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娘

生平第一次点了麻辣的锅底。

当那油亮亮的红色辣椒随着沸水上下翻滚时，我急不可耐地下了一把青菜进去，在锅里一荡，便捞了出来，入了口，尚未尝出什么味道，便有一股辛辣从口腔漫延到鼻腔，眼泪堂堂正正汹涌而出。

沈铭耀拿了纸巾递过来，一脸的鄙夷：“有毛病啊你！至于吗？他就那么好？”

我嚎啕大哭。沈铭耀怎么可能体会出我的难过。我放弃的是一个我爱到心里肺里的男人啊。

沈铭耀递过纸巾给我，然后阴沉着脸说：“其实走到这一步，原因就在你身上，你从一开始就抱着分手的念头去的！”

这句话象个锤子一样击在我的心上。沈铭耀他为什么说我一开始就抱着分手的念头，有哪个人会在恋爱伊时，就希望以分手结束的？虽然我是自卑的，虽然我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李子铭，可我也曾那么切切实实在盼望过跟他白头到老。我想沈铭耀一定是个不懂爱情的傻子，所以才会说出这种不着边际的话来，于是哭得更加伤心。沈铭耀木头一般一动不动地戳在那里，连句安慰的话都懒得跟我说。

一直到哭得没了力气的时候，沈铭耀才帮我要了一碗白粥，然后不耐烦地催着我快点吃完，等我刚一吃完，就粗暴地扯了一张纸巾过来，胡乱向我的唇上抹来。

我红着眼睛，抢过他的纸巾，然后怒气冲冲地瞪他。原本我是希望他能安慰我的！可是他却连一点安慰的意思都没有。

看我擦好之后，依旧阴着一张脸拉着我起来，然后送我回家，一路上车行得飞快，不过沉浸在悲伤中的我根本顾不上留意这些，我还在想我那被自己掐死的爱情。

在我家楼下，沈铭耀气势汹汹：“杜鹃儿，我可告诉你，如果你真放不下，就回去找他，如果你不想回去找他，就拜托有点人样子！”

我呆呆地看着他怒火滔天的模样，心中疑惑，我现在竟然连个人样子都没有了吗？回家对着镜子，我看到里面有一个眼窝深陷、神采萎靡的女人，是我吗？我竟然成了这幅样子？

妈妈端了一杯奶进来：“鹃儿，把这个喝了。”

自从我不上班后，妈妈每天晚上都让我喝东西，有时是奶有时是果汁，更多的是蔬菜汗，一开始我并没感觉到什么，很多年后再回头去想，妈妈她是担心我把自己给折磨垮了啊！原来曾经有那么多爱的细节在我们年少时发生，却又被年少的我们忽略，等我们终于学会感恩时，那个曾经给我们爱的载体已经白发苍苍，垂垂老去。

接过东西，我对妈妈笑笑：“妈，我没事，你放心吧。就是看书看得有点魔怔了，到这个阶段，看起来很吃力。”

妈妈笑了笑，眼神里带着讨好：“素素打电话说她后天的婚礼，今天妈妈给你买了新衣服，你试试？”

心中又是一阵泛酸，把目光转移到妈妈选的衣服上去，那是一套开着大朵大朵牡丹的及膝吊带裙，配了一个小小的白色披肩，搭配起来很漂亮很公主。

换上，却觉得到处都是松的，那衣服空得象个麻袋。

妈妈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我的暴瘦让她非常难过。本来就不是胖人，如此一瘦，我的身上真的只余下骨头了，被一层皮包着的骨头。

“算了，我穿这衣服也不好看，妈妈，明天我们一起逛街，再给我买一套吧？”

次日，和妈妈一起上街买了一个长袖的白色针织上衣，和一条粉蓝半身裙。之所以会选这两件，是因为它们恰到好处地遮盖了我的断臂，而又恰如其分地美化了我的双腿。

自从没有了左臂之后，我所有的衣服都是长袖的，我做不到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所以我总希望自己能将缺陷掩盖得很好。

第二天是陈琳回来的日子，我没有去车站接她。因为这一天，同样也是素素结婚的日子，而我做为伴娘，一大早便到了素素家。

无处不在的红，彰显着新娘子一家的喜悦。

素素穿着洁白的露肩婚纱，在我面前转了个圈儿：“怎么样怎么样？”

“真好看。”我由衷地赞叹。素素那圆圆的娃娃脸，在化妆师化腐朽为神奇的妙手之下，生生变成了鹅蛋脸，淡粉色的荧光眼影让她的一双眼睛越发的透亮迷人，根根分明的眼睫毛，使她的眼睛显得比平时大了许多。高高盘起的头发上斜斜地插了两枝百合，满天星淡淡地妆点在四周。尤其衬得素素庄重典雅，当然这得忽略掉她不时发出的叽叽喳喳的声音。

难怪有人说女人一生中最漂亮的一天就是做新娘子的那一天。

“杜鹃儿，我告诉你，经过这一次，我跟影楼的那位经理已经混熟了，将来你结婚的时候，我跟她说说，让她给你弄个最低价，保准物超所值……”素素嘴巴不停地叭叭说着。如果不是她妈妈来叫她出去，我还不知道要听她啰嗦多久，对于这种啰嗦，我并不反感，相反还带着点好奇与喜欢。

喜庆气氛让我的心情开朗了很多。拿过素素的相册仔细欣赏里面的美人，我真的不敢相信，一个姿色平平的女孩儿居然会被摄影师拍成九天仙女的模样。可事实就在眼前，相册里那个或娇嗔，或典雅，或调皮的女孩儿，确确实实就是跟我坐了几年对脸的素素姑娘。

也不知道素素妈跟她说了些什么，素素再回到房间里时，脸色不是太好看。

过了一会儿，素素妈妈叫我出去一趟，我想着定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交待就去了。

“杜鹃儿，真是不好意思啊，你看素素她以前也没跟我说过你的属相，你也知道我们这里有忌属相这种规矩的。刚才我问了素素，才知道忌你这一相啊。”

我认真地听着，看到她不断飘到我左臂上的目光时，我恍然大悟。忽然就明白了，素素妈妈根本是嫌弃我的断臂所以才不想让我做伴娘，跟属相又有什么关系呢？心里闷闷的难受。

“真是不好意思啊，杜鹃儿。要不，你直接去酒店吧。”

“嗯，好啊。那我就先走了。”

我没有去跟素素道别，我怕我会忍不住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