挥了娴熟的驾驶水平,不仅顺利避开行人,还把控着车子的平衡。

落荆棘显然没在跟他说话。

车后座,蜷缩在车门旁的玫瑰揉了揉被撞疼的前额,红了一小片。不疼,只是耳膜在接收到暌违许久的磁音时,悄无声息就湿润了眼眶。

“宋家有女初长成,天性烂漫,倾国倾城。只待长发及腰,择良辰吉时以配落子,是曰佳偶天成……”

当初的童稚歌谣言犹在耳,只是再重逢,却不得故人识。

“你是谁?”

虽阖眸,却是假寐。

落荆棘单手撑额,斜射进来的光泽把凌厉的眉峰线条勾勒得更加立体鲜活,俊美无俦。

玫瑰目光愣愣盯着他看,从车毯中爬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个急转弯给‘拽’住,整个人往后栽倒。心慌意乱之下,喊了声夫君。

健硕的长臂速度迅猛,箍住麻衣下的腰肢,玫瑰只感觉自己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头都磕疼了,眼泪再次模糊了眸眶。

莫愁再次自以为是的发挥高超的车技,冷冷一笑:“你个小偷,居然敢趁乱作案!你知道车里坐着的这位是谁吗?”

一透着青草气息的物体砸过来,莫愁眼疾手快避开了鞋子的攻击。他这身功夫,可不是白练的。

玫瑰脱下另一只鞋子,瞄准他的耳朵:“好你个小米鼠,敢说我是小偷!”

小米鼠三个字,把莫愁吓得浑身一抖。

没等她有什么动作,桎梏在腰上的长臂轻轻一用力,就把她拽了回来,冷冰冰的沉音在耳边浮动:“为何进我落家的车?”

玫瑰抿了抿唇,解释道:“我不坐落家的车,我只坐你的车。”

莫愁:“……”

落荆棘眉头紧锁,为刚才一闪即逝的悸动:“找我做什么?”

玫瑰眨巴着漂亮的丹凤眼,眉眼笑如皎洁的明月:“做你的丫鬟呀,夫君。”

莫愁好似被雷劈:“!!!”

转而又放声大笑:“你这个小丫头脑子撞坏了吧,做的什么白日梦?我们少爷卓尔超群,又有经商的头脑,你们这些心怀爱慕的小姑娘念念不忘也情有可原,可惜啊,少爷是不会看上你这个丑丫头的!”

“莫愁!”

久不说话的落荆棘厉声一斥,莫愁摸了摸鼻子,专注开车,不敢再吱半声。

“这位小姐……”

手刚松开,玫瑰立马像黏皮糖似的靠过来:“让我喊夫君的是你,现在又想跟我划清界限?没门!”

信誓旦旦的模样,连莫愁都开始半信半疑了:“少、少爷……您这是从哪里惹来的桃花债……”

玫瑰瞪他:“关你什么事?我夫君从不惹桃花!”

车轱辘碾压在青石板路面上,引擎的声音嗡嗡作响,还有莫愁极其难听的咳嗽声,在暗示落荆棘:少爷,要不要把她赶下车?

落荆棘瞅了眼自己皱巴巴的衬衫,眉峰耸起两座山。转而对上一双如黑葡萄般莹亮的眼眸,沉寂二十多年的心,在这一刻居然跳动如擂鼓:开你的车!

莫愁继续咳嗽,自以为是的分析:可万一她是那边派来的……

不可能!

斩钉截铁的四个字,连落荆棘自己也愣住。一向做事注重实事求是的他,也不知从哪里得来这么肯定的回答。

不过才初次相遇,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尤其是她在喊自己夫君的一刻,胸腔涌出猛地迸射出一股热气沉沉的暖流,浸透灵魂深处的脉络。

玫瑰一字不落听在耳中,两人都以为她听不懂?可他们不知道,这个暗语,恰恰是她亲身教授的。

儿时读贺知章的一首诗,她始终读不懂‘乡音无改鬓毛衰’的意思,离开家乡多年,乡音怎么可能不被同化?如今,她明白了,真正的乡音,由心而发,更是他们之间那似咳非咳的敏锐交谈。

人生可以把人的毛病潜移默化,却不能把人的习惯磨灭无踪。只因为习惯并非毛病。

一转眼便进了淮海路的落公馆。

前方的一辆车停下来,有人押着那位黑褂长衫的老师进了西洋楼房。“少爷,一切按照您的吩咐执行。”

青秋毕恭毕敬道。

一个时辰前,木村以领队老师为要挟,却把学生惹得更加躁怒,直接上纲上线,不仅强枪,还狂揍那些仗势欺人的军官。

还真是低估了众怒难平的学生。

可青秋只说了两句话,就把凌乱如炸锅的场面镇住。

第一句:“祸不及家人,如果你们不想让他们受累,就乖乖住手。”

第二句:“你们的周老师,我会完璧归赵。”

这两句话,来自料事如神的落荆棘。也料到爱捡漏的木村一定会把周老师扣下,拿捏木村的七寸,四两拨千斤,转而带走周老师。

回答青秋的是两声车窗玻璃的响动,表示自己知道了。

青秋从小便跟着落荆棘,对于他的决定,一向只执行不问因由。转身要走,突然见到有红黄紫黑‘四大金刚’正朝客厅走去,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不曾一起出现过,恐有麻烦,立马向落荆棘汇报。

“知道了。”

沉音甫落,玫瑰不情不愿松开手,又揪住他的袖子晃了晃:“你让不让我给你当丫鬟?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回答她的是‘嘭’声震响的关门。

玫瑰:“……”

紧接着听到他对莫愁的吩咐:“哪里来,送哪里去。”

一口气涌到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她怒吼:“落荆棘,你给我站住!”

空中飞过来一个物体,正中他的后脑勺。物体不大,可用了十分力道砸人,相撞时发出的沉闷声吓得落公馆里的人三魂不见七魄。

莫愁更是直接撸袖子准备干架:“你个又丑又粗鲁的野丫头,竟敢对少爷动粗,今天不收拾收拾你,你还真当我是吃素的!”

玫瑰歪了下脑袋瓜子,清湛的眸光不躲不闪,却仿佛一座巍峨高耸的大山,让莫愁一下子忘记了原本的目的,呼吸一滞,拳头悬在半空中,怎么也落不下来。

玫瑰跃过他,小跑到落荆棘身旁,如同归巢的鸟儿:“夫君~你就答应我嘛~”

撒娇的糯音跟黄鹂似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价值连城的袖口被她来回扯晃,一时间竟找不到东南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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