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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不会抓了他?”岑乐瑾居然在担心南歌的安危,根本没有想过这些战士们其实听从他的指挥才驻扎在此。
“不会。”肖尧看到某营帐里挑起的灯火,和在望蓉园的身影一样,高而挺拔,体形偏瘦,不是赵玄胤又是何人。
他真切地记得绵山谷明令禁止涉及朝堂政事,为何可以在绵山谷内安营扎寨这么些时间都没人发现过。
只有一个原因——有人隐瞒了这一切。肖尧不禁纳闷,怎么连其余五位长老也都没有暗中调查过凤鸣渊?尤其是最爱管闲事的离痕先生,可是连头牲畜踩坏了农田都絮叨个不休。
“二师兄,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岑乐瑾提出疑问后,继续发表自己的见解:他是第一次来绵山谷,又不认得路。我们找到凤鸣渊的时候,他就没了踪迹。那就是肯定被抓了阿,不然其他谷民看到个陌生人绝对会跑去报告的。
“小瑾,他毕竟是云京朔王。”肖尧告诉她要注意保持距离。
“可他……好像知道关于我父亲的事情。”岑乐瑾只是寻了个借口放不下他,什么生父的事情,她自己又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
“你是指岑北渊?”
“他真的……叫这个名字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想不起来了。”岑乐瑾挠了挠头,这事才没发生几天,怎么又忘了。
药澡也没再泡了,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上了健忘症,怎么动不动就忘事,还都是在她眼里比较重要的事情。
“哪里?绵山谷没有人会和你说起他的,武烈即位前早已命史官篡改所有相关谋逆人等的生平,外头的话也断然没人会提起。”
肖尧直接否定岑乐瑾执着于是从他人口中听过岑北渊的名字。
南歌答应了他不会乱说,肖尧仍旧是选择相信的。
“起初,我不愿承认他是我的父亲。可你们一个一个都说他就是,我恍惚记得在望蓉园,也有个女人说我很像他,这个事实根本没办法改变了。所以二师兄,我一定把自己的身世弄个清楚。”岑乐瑾突然就坚定了起来,浑浑噩噩的十余年里,她就像个玩偶被邱一色玩弄,没有一点点自己的主观意识。
要不是香囊里迸出的小虫子驱散了原有的混乱记忆,她迄今都还是那个只听爷爷吩咐的不学无术的小丫头。
“小瑾,你是脑子发热了不大清醒。别看了,我们快回去。”肖尧刚准备拉岑乐瑾回去,不想再一看人就没影了。
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朝着营帐悄悄走去。
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如若无人地走向军营,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为了找到南歌,岑乐瑾也敢上前走一遭。
“什么人!”她没有任何计划的独闯,自是不足半柱香的功夫就被巡逻的小兵发现了。
根本来不及逃跑,或者说是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十几个手持长矛利盾的小兵,发现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相视一笑,同她打趣道:你家里人难道没告诉过你,不可随意走到军帐附近么?更不能随意窥探男子们哦。
“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男子,生得极好看,身长五尺有余。”岑乐瑾倒没有因为一众男子围在身旁而害怕,反是主动向他们打听南歌的下落。
“这小娘们不过十三四岁,你们都有兴趣下手?”
“泳哥,我们几人不过调戏几句,哪会真的图谋不轨,传出去不就辱没了我家主人的名声。”
岑乐瑾听到他们对这位“勇哥”很是尊敬,想来或许可以问问。
“喂,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人?”
“小姑娘,这里没有你认识的人,赶紧走吧。”勇哥似乎知道她的目的,一句话就想赶跑岑乐瑾当然是不可能的。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岑乐瑾笃定南歌和他见过。
“知不知道有什么要紧的。赶紧走吧,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勇哥没再和她废话,上前去往其他军营下达命令去了。
过了半晌,岑乐瑾在一个小山头瞧见了个面熟的男子禇仲尼。
她记着不是被五花大绑又点了穴,竟还能够找到这儿来。
他既然身处凤鸣渊,那么臭流氓肯定也在附近。
起初的鼓点略显沉闷,随后愈来愈密,愈来愈多,如同爆豆一般密密匝匝震动寰宇。
战马嘶鸣,铁甲冰冷,滚滚的狼烟中,白的云,红的血,瞪大的眼睛,哀嚎的喉咙,在密集鼓声震耳欲聋的催促下,异常惨烈,如同一抹鲜红的晚霞,燃烧整个的天空。
不好,绵山谷起火了!
