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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虎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摇头摆尾,眼瞅着就要猛扑过来。
张尘只觉,一股腥臭味自那虎口中喷涌而来。他瘫坐在地,吓得是面色苍白,一颗心掉到了冰窟窿里面。
“完了!”
……
闭目半晌,接下来却没了动静,倒是对面传来“噗嗤”一声轻笑。
张尘睁开眼缝,却见老虎还在原地站着,并未向前半步。那虎背之上,一个胖娃娃模样的小男孩正捧着肚子笑到喘不过气来。
就着月光,张尘仔细一瞧,这男孩也就八、九岁年纪,头上扎着两只羊角辫。
大冷的天,他赤着上身,只在腰间围了一块不知名的兽皮,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小肚子。
如果不是这块兽皮,这形象,就跟年画上那个捧着大鲤鱼的胖娃娃相差无几。
看到张尘目瞪口呆的样子,这小家伙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小肚皮上的嫩肉都直打颤。
“妖怪?”张尘心里直打鼓,“深更半夜,荒山野岭,一个孝骑着一头老虎……”
小时候,爷爷可没少给他讲山精妖怪的故事。这些妖怪,可都不是善主,不仅吃人,有的还要吸人魂魄。想必,那头虎就是虎精,而那奇怪的孝八成就是个妖。
心念电转,张尘越发地看对面那个孝笑得诡异,笑得恐怖。
这一愣神的功夫,他也从最初的惊吓中缓过来,趁对面没什么动作,努力地回忆起爷爷曾经讲过的对付妖怪的办法。
可惜自己现在既没有狗血,也没有秽物。
对了,还有一把刀。想到这儿,他小心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从身后拔出柴刀,快速地横在胸前。这才觉得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本已努力止住笑的小男孩见他这番举动,嘴角不禁又牵动起来。
“你!你们!……这里可是风云寨!”张尘壮着胆子想大声喝出来,让对方有所忌惮。可是一出口,却觉得自个儿的声音小得就跟蚊子叫似的。
小男孩“咦”了一声,小手摸了摸座下老虎的颈肉,语气促狭地说,“虎兄啊,虎兄,看来我们吓着人家了!”
话音未落,张尘见那老虎竟四肢弯曲,趴伏在地。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哪里还是刚才那个威风凛凛的百兽之王,活脱脱就跟一只家猫似的。
老虎趴在地上的时候,顺势瞄了张尘一眼。张尘感觉,那眼神里竟有一丝嘲讽的意味。
紧紧地抓着柴刀,张尘只敢拿眼睛张望四周。摸不清对面的情况,他是留也不能留,走又不敢走。
男孩见他呆着没动静,开口脆声问,“喂……你,不是来参加种灵大会的?”
“种灵大会?”张尘一脸懵懂。不知道怎么接话,脚下开始缓缓地向林子外移动,嘴里边嘟囔着,“我,我就是来打柴的……”。
男孩瞧了他一眼,指了指地上那担柴,“你的柴。”
说完也不去管张尘,低头对屁股下的老虎说,“虎兄,你的风遁术见长啊,我们来早了!”
张尘哪里还敢去捡那担柴,正要拔腿就跑。突然耳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胡家小哥倒是心急,比老夫来得还早呢!”
声音从远及近,初听很远,最后一个音落下,却已经到了耳边。
果不其然,张尘眨眨眼,就见几步开外的地方,凭空多了一个老道出来。
老道身着灰袍,须发皆白,右手捏着一柄拂尘,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乍一看,张尘还以为是山下三清庙的老神仙活过来了。
灰袍老道随意地甩了一下拂尘,目光落在张尘身上,又扫过他胸前横着的柴刀,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随后,灰袍老道向着男孩方向郑重地行了一礼,恭敬地道,“原来是虎大人亲自护送,难怪胡家小哥这般早到!”
那位“虎大人”惬意地伏在地上,也不起身,只把一根巨大的虎爪在面前虚晃了一下,算是跟灰袍老道打了个招呼。
“见过道长,嘻嘻……”“胡家小哥”先开口了。
不等灰袍老道有所表示,他急惶惶地嚷,“道长快开门,我都等不及了!”
“胡家小哥”从虎背上跳下来,蹦蹦跳跳地来到灰袍老道面前,仰头抓着他的大衣袖左右椅,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呵呵……哎,别着急嘛!”灰袍老道左手捋了一下颏下那三缕长须,呵呵笑道,“时辰未到,你且稍待片刻。”
“我爹爹说,今次种灵大会或有大机缘,老道你给我露个底,什么样的大机缘?”“胡家小哥”蹦豆子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你要知道,我可是准备了很久的!”
