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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豪杰的嘴巴不听使唤的抖动着，“你你你，你究竟是谁？”
在这样一个夜晚，在这样一个曾经的凶宅里，面对着此时此刻的曾默存，他这辈子的胆量都拿了出来，他想到了江河，想到那冬季里鬼魅一般的存在。
“曾大哥，”他声音有些发颤，“咱别开玩笑了。”
曾默存一如往常一般沉着看着他，“我没开玩笑，我还是让你离她远一点儿。”
季豪杰几乎魂不附体，明明房间里的灯都亮着，可此时就是觉得暗沉沉的，他慢慢挪到墙边，支撑着渐渐发虚的身体，“江河死了，你开什么玩笑。”
“季豪杰，”曾默存站起身，一步步向他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他的脖子上，“胳膊还疼吗？”他当时虽气愤，但多少还是留着分寸，要不然别说胳膊，肋骨也得给他打折几根。
季豪杰一个激灵，十年前的感觉瞬间回来了，江河！不是江河是谁？
“你你你你没死？”他因为过于激动而表达不出喜怒哀乐，只是惊叹，惊讶地瞪着眼前这个鬼魅一般的人。
“我没死。”曾默存重复一遍，松开手，弯腰把他碰倒的椅子竖起来，又将他推着按到椅子上，“接受了吗？可以谈正事了？”
季豪杰缓了几分钟，再怎么说，这么多年也是上刀山下火海闯过来的，他即刻便接受了现实，又回归往日里的模样。
“我可以离她远一点儿，”他斩钉截铁说道，“明天就分清楚。”
没想到对面的人却摇了摇头。
“怎么？”他疑惑起来，“你的意思......”
“你们？”
季豪杰恍然大悟，“哥，你可能误会了，我们之间，根本不是大家看到的那样，而且她也不喜欢我，”他一口气解释道，“我们就是相互利用，两边家人催得紧，烦不胜烦，所以才......”
他瞧见江河的神色渐渐松弛，有那么一瞬间竟跟记忆里的身形重叠起来，我可真笨，早该想到的，他在心里叹气，又纳闷道，“她，也没认出你？”
看样子整个周水村都没有认出，也是，即便是相像，谁又敢往一个死去的人身上乱比对呢？
“曾大哥，我明天就跟她分，你放心，绝不拖泥带水。”
没想到那人却摆摆手，“不用，先这样吧，挺好的。”
自从他听到那句，她根本不喜欢他的话，曾默存的心瞬间回落到肚子里，是他太过多虑了，过分在乎又使得他一时冲动，不过也好，他盯着季豪杰又想到那张照片，“你对她，最好也不是。”
季豪杰尴尬摸摸鼻子，“我其实，有女朋友的。”
“那就好。”
“天色不早了，我该回了。”季豪杰忙站起身，说着就往外这，这里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他得回去消化消化。
整个身子轻飘飘就出了门，把大门一敞，跳到车里松一口气，快速打着火后就走了。
他稳稳上了路，离开周水村后，手就开始发抖，“他娘的！”抖抖索索拿出一支烟，点着，给小刘打电话，“一会儿给你发个定位，来接老子来。”
次日天不亮，水舟摇被伟伟的电话吵醒。
“摇摇姐，你怎么还没过来？山明哥都准备去接亲了。”
水舟摇一个激灵坐起身，用最快的速度洗脸，随便化了化妆，就往外跑去，昨晚睡得太晚，闹钟竟然没听到。
她匆匆朝着山明家跑去。
六点钟，山明已经准备就绪，一群伴郎涌进来，吆喝着往外走，大家你推我挤嘻嘻哈哈闹央央走着，水舟摇跟在后面，忽然有个人拉住他。
“哎？你来了。”是季豪杰。
“摇摇，谁呀这是？”一群妇女哄笑，一个道，“也不给大家介绍介绍？”
水舟摇哈哈一笑，“您又不是不认识。”
季豪杰跟众人一一打过招呼，簇拥着上车去，经过昨晚的辗转反侧，他已经认定了曾默存就是江河的事实，并且是为了水舟邑来的。
幸好还没结婚，要不然岂不是死定了？
他偷偷瞧一眼她，其实也没什么遗憾的吧，毕竟她从来也不喜欢自己，算了，算啦~反正天底下女人多得是，继续找呗。
她跟伟伟、凯凯按照昨天的安排，坐进季豪杰的豪车。
一行人伴着锣鼓和鞭炮声，向村外走去。
水舟摇坐在季豪杰的副驾里，想着山明终于要结婚了，要是苏一在该多好，于是扭着身子问伟伟，“有你哥的消息没？”
伟伟摇头，“谁知死哪儿去了，说实在的，我对他印象还没你深刻呢。”
她便失望的转回身，没再吭气，听着那三个人天南海北的胡吹。
她望着窗外，看着车队穿过村中屋舍，沿着大路朝村东走着，路旁新栽的小树不断后退，一棵又一棵，不时有几个气球从前面飞过来，一定是哪个调皮的孩子放飞的。
她托着腮，晃荡着双脚看着那些飞舞的气球，心情渐好。
“这些孩子要是放一路，等到了新媳妇儿家，估计就不剩几个了。”凯凯笑着说。
伟伟接话，“所以说啊，孝儿不靠谱，还得咱们这个大孩子出马。”
“我呸，都要当爹的人了，还大孩子呢，要不要脸。”凯凯掐住伟伟脖子嬉闹。
一车人便哈哈笑起来。
水舟摇也跟着笑，“你瞧，不光有气球，他们还放了礼花，这些孩子......”
