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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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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精准

“九哥啊。要不要与本王一道去狩猎?”

亥王约见翼亲王,不是在皇城中,而是城外的皇家园林。

谡深原本就在耐心的等待着,他一点都不着急。

他知道着急的人该是亥王才是。他迟早是会见他的。

果然,天不亮的时候城门就缓缓的开启了。

坐在马背上,一步一挪出来的正是亥王。

谡深站在马前,仰头看着他。谡渊的眼底里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终于,可以俯瞰着你了……

于是开口说道,“九哥,我们一起去狩猎吧。小的时候,我就很想去。但是父王不带我。因为我年纪小,什么都不会,连骑马都不会。后来我能够骑马了,但却很弱,从小就弱于其他的皇子。那种心情,我想只有九哥你能够明白的吧?”

他能明白么?只有九岁,就被谡百绛赶出了皇城。身边甚至连一个保护他的侍臣都没有。他能够活下来全凭天意。所以他需要明白么?不需要的吧。

什么狩猎啊。什么比其他皇子弱啊。在他长大的一路上,从来都没有攀比,只有单纯的存活下去的目的。

“去啊。”谡深坦然的接受了谡渊的邀请。

谡渊骑着漂亮的枣红色大马。

可是谡深一眼就看了出来,有人在马匹的皮毛上刷了一层浆料,使它看起来光泽而靓丽。

但是这匹马却没有任何出色之处。甚至因为常年饲养在马厩,没有得到奔跑的机会,恐怕跑两步之后容易喘吧。

谡渊发现了谡深盯着自己的马瞧,有些得意。再看向属军侍卫刚刚为谡深牵来的坐骑,黑不溜秋,一只眼睛的下面甚至还有一道疤痕。疤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显然有些年头,已经结痂褪色了,看起来有些可怖。

“翼亲王,需要一匹好马么?本王的马厩中……”

谡深径直抬手阻住了他,“不必了,亥王。这匹马。”他拍了拍座下的黑马,“跟随了我无数的念头。从它的爷爷起就是我的战马了。它的兄弟也随我战死了不少。所以它能懂得我。”

轻轻一蹬,没有费什么力它就得到了主人的指示,悠扬的动了起来。四平八稳,谡深根本不需要像谡渊那样,紧紧的勒住缰绳,深怕自己摔下马来。

而谡渊是绝对不肯在谡深的面前摔下马的。那对他来说羞辱大于伤痛。

……

自从谡渊成了亥王之后,就再也没有了皇家狩猎之行。

他没有那么多的儿子需要展示。

本身也并不喜欢狩猎,不喜欢看人狩猎。

因为只要一想起狩猎,脑海里浮现的就是当年自己远远的趴在围墙上,怯懦的看着兄长们耀武扬威骑着高头大马,尾随着父亲,几年之后由于谡百绛不再离宫便只有皇子们自行出发去狩猎游玩了。

但无论父亲参与与否,都和谡渊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哪怕他心心念念的等待着兄长们一次的邀约,可是心底里的畏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若是坠马下来呢?他们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自己的马踩死而不闻不问不顾?

这些人是不是就愿意看着自己死去呢。从此世间就少了一个十六皇子。

没有人会再记得他谡渊。

想到那种恐惧就觉得耻辱。

在所有人眼中,莫名其妙亥王就一扬马鞭,疯狂抽打着原本走的好好的枣红色骏马。

骏马吃痛开始狂奔。

“亥王——”皇城的侍卫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疾驰的亥王,纷纷放马追去。

只有谡深和他自己的侍卫在后方遥遥的看着。

“亲王,我们要不要去追?”

“不用。他很快就会摔下来的。”

不出片刻,就在目力所及的距离。

枣红色的骏马本来就不过是好看罢了,跑不了多久。一跑,它就累了,想休息。

可是抽打在它身上的鞭子一下又一下,始终不曾停歇。无论它奔跑还是不奔跑,一次次落下的鞭子始终不曾减缓过。它仿佛明白了什么。

跑嘛呀!

忽的停下,马背上的谡渊显然是不能理解自己骏马的用意。更加使劲的抽打它。

枣红骏马站立了起来。

挺直了脊背,