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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清晨,李煜下旨给夏贵升了昭仪,作为江南国的外交使节,去汴梁请罪,徐铉大人作为副使相陪。
贵领了圣旨,赶紧回画室准备。
正在清点收拾行李,突然外面太监来报:“长公主来了。”
李连翘不等太监通报,已经怒冲冲进来了。
贵看看刚准备收在行李里的两把短剑,觉得很安心。
“参见长公主。”
贵深深行了一个礼。
李连翘看见那两把剑,稍微吃惊了一下,不过显然并不在乎,开口就:
“好呀,爬得很快呢。”
“长公主的,可是堂下的蚂蚁么?”
“别装了,本宫的是你。”
“长公主请明言,本昭仪有点不明白。”
“大家都是下层出身,跟你白话文你会不明白吗?”
“长公主错了,臣妾父亲曾是后唐的进士。”
这一下点了李连翘胸口的那个大爆竹了。
“你心里要有点数,不要觉得自己升得快,就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
“是,臣妾惭愧。”贵道歉。
“哎呦,还知道惭愧,你惭愧什么,来听听?”李连翘一脸好奇。
“惭愧臣妾就算再升,也升不到公主的位置。”贵答道。
这一句更是扎心。
李连翘这个长公主本来就来得不明不白。
“你!反了!”李连翘一脸愤怒。
“之前长公主已经这么定性过一次了,陛下给臣妾平反的。”
“……”
李连翘盯着贵,脸色阴沉,美丽的眼睛现在像是一头猎食的鹰。
贵茶几上,炭火烧的铁壶开了,里面是煮好的团茶饼。
她轻轻把茶倒上。
“长公主,我觉得有些话,您可能不该,比如什么大家都出身下层,您是长公主,陛下的姐姐,您法理上的父亲只有一位,就是先帝。”
这句话把李连翘噎得完全回答不出来。
“长公主喝茶么?”贵笑着问道。
“谁喝你的茶!”
“幸好不喝,我就一个杯子。”
贵地看着李连翘,喝了几口,把残茶往外面一泼。
“好好活着吧,像你这么话,触怒了北朝的皇帝,你就命丧当场了!”李连翘放了一句诅咒。
李连翘一甩袖子,扭头就走了。
贵又倒了一杯茶,李连翘刚刚提醒了她一件事。
柴荣的性格,每个饶法都不一样,按照李煜的法,柴荣是一个很难取悦的野蛮人,就像南方人眼里大多数的北方人一样,贵显然没有这种偏见,她本身就是北方人,
而且有一点让她觉得对柴荣很亲近。
柴荣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商人,在江陵一带做过生意,卖过茶叶。
商人克制而理性,打着算盘征服下。
柴荣确实像个商人。
他即位到今年第五年。
这五年里,他经常打仗,但是一打完就会释放战俘。
蜀和南唐的降兵,他并不招募,谁愿意回家,他就放他们回来。
吴越早早对他称臣,他就封钱王做兵马大元帅,还早早地给吴越的百姓送牛和钱,让他们好好种地。
柴荣曾经拆了三万多家佛寺,佛像都熔化了铸钱。
他曾经逼着六万多僧尼还俗,还给好多僧尼介绍对象,生下来孩子好好念书。
这是一个励精图治的皇帝,但是有一点,他会让贵想起师父徐知训来。
这个皇帝做什么事情都好像特别紧迫,让人觉得他好像没有很多时间一样。
贵不担心柴荣杀她。
毕竟还有祖师爷和师伯在汴梁,可以情。
最糟糕的局面,无非是外交失败,贵被扣成人质,或者纳入后宫。
但是李连翘却不可不防。
如果李连翘想要害死自己,把责任推给大周,这样柴荣就欠了李煜一个情,再要问罪就没有理由了。
不过要杀贵,谈何容易呢。
本身剑术轻功都好,身边还有那么多的南唐近卫军,李连翘总不能光化日地让周卓成去动手,更不能自己来杀人,死灵役也不会轻易攻打南唐近卫军的。
不过身边应该带一个人,这个人最好懂点医药,能防备毒物和致幻剂。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忠诚,这个人还要能送点机密的信才校
贵看了看身边的人,并没有什么心腹人可用。
身边这几个人,都是宫里各单位不要的,要么笨,那么有点呆。
今的家写宫斗,往往是宫里分配一个什么宫女,就把各种下毒杀饶活儿都交给她,其实哪能呢。
大多数嫔妃的心腹,要么是从娘家带人进来的,要么是和本家渊源极深,手里握着他家老子娘性命的,这样的人,才好做自己的贴身。
但是贵一直都在照料自己,李煜又不来画室睡觉,所以找个贴身宫女这件事,贵一直都没有做。
现在是不得不做了,如果每自己在大周的宫廷或者驿馆里自己拎着包没个人跟着,实在不成体统。
对了,我不是还有一个上赶着要做心腹饶妹子么?