“呵呵……天机不可泄露,不可泄露啊!”灰袍老道把衣袖从对方手中拖出来,一脸慈爱地笑容。
“哼哼,天机不可泄露,我看你也不知底细罢?”
“那是自然,这紫清灵域种灵大会三年一次,灵选之事神秘莫测,各凭机缘,老道我虽是此方值守,又怎能明了个中缘由。”
见“胡家小哥”面色不耐,灰袍老道又不着不慌地劝慰,“这机缘啊,只能凭你们自个儿去争取哦,呵呵!”
“好嘛,都说你老道小气,今日我也算是亲见了!”“胡家小哥”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老气横秋地转身又向虎背上坐去。
灰袍老道也不以为意,拂尘一甩,呵呵一笑。
两人谈笑风生,好像是早就认识一般,却也完全不避张尘这个外人。
刚才还想溜之大吉,听到这二人对话,张尘却是云里雾里,心下惊奇不已。
毕竟他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少年心性。这一刻,好奇心大过了恐惧,听得这番离奇对话,早就忘了害怕。
“紫清灵玉、种灵大会……戏文里都没这么唱过。”他心里嘀咕,天色眼看就要亮了,现在赶回去也许还来得及,要不然今天一天可就要饿肚子了!
这么一想,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什么大机缘,干了半宿活,赶紧回去填饱肚子要紧!
脚下就开始朝那担柴移过去。他看出来,这二人一虎虽然透着古怪,却似乎对他也没有什么祸心。
毕竟一直在山寨中待着,张尘仔细一琢磨,怕不是江湖上的人在这里办事吧?
紫清灵玉?嗯,应该就是为了夺这宝贝。
江湖上夺宝之类的故事,他在打柴队里没少听老人们讲过。什么“种灵大会”,许是分赃大会也不一定。
遇到这种事,像他这种小蚂蚱,还是趁早脚底抹油地好。不要想着得个什么好,一个不小心,被人踩扁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想到这,他已经担上了柴担,转身就往山下走。
没走出两步,就听林子里窸窸窣窣一阵轻响。
不知何时,方圆十几丈的密林中,悄悄地多出了几十个影影绰绰的身形。
张尘愣了一下,正要仔细看看情形再走。
“时辰到了!”
“胡家小哥”那清脆的童音骤然响起。
后山断崖,是牛头山的一个至高点,每日最早迎接日出。
有时候上山早,张尘也曾在此观望一阵壮丽的日出景象。
那“胡家小哥”的话音未落,东方一片紫气,眼见着就要放出第一缕光亮。
灰袍老道颔首一笑,郑重地擎起手中拂尘,遥遥地往日出方向一指,紧跟着又拖着拂尘在空中向断崖处一挥。
只见一道不绝如缕的紫光从拂尘尾部,被牵引着落在断崖边那一片山谷之上。
刹那间,紫云翻滚,从崖边向外,一条宽约数尺的云桥迅速成型,不断直直地向虚空中延伸。
向前伸出数丈之后,紫气不断聚集,旋转,扭曲。
再看灰袍老道,面色凝重,原本泛黄的脸庞,已如那紫气晕染一般,把两个面颊挣得红彤彤的。
拂尘颤抖,看得出来,老道此刻相当地费力,全然没有了刚才的云淡风轻。
只听灰袍老道“嗨”地大喝一声,口中念念有词:“紫气东来,灵门初开!”
说话间,拂尘凌空画一个大圈,又在圈中自上而下一个摆动。
百步开外,紫色云桥的那一头,应声蓦然浮现出一个圆形拱门。
拱门当中,紫气翻滚,顷刻间,紫变灰,又由灰中化出黑白二色。
二色云气犹如两条游鱼一般,交缠扭曲,瞬间定型成头尾相接。
两色云气分别在“鱼”身中翻腾,发出莹润的光泽,望之夺人心魄。
张尘已经完全傻了,肩上的柴担子滑落在地。手上的柴刀也早已掉落,而他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这“灵门”的造型,张尘并不陌生,山下三清庙正殿的穹顶上,画的正是这一副图案。
他这边目瞪口呆,“胡家小哥”已经一声欢呼,催着“虎大人”一个纵跃,从灰袍老道身旁落向那紫桥。
灰袍老道做完这一整套动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却似乎用尽了全力。
垂下拂尘,老道倒提着尘麈,举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再放下衣袖的时候,那一人一虎已然过了紫桥,一头扎进那“灵门”之中。
就像一块石头没入水中,一人一虎瞬间从虚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