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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梨冒雨跑回浣衣局,夜色深黑地面湿滑她差点摔了,带了一身簌簌寒气进了屋,笼玉从被子里抬起头:“弄好了?”
抽了巾子擦脸,一面朝外看,淅沥沥的冷雨打在窗棂上,寒气透过窗纸往屋里钻进,棠梨抖了抖:“还真是冷。”跪在池边的时候光顾着哭了,没觉着冷,回了屋子浑身都发冷,心底还是坠坠的酸。
笼玉知道她担心什么:“没事的,没人会发现,这会又在下雨,谁会去池边看有没有人烧东西。”
棠梨点头,放下心,洗漱了好上了床,头挨着枕头眼皮就沉下来了,正要睡着,笼玉在耳边道:“明天礼教司仪会来浣衣局带人走。”
棠梨一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唉,你出去那会,陈舂来了一趟,他说的,”笼玉抿了抿唇,“应该错不了,管事姑姑还不肯透露消息,明天来领人了,我看他们怎么办。”
棠梨有些急:“这也太突然了,我,我要……”
“你就算了吧,我今儿晚上才知道的,早有人,送了银子给姑姑,我说呢,怎么半点都不着急,原来早就准备好人选了,就等礼教司仪来领人了。”
棠梨一颗心直往下掉,要真是这样,她是没指望了。
笼玉安慰她:“急什么,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说,咱们俩在这安安静静的不也蛮好?旁的不说,就拿那个流月来说,她一个二等宫女,犯错了被扫到浣衣局,我跟你说,”笼玉越说越来劲,翻个身趴在棠梨耳朵边,“庆宁宫有个宫女想爬床,结果被打死了,你想想,多可怕。”
“爬床?为什么啊?”
笼玉戳她脑袋:“瞧你笨的,庆宁宫是什么人住的?爬了床那不得麻雀上枝头成凤凰了?可惜庆宁宫的那位太不怜香惜玉了,还不如襄王呢,至少襄王没打死流月。”
棠梨迟钝的反应过来:“太子?”她轻抽了口气,“太子这么凶啊?”
笼玉噘嘴:“可不是,听说他的那位良娣,也过的很惨,太子从来不去看她,良娣身份不一般,是皇后姐姐家的嫡女,母亲是一品诰命夫人,父亲是二品大臣,原说是要做太子妃的,不知道为何做了良娣。”
棠梨想了想侧过脸问:“你怎么知道的?我怎么没听说这些?”
“嗐,你整天的就知道干活,这浣衣局虽然死气沉沉的,但人要自己找乐子呗,出了浣衣局的门,小内侍们知道的多着呢。”
“你别瞎说,”棠梨低语道,“咱们都是草芥子的命,贵人们的事,咱们哪能随意编排,要是被上面的人知道了,是会被打死的。”
笼玉本来想跟她聊聊八卦,见她这么不识趣,一拉被子:“睡觉!不说了。”
棠梨本来就要睡了,笼玉没了声,她闭着眼没一会也睡着了,半夜做了个梦,太阳光晒的四周白亮,她站在一处水池边,池水很清,清的能看到里面游曳的锦鲤,有红头的,有金鳞的,那鱼真大,都快有她胳膊粗了,惦起脚想看清点,正出神的盯着水面瞧,忽地察觉海棠树下有道影影绰绰的高大身影,棠梨转头正要细瞧树荫下的人。
冷不丁身后有人厉声问:“谁在那?!”她一惊脚下打滑,人往水里栽去。
人激灵下就醒了,神识还浸在梦境里,脑子里浆糊似的,笼玉挑了草帘子进来,嗒的声,将两碗稠稠的粗米粥往桌上一放,棠梨无力的起身,朝小案桌上看了眼,叹声道:“你把干的都捞了,他们吃什么?”
笼玉掀起嘴皮,咬了一口咸菜:“谁管谁死活。”
棠梨听她口气不好,穿上鞋子将棉袄也套上,洗了脸坐下来:“怎么了?谁惹你了?”
笼玉有一肚子的憋闷,臭着脸扒了几口粥:“我当她是姐妹,她拿我当棒槌!我前几日还问她呢,说是没出去的希望,呵,这转头,人就要走了,要飞黄腾达了,谁还管你吃的是稀,是稠?”
“……秋儿?”棠梨愣住,“你从哪听来的?”
“呵,人就在管事姑姑的屋那,礼教司仪也在那,咱们连瞧的份都没有。”
棠梨心底发凉,前日糊上的窗纸昨晚半夜被雨淋湿了一个洞,她呆呆看着那洞,寒风嗖嗖的进来,一直刮到了她的心口,她眼珠错了下,笼玉显然比她更失落,大概是因为秋儿的撒谎,大家本来抱团群暖,突然一个人要离开,走就走吧,还踹上一脚,棠梨暗暗叹了口气,不该是她的,终究不是她的。
端起碗几口将粥吃完,笼玉还在生闷气,她拍拍笼玉的肩:“往好处想想,咱们在这不用伺候人,到了后苑可要伺候人的呢。”
笼玉无力搁下筷子:“我不是难受这个,我就是恼火秋儿这个丫头片子。”
棠梨收了碗去洗,内侍们已经将堆积如山的脏衣服送来了,她去领了两桶,拿了皂角去洗衣服,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中午吃饭时候,棠梨看到秋儿笑眯眯跟在管事宫女身后,鞍前马后的照应,她不由苦笑,摇摇头进了屋。
到了下午时候,笼玉不知为何跟秋儿吵了起来,两人吵的不可开交,就在浣衣局廊角下面,围了一圈的人,棠梨过去的时候,两人揪着头发那叫一个热闹,女人打架无非就是揪头发,棠梨上去拉都拉不开,还被伤及无辜的踹了两脚。
到最后还是管事姑姑过来将两人分开,秋儿捂着脸跟管事姑姑哭诉,吴笼玉小心眼嫉妒她能出去,还说姑姑们都是掉进钱眼子里了,应当让棠梨出去,不该让她出去,棠梨在旁一呆,这怎么还扯到她了,她是想出去,可想出去的不止她一个,谁不想出去啊?
笼玉喘着粗气,领领衣裳,胸口都被扯破了,棉絮掉了出来,秋儿比她更糟,衣裳扯破了不说,头发被笼玉薅了一大把。
两个管事姑姑都收了秋儿的钱,将眼一横,骂道:“司仪宫女刚走,你们翻天啦!”
马宫女戳着吴笼玉的额头,长指甲跟猫爪子似的带着勾,薄嫩的肌理瞬时破开,马宫**恻恻道,“性子大着呢,嗯?还当自己是什么贵女了?”
血珠子点点落在胸口的棉絮上,一颗颗晕开雪梅似的红,笼玉跪在地上不吭声,棠梨的心跳快从胸口里跳出来,马宫女出手太毒,姑娘家最在乎的就是面庞。
卢宫女指着跪在地上的笼玉,中气十足道:“下次哪个贱蹄子再在浣衣局翻天,哼哼。”
她哼哼两声朝众人巡视过来,意思不言而喻,围观的浣衣宫女怯怯的挤在一起,早没了看热闹时候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