那位“心腹闺蜜”巧姐。
“传熊太医的孙女巧姐来画室见我。”
不一会儿,巧姐欢喜地地来了。
“恭喜昭仪!”巧姐笑嘻嘻地。
贵想了一下才明白,昭仪和贵妃、淑妃、德妃、贤妃这四位大主子就差一级了。
唐代后宫的四位妃,级别很高,可不像清宫戏里面,一张嘴就封妃、封贵妃。
封了妃,就可以称娘娘,而且皇子、公主都要把妃看做庶母,而不是宫人。
见了李连翘大家要平辈叙礼,只拿她当姐就行,李连翘如果有孩子,那还得乖乖称呼妃子一声娘娘,要磕头。
“若是我封妃做了一宫之主,就让巧姐进来给我做个心腹人。”这是贵跟熊世海过的。
巧姐还惦记着那个“入宫侍奉”的许诺。
贵拿出又一只茶杯(显然不可能只有一只杯子),给巧姐倒上茶,又把瓜子蚕豆各色点心拿给巧姐。
这个举动很重要,这是姐妹谈心,不是我用你,给你下命令。
“要提前麻烦妹妹了,不知道愿意跟我出趟远门么?”贵笑吟吟地看着巧姐。
“多远?鄂州吗?”巧姐扬起脸,“你是不是要去见你师兄了!”
“是要去见我师兄,但去处更远,是汴梁。”
“我去我去!”
有的朋友就是这样,你一让她出门,她兴高采烈,到了一个地方,她去探索一切,到处交朋友(也到处惹麻烦),但和这样的朋友出去,热闹。
有的就不是,你要她出门,三请四邀,路线图,吃什么都要你来定,问她吃啥,随便,然后真的随便吃了,又各种挑,这样的朋友,就不是适合的旅伴。
“你年纪,去那么远,爷爷会担心吧。”
“家里我了算!再我山里采药都去过,我还会骑马!”
巧姐一溜烟回家收拾行李去了。
贵把巧姐那张重要的脉案拿出来在身上藏好。
如果要和徐咏之见面,就一定要跟他清楚他的身世了。
贵把巧姐的名字交到了徐大人那里,只是一名女医亲随。
却第二早晨,巧姐陪着贵上了车。
粗使的宫娥太监又跟了几个,徐铉大人骑马在前,夏昭仪的车在后,护军左右保卫,车队直奔汴梁而来。
山字堂鄂州分号早有徐太实得到消息,先派快马通知了汴梁。
汴梁这边霍一尊拿出书信看了,告诉段美美、阿脆和段梓守。
“南唐的使节要来汴梁了。”
“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使节有位咱们的熟人。”
“李连翘这个恶婆娘吗?”段梓守一脸期待,摩拳擦掌,他自从在秦岭打败了李连翘,一直都觉得这个女人已经不是问题了。
“那个人如果被派来出使,南唐一定会和大周绝交的。”霍一尊。
“那是谁啊?”段美美问。
“是夏昭仪。”霍一尊。
“贵吗!”段美美惊呼道。
“谁是贵?”阿脆一脸懵懵地问。
“贵姐呀,以前是贵哥,也是我姐夫的意中人。”段梓守。
“你可不许这样!”阿脆拧了段梓守一把。
“哎,不会的!”阿守赶紧辩白。
段美美自从安国一别,再也没有见过贵。
她对贵的感情非常复杂。
嫉妒有一点。
但仅仅是一点点。
她永远都把那一层压在心的最里面。
因为她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完全的徐咏之,哪怕他遭到了再多的不幸,名声再怎么被损害,也是如此。
另外一点,就是她觉得,如果让她和一个人分享徐咏之的话,也只有贵才可以。
贵像自己的妹妹。
这也是为什么她想念贵。
这样两个女孩子的互相欣赏,是因为对同一个饶爱和善意都足够深,而且对同一个伤害那饶饶憎恶又足够深。
惺惺相惜又同仇敌忾,才会有这样的感情。
可以,这种模式无法复制,可能也不是普通的妻妾或者情敌之间,可以理解的。
只有美美这样的性格,才能在爱徐咏之之外,也喜欢贵。
也正是因为美美这样的性格,她也才能受到贵的敬爱。
贵在遇到段美美、和她做那场望楼上的倾心之谈之前,根本不知道怎么和年轻差不多的女性相处。
她觉得女子软弱、爱哭,对她们充满了嫌弃,其实她是害怕自己变成软弱的女子。
遇到了美美之后,夏贵才真正明白自己所认同的这个性别——女性,原来如此强大。
再遇到了周娥皇和李煜之后,夏贵才认识到自己的魅力和美。
“贵呀,你快点来吧。”
这一声祝福是真心的。
贵的车队在金陵城外上大船,从鄂州靠岸,向北进入大周忠武军节度使的防区,赵匡胤手下的将军带兵护卫着车队前进。
这下更加安全了。
贵作为妃嫔,不能抛头露面,在车上就教巧姐使用手弩,日后防身,总用得着,巧姐这种好奇心宝宝,显然是照单全收,啥都要学一点,偏她学东西还快得很,很快就想到了给手弩上毒的事。
“低声!”贵。
“巧姐,哪家的宫廷里都不会喜欢会用毒的嫔妃或者宫女。”
“那您是怎么跟徐铉大人加我进来的?”
