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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入虎穴焉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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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药果然是猛药,乌兰若晴朗的的脸上瞬间阴云密布,厉声警告:“阿凌,仔细你的最后一句话!你若想找你的侍从女官报私仇,就算将她凌迟,我都可以袖手旁观!但乌力屠是我的兄长,是我乌桓的英雄,你若胆敢谋害他,我定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地”字未落,按捺多时的未央已猛然扬手赏了乌兰若一个结结实实的大耳刮子,同时忍无可忍地怒骂:“不知好歹的蛮夷,我身为大汉公主,找你谈交易是看得起你,你这些假撇清演给谁看?你以为你那些狼子野心能瞒得过我吗?你既然没有做交易的诚意,我大可不必和你浪费口舌!不过,你给我记清楚了,自今往后你我二人分道扬镳,世上再无阿凌这个名字,你若胆敢再叫一声,信不信我也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乌兰若粹不及防吃了平生第一个大耳刮子,在瞬间的惊怒之后反倒若无其事地嘻嘻笑道:“这就恼了!做交易嘛,讲究讨价还价,公主殿下这样蛮横,和强买强卖有何分别……不过,你虽然脾气不好,眼光还算不错,一下子就找对了合作人!实话实说,你打算怎样把柳城和你自己一并交给我?”

未央一时急怒出手,打完乌兰若后立即后悔,生怕他翻脸还手。后来看他挨了打反倒肯说正经话,她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再赏他一记耳光,只是手掌心还在隐隐作痛,提醒她不可意气用事,便强忍怒意说正事:“事有轻重缓急,自然是你先帮我取信乌力屠,让我恢复公主的身份,然后等你觉得时机成熟,我再助你拿下柳城,具体事宜我们可以慢慢商议!”

乌兰若听她说得如同儿戏,摇摇头说:“你还以为这是去夫余抢东西,凭我一张弓一把刀就能成事?我虽然做着柳城的邑帅,那些邑卫可都不听我的!”

未央轻蔑地斜他一眼:“我不是过河拆桥的人,你用不着和我弄这些玄虚!你的老巢在哪里,老巢里有没有唯你之命是从的死士,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知!既然你我利益均沾,分工当然要明确!我呢,只负责教你怎样帮我。至于你要我为你做什么,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情!”

乌兰若明知她的话有些虚张声势,却并不说破,一伸手臂,故作恭谨地笑:“倘若公主殿下没有别的吩咐,请允许乌兰若伺候您登车,我们好为合作愉快干一杯。不过……乌兰若的酒一向无人肯喝,不知公主可愿赏脸?”

未央将手自然地搭在乌兰若臂上,眉梢上扬:“邑帅客气,如今我们既是合作伙伴,相互信任即可,何须多礼?至于喝酒嘛,只要是你诚心所愿,我无不从命,这样你可满意?”

夜,暗沉,无星月,风凌厉,荒野萧索。夜幕下,身着红衣的女子远远策马奔来,像是在逃离,又像是在寻觅。正彷徨四顾间,仿佛有熟悉的呼唤声从她身后传来,她旋即勒马,回首,却见无数面孔赫然涌现,挤挤挨挨,交错往复,数不清的嘴巴一起翕动,嗡嗡嘤嘤,嘈嘈切切,听不清都说些什么。

忽然,有几张面孔跃出重围,渐渐放大,分明是阿忧在说“小姐,你是在找我吧”,瞬息间又变成苏真在问“你为什么要杀我”,之后是郝连血淋淋的脸和不甘的眼神、苏奚爱惧交加的目光,后来竟连刘奭、萧毅、师父、二哥、小苗这些人的面孔也渐次出现,却都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情急之中她的一个念头油然而生:对了,为什么不找乌兰若问一问?他一定懂得他们在说什么!

她这一动念,乌兰若的脸果然出现在眼前,笑嘻嘻地说“你是离不了我的,无论你躲到哪里,我都能把你找回来”。她这才醒悟自己之所以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原本就是为了躲开他。

大梦初醒的她连忙猛踢马腹想要逃走,谁知胯下的夜风不知何时变成了赤焰,一步不肯走,而乌兰若邪魅的笑脸已倏然迫近,惶急之中她只听到自己的一声尖叫“啊……”

这一声清晰的尖叫使未央从噩梦中惊醒。待她翻身坐起,顿觉浑身上下凉意森森,原来涔涔的冷汗早已浸透她单薄的寝衣。

回想起梦中所见,她的胸口依然按捺不住地“突突”狂跳:为什么她最近时常做这样的乱梦?是她精神过度紧张还是身体出了问题?