正笑着，目光却定格在路边那片杨树林中，她看到一身运动装的曾默存，正从里面跑出来，与车子擦肩而过。
她的心漏跳一拍，扭着头朝后看着，忘记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摇摇，看傻了你都。”凯凯凑过身拍她头一下，哈哈笑道，“豪杰，这你可得管管啊，这么明目张胆还了得？”
季豪杰从后视镜中看到渐渐远去的曾默存，一时也有些心惊，依旧平复了心情，顺接道，“就是，你赶紧给我坐好。”
水舟摇依然扭着头，她根本没听到那些话，满脑子都是那个身影，杨树林，落叶，黄色，江河，曾默存，浓夏，深绿，有什么相似之处呢？
她皱着眉头，为什么又一次把他当做江河。
她不安地扭过头，看看身旁的人，“他，”手指恍惚指着，“他......”
她忽然看清楚了季豪杰的脸，便一下清醒了，尴尬一笑，“他，不是曾默存吗？”
明知故问。
几个人肆无忌惮的取笑起来，“豪杰，你完了啊，情敌出现。”
“滚滚滚。”水舟摇气急败坏的跺脚，“你们给我闭嘴！”
“哎，说真的，这个新来的，什么来头啊，咱们太子爷都得给他打工。”
季豪杰点一支烟，悠然说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谁给我钱谁就是我爷爷，你俩要给我钱，我也叫你们爷爷。”
“得，我们可请不起你。”
“就是，在村里面盖个房子也用得着请你这正规军？再说了，你一定狠宰了一通吧，啧啧，有钱人的脑回路，咱们搞不懂。”
季豪杰笑着摇摇头，他不动声色瞥一眼水舟摇，这个笨蛋，她虽然认不出江河，可还是不自觉被他吸引了。
进了新娘子家，从大门开始伴郎们就发挥作用，推门的推门，塞红包的塞红包，还有爬墙的，打入“敌人”内部，从里面打开门锁，第一阶段取得胜利。
水舟摇站在车前咯咯笑着，季豪杰问她怎么不去，她说怕被人踩着。
“不是怕触景生情吧？”季豪杰取笑她，“人家山明都结婚了，你这连个着落也没有。”
她瞧着热闹的院子，抿嘴笑了笑，又叹口气，“长大了，我们。”
季豪杰也望着那一院子热闹，“是啊，都长大了，咱们什么时候结婚？”
“滚，”她瞪他一眼，“你结婚了，你那七八个女朋友怎么办？”
“呵，查过我？”他贱兮兮笑着，“行啊，一定是山明爸，这家伙果真重色轻友，看我怎么收拾他，等着瞧。”
他点上烟，把打火机扔进裤兜，“哎，真不打算进去瞧瞧？”见她不为所动，抛出诱饵，“我听说，伴娘里面有燕子的情敌。”
她瞪起眼睛，“哪个？”
俩人便朝着屋子走进去，红包环节已经过去，现在伟伟他们几个正卖力地帮山明闯关，为挣破保鲜膜而面目狰狞，她赶紧拍几张照片好作为日后的笑料。
香梅也在，她远远见了自家闺女女婿招招手，拉着二人在一群娘家人面前做了详细介绍，自不必说。
终于季豪杰拽过她挤进汪琳的闺房，他朝着一个女人努努嘴巴，“就是她，方脸那个。”
水舟摇顺着目光扫去，姑娘高高瘦瘦笑的格外开怀。
她扭扭脖子，活动下筋骨，把季豪杰吓一跳。
“你打不过她，人家这么高。”
她瞧着他，“我说打她了？”她可没那么不自量力，何况这是山明大喜的日子，她就是看着她，再想想燕子那张苦瓜脸，觉得不舒服。
正说着，那姑娘往这儿瞧了一眼，她目光扫过季豪杰的脸，落在水舟摇身上，“嗨。”她挥了挥手。
水舟尹疑的扫视季豪杰，也莫名跟着招招手，“嗨。”她回应。
那姑娘却走过来，“你就是跟山明玩儿的特好的那姑娘吧，叫什么来着，哦，摇摇，水舟摇。”
呵，倒有一些兴师问罪的意思，水舟摇瞧瞧季豪杰，忍着笑，“我是水舟摇，你哪儿位呀？”
“吴晓蝶，汪琳的闺蜜，听说你要来，我来会会。”她盛气凌人的睥睨着她。
水舟摇点点头，不紧不慢说道，“幸会幸会，我本来不知道你在这儿，要是早知道，也来会会。”
“会我？”吴晓蝶轻蔑一笑，“一个跟自己表姐争男人的人，有什么资格会我？”
季豪杰听这话不太舒服，往前迈一步，被水舟摇拽住了。
“别急呀，”她笑嘻嘻看着她，“比起您在人家孕期勾引人老公这一点儿，我确实不够资格，但是您别急，我打算向你学习，等我表姐怀孕的时候，我也这么做试试，您说好不好？”
“你！”吴晓蝶一时激愤导致暂时语塞，她以为自己的事儿没几个人知道，周青燕又是个极爱脸面的，她也悄悄打听过，周水村人并不知情。这才放心大胆的打算给水舟摇一个下马威，让她日后老实点儿。
不曾想，这丫头竟然知道自己的事儿，气焰消了一半，“不要脸。”她尽量让语气缓和，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面目狰狞。
“您还真说对了，”水舟摇笑嘻嘻摸着她手腕上的手表，“我这人啊，就这点儿好处，你大概也听说过，不要脸简直到了一种境界，本来呢我就看着这婚礼不顺眼，说不定在您的帮衬下，我能搅黄了那就太好了，哦，对了，这骂名我可不愿一个人担着，大家都是狗男女，正好当着亲朋好友的面，露露脸，您爸妈还不知道吧？没关系，反正坏事传千里......”
吴晓蝶终于气急败坏，她打掉她的手，“不要脸！”她想走，却被水舟摇抱住胳膊。
季豪杰忍着笑，他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恶人自有天收。
“别生气呀，我还没说完呢，”水舟摇嘻嘻笑着，她那张本就人畜无害的脸，在别人看来，就像是与吴晓蝶相见恨晚，聊得格外亲昵，“你这手表真好看，是李雷买的吧，他这几年也攒了不少钱，怎么抠搜搜的连个房子也不给人燕子腾地儿。虎毒尚不食子，您多少也提醒他点儿。”
吴晓蝶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但凡提起周青燕，她总是不能心平气和，她瞧着水舟摇身旁的季豪杰，“这是我自己买的，跟李雷没关系，再说了，我们已经搬出来了。”
水舟摇放开她，扭过身，用最隆重的语气指着身旁的季豪杰说道，“这大概多亏了我男朋友吧，哎呀，真是对不住了，以后豆豆的生活费还得按时交啊。”
吴晓蝶有些绷不住了，喘着粗气，瞅一眼季豪杰，眼神中有掩盖不住的忌惮之色。
水舟摇收起嬉皮笑脸，“我希望你以后离燕子远点儿。”
“求之不得呢。”吴晓蝶灰溜溜挤出屋子，屋内的热闹还在继续，水舟摇依然扬着她的嘴角，刚才的激战在她脸上没留下任何痕迹。
季豪杰看着她，在心里默默竖起大拇指，但凡周青燕有水舟摇三分之一的功力，也不至于让人欺负成这样。
不过，今日她这狐假虎威的模样，可真像从前，他又想起了她打他的那一巴掌，脸上顿时也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