岑乐瑾遥想之际,却见山谷腹地的竹楼已被火海包围,飞鸟惊的四处乱飞,走兽亦下的到处乱窜,只依稀听见人们高声喊着“救命”。
禇仲尼这是要放火烧了整座绵山谷。她的家乡,或是说她扎根的地方,眼看就要被废墟所湮没,顾不得再去找臭流氓算账,只想着冲回竹楼救邱一色和彩儿的性命。
忽然眼前晃过一个人,岑乐瑾瞬间失去了意识。
“抬回去,用铁链栓牢了。”
“是。”
肖尧再次弄丢了瞎跑的岑乐瑾,亦决心在找到她或是南歌之前不回去复命了,本就是自己惹出来的事端,不论怎样也要找到岑乐瑾。
岑乐瑾醒的时候,帐外异常安静,仿佛之前的一场大火不过是用来庆贺喜事的美丽焰火,完全不足为道。
她想下床走动,才发现有几根带有锈迹的铁链在脚下和手上。
又被绑了?
岑乐瑾内心很是憋屈:曾经惹祸被罚,距上次最快被发现也得半个月左右。可她五六日前,才在他的园子里讨了这样的刑罚。
“臭流氓,你能不能要点脸!”她好心来找他,担心他的安危,他竟又这般对待她,如何能不憋屈。
“你怎么知道是我干的?”一个身长俊美的男子掀起帐子对她说。
“除了你,还会有谁!”她觉着围着的小兵们说话虽粗陋些,可举止必然比他要正派许多,才不会做苟且不耻的行径。
“看来,是有人暴露了。”南歌低眉浅笑。岑乐瑾的到来,恰恰正中他的下怀,如何换取绵山谷的忠心,岂不是唾手可得了。
她看着他狡黠的目光,不禁问道:你该不会是——想利用我胁迫几位长老?她想起来很多事情,那些不开心的、郁闷的、委屈的等等,都与邱一色息息相关;至于爷爷这个称呼,她开不了口。
“算是吧,尤其是最看重你的那个。”南歌甚为满意她的聪明。
虽然,蠢笨的时候要远远多于伶俐的次数。
“呵呵,你还是太天真了。他怎会真心待我,巴不得我早点死吧。”岑乐瑾第一次对生死置之度外,是真心还是假意,她根本没办法接受。
“这是怎么了?你居然质疑起——你的爷爷?”
“又不是亲生的。”她反驳他。
“却胜似亲生。”他补充后半句。
“像如霜待你那般?”她忆起沈清荷在厅外和他说什么,似乎有提及这位故去多年的长公主名讳。
“为什么要提她,都是已死之人了。”南歌居然没有她未称尊号而生气,更还是以礼相待地相隔三尺说话。
“臭流氓,你放火烧谷,我没有意见。只是——”岑乐瑾想说,能不能把邱一色交给自己解决,还有很多事情没了呢。
“怎么,然后你放跑他?”南歌当她是缓兵之计才如此言之。
“你是云京朔王,放眼天朝,谁又能逃的掉您的魔掌?”
偏还就有那么一人,还是个女人。
南歌刚到军营,禇仲尼也很快赶来会合了,说是接到阮巡的密函:覃芸在众目睽睽之下,跑了。
一群酒囊饭袋!