想到第二种可能,未央不由自主地打个激灵:她以前怎么从没往这里想?

虽然强逼自己不要瞎猜,她的右手还是下意识地搭上左脉:脉势往来急促,脉息数而无力,沉浮不定,如丝欲绝,正是典型的中毒之状!

原来乌兰若还真的是个心狠意狠的至毒之人,可笑她竟然妄想用真心实意来获取他的信任,何其天真无知?何类与虎谋皮?

一旦明白中夜惊梦的原因,未央反倒冷静下来:以目前的情势看,乌兰若给她下毒,绝不是让她立时毙命,为的自然是他将来的利益不至于落空,所以她大可不必仓皇失措,只须依计划行事便好。

那就暂且让他得意一时吧!

只因未央半夜走了困,她次日比平时晏起了将近一个时辰。自她回到柳城以后,乌兰若特意指派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奴帮她做些日常之事。

这小女奴想必就住在附近,总是在她晨起前就等在帐外,所以未央一起身就先对外吩咐道:“阿奴,叫人送汤桶来,我要沐浴!”

“怎么一大早就沐浴?敢是未卜先知今日有喜事?”她却并未听到阿奴应答,但见乌兰若掀帘进来,笑问,“你今日起得这样迟,可是昨夜没睡好?”

未央见是他进来,拿起外衣披着,斜飞他一眼:“是啊,只因我每日心机太重,所以夜夜难以安寝,一直想找你讨点安神静气的良药吃。今日你既然来了,正好劳你大驾为我诊诊脉,也好对症下药。”

“公主有命,在下莫敢不从!”乌兰若听她语带揶揄,故作不懂,真的上前执起她的手腕,轻轻按压,少顷微道,“其实并无大碍,想是你确实思虑太过,导致中焦不适,阴虚火旺,所以才会有些夜间盗汗、五心烦躁的表象。你既要对症下药,今日便可心想事成……我已经请了乌力屠今日午后来!”

未央看他泰然自若地绕开自己中毒之事,恰恰坐实他下毒的事实,心中暗恼,面上却只是自愧一笑:“哦?看来的确是我庸人自扰了……”脸色一变,冷笑,“不过你也脱不了干系!弟弟请哥哥到家里坐坐不过是一件小事,你竟能拖了半个月才说成!怎能怪我心急上火?”

乌兰若极其认真地说:“我总要先确保万无一失,才能付诸行动嘛!须知乌力屠不是我,美人对他来说,还不及骏马来得实在,所以你其实并没有太大胜算。你对他唯一有用的就是公主的身份,但是仅凭一幅画就想取信于他,未免过于一厢情愿了!”说罢起身就走。

就在未央以为他就要出去时,他又回头诡异一笑:“韩非有云: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他既然喜欢马,我便投其所好说要送一匹名马给他,他果然满口答应来赏鉴。情况就是这样,你还有两个时辰可以想具体对策,午后我再来接您!”

没想着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找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借口,未央不禁气结:这该死的家伙,竟敢拿她如此取笑n得不耐烦了吧!

罢罢罢,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事成之前且容他放肆几天,有朝一日定叫他悔不当初!

两个时辰须臾即过,乌兰若准时驱车前来,将未央载往数里之外的邑帅旃帐,令她先在一架汉式花屏后藏着,等到时机合适再现身。

须臾就听帐外马蹄声响,因屏风所用的缯帛质地十分厚实,藏身其后的未央无法看到屏外的情形,只听一阵马靴声踏进帐中,然后是乌力屠的大声嚷叫:“兰若,看来你去长安不虚此行啊!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从来没有听说过汉朝也有名马,今日倒要开开眼界了。马在哪里呢?”

乌兰若“嘿嘿“一笑:“大哥何须这么着急?名马既是送你的,带回去再细细赏鉴不迟。我这里还有一幅美女图,想请大哥先品评一下!”

乌力屠大笑:“对于美人,你是行家,我哪里品评得来?”

“若她是个舞刀弄枪的马上美人,大哥也不想看吗?”乌兰若的笑声短促得十分怪异。

“哦?既然你这么坚持,看看也无妨!”乌力屠似乎有了点兴趣。

静寂片刻后是乌力屠惊讶的声音:“这个画中的女子是谁?看似很像你的女奴阿凌!”

乌兰若笑赞:“大哥好眼力!正是她本人!想必大哥认得出落款处的玺印吧?其实这幅字画正是汉朝皇帝送给惠平长公主的另一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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