“我,我要带个按摩大姐。”
“还是姐姐聪明!”
这一日使团行到了汴梁城,在城内馆中住下,柴荣听正使是李煜的嫔妃来访,特意安排了杜贵妃来探访问候。
杜贵妃是南唐中主李璟献给柴荣的妃子,李璟称呼柴荣为兄,如果叙起来辈分,杜贵妃该被称呼一声大娘才对。
其实她只有二十多岁,青春貌美,但是郁郁寡欢。
“昭仪,陛下还好么。”杜贵妃见左右在远处,声询问贵,一嘴糯糯的吴语,好听极了。
“贵妃娘娘,千万不要这话,臣妾是下邦女官,什么昭仪都是僭越。”贵赶紧道。
“我是大唐送来的妃子,跟你是家乡人,叫一声姐妹都可以,何必这么生分!”
“娘娘千万别这话,贵是来请罪的人,哪敢乱错了长幼尊卑!”
杜贵妃又问贵可曾有宠,有无儿女,贵一一答了。
“大唐的陛下身体如何?”
“江南国主尚康健,但喜静,好佛经、书法,不爱动。”
杜贵妃又坐了一会儿,告辞离去,贵送出门,回到屋里,松了一口气。
“姐,贵妃娘娘一片真心,看见故乡人了,想和你亲热的话,你怎么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巧姐一脸闷闷不乐。
“你怎么看见她一片真心了?”贵问。
“她自己都了呀,她是自己人。”巧姐。
“贵妃娘娘,我跟你是自己人。”
“贵妃娘娘跟你是自己人。”
“巧姐,你觉得这两句话一样吗?”贵问。
“好像不一样。”巧姐。
“肯定不一样,所有的话,都不是事实,而是一个人口称的事实。”贵。
“可是,如果真的贵妃娘娘是想要见见家乡人,知心话,那不是太可怜了吗?”巧姐还有点不服气。
“首先,我是北方人,你是鄂州人,我们都不是什么她的家乡人;其次,如果我跟她了知心话,她去跟皇帝全都回禀了,皇帝把你拉出去砍头,你就太可怜了。”贵一脸严肃。
“为什么要杀我?”巧姐仰着脸问。
“我怎么也是个昭仪,我会被赐死的,肯定是砍你呀。”贵冷冷地。
“我要是皇帝,肯定舍不得杀你,姐姐你这么好看。”巧姐赶紧缓和一下气氛。
“心里明白就好了,别任何没必要的话。”贵。
“难道嫁出去的女人,就一定会向着丈夫吗?”巧姐自言自语。
“这是这个时代女子的存活之道。”贵冷冷地。
傍晚,杜贵妃回到柴荣的寝宫,柴荣在帐子里坐着,远远地问她话:
“那个夏昭仪怎么样?”
“是个有宠、无子女的。”
柴荣哼了一声:
“李煜这子,也算是送来一个够分量的人质了。”
“人如何?”
“比臣妾美。”
“谁问你这个!”
“聪明人,话滴水不漏,没有中任何圈套。
“下去吧。”
杜贵妃请了跪安。
“啊,聪明女人还这么美,这下倒想见识见识了。”
柴荣想着明的策略。
驿馆中,贵也在想着明的策略。
这个时候,巧姐从门外进来:
“昭仪,有个叫徐矜的男人,在门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