那个端木良是吃SHI的吗?一点儿用都没有。
覃芸是谁的人都没调查清楚,她手里掌握了他多少秘密也没查清楚,更为头疼的是他的勃勃野心有极大的可能会被武烈发觉。
到那时,他不得不出兵踏平云京各个县镇,以巩固社稷,重夺帝位,兑现诺言。
而如今,南歌最忧心的是:岑乐瑾的身世要如何瞒天过海。
唯有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
那便只有纵火,反正这里树木葱郁,枝繁叶茂的,天气稍微干燥一点,烛火也就多了起来,火势一大嘛,可不就是什么都不好说了。
“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你当真可以熟视无睹?”南歌才不信岑乐瑾说要交给她处置不是为了留邱一色一条贱命。
“杀母之仇哦,不共戴天。”岑乐瑾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八个字。
他想起很多年前,也是在一个人的牌位前立誓:杀父之仇,辱母之耻,夺位之恨,永世难忘,此等血海深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慢慢靠近她,耳边的紫色鸢尾花尽然渐渐淡去了。一种叫紫鸢飞的西域奇毒猛然闯进他的脑海——可以抹去人的记忆,可以制造人的幻觉,甚至可以夺走人的魂魄。只要毒素停留在人体内的时间够长,那么只会剩下行尸走肉的躯壳,如僵尸一般,没有思想,没有五感。
“邱一色——可真的是位好爷爷。”南歌讥讽邱一色的下流操作。秋水庄名声已迃百年,居然找不到一类以紫鸢飞为药引的毒药,邱一色离开师门倒是自己钻研了起来。
“你可知,夜萤蛊在何处?”他问她最在乎的解药藏于何处。
岑乐瑾摇了摇头,对蛊虫这东西,天生就过敏,也很奇怪。
“不过,你可以去那个山洞里头找找。”
岑乐瑾认为百宝洞或者有他要的蛊虫。
“山洞?”南歌以为凤鸣渊够隐蔽了,谁料到邱一色这个老狐狸还留了后手,若是真如岑乐瑾所言有个山洞,大抵过几日秋水庄会横空出世一位新庄主,法号禅宗大师。
“看来,只能让你的子民受罪了。”
南歌话音刚落,禇仲尼和阮巡都从帐外走了进来。
“我有什么子民了?他从来就不想让我承袭谷主之位。”岑乐瑾忽然间伤心起来,也不知是为了不能继任,还是别的缘故开始落泪。
“玄胤,怎么又把小媳妇儿弄哭了?”禇仲尼倒是对他们的关系看的很清楚,偏阮巡惊愕地问道:您什么时候娶的夫人?
“怕是就在来的路上吧。哈哈哈哈。”禇仲尼发出爽朗的笑声。
“笑够了没?”南歌丝毫没有生气,这算是默认岑乐瑾的身份了。
“那里情况怎么说?”他问的是火烧绵山谷的事情。
“派去的人回话道,说是一共跑了三个人。一个老头子、一个小侍女,还有一个弱冠男子,其余的都没能活着出来。”
“呵,臭流氓,你看有没有我,你都是抓不到他的。”岑乐瑾冷笑一声,心中好像又盼望着邱一色能逃脱。
“有夜萤蛊就够了,快带我去找解药。”留给南歌的时间不算多,明年这个时候要是还没有服下夜萤蛊,他的死期不过三个月。
“我可没见过。”
“你记忆力怎么样?”南歌忽然抛出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
“很差。”岑乐瑾的记忆能力,早就被积年累月的药物给整蒙了。
南歌记得长天门有一本禁书上面有关于夜萤蛊的描述。
但这本书可以现场翻阅,绝对不能带出禁地——因为一旦移动禁地里物品的原始位置,整个长天门都会被埋在废墟之下。哪怕是武功卓群的高手,也来不及反应。曾经有位胆大包天的窃贼闯入禁地,不小心挪了正中央的炼丹炉。好在当时长天门仅有数余子弟留下看守,伤亡不算惨重。从此,长天门这处禁地更是大门敞开,无人轮值,却也鲜少有人妄想去拿走什么东西。
可她居然说“记忆力很差”,他的记性也不大好。
“不过,若是草药配制,我读一遍医书,倒是可以记住。”岑乐瑾看见他眼中扫过的失落,忍不住说出自己或许可以帮到他。
“好。”南歌稍微提起了兴趣。
“不过,还是先去竹楼找找吧,不然就是那个什么‘百宝洞’,没准你要找的真的在那里呢?”
“弟妹,绵山谷被全数剿灭,你居然一点难过都没有。我可是很意外。”禇仲尼不想眼前这个小丫头,和几日前相比倒显得很镇定。
“我的女人,当然没那么脆弱。”南歌的声音响彻整座营帐,唯独岑乐瑾紧紧握住拳头。
她心中暗暗念道:我所求,不过是一件事情的真相。若不是你能带我找到邱一色,我断然不会委身于你。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忘了对南歌的爱意——不爱又怎会不顾危险单枪匹马杀到这里,不爱又谈什么帮他研制夜萤蛊,不爱又哪里甘心被他反复折磨半句怨言都没有。
他也不记得自己对这个小丫头抱着怎样的期待。
临走前,希望她能马上跟过来,这样他可以在纵火前保证她的安全;但又不大希望她知道这一切,有点害怕什么都知道后她会后悔认识他。
瑾儿,今天过后,你就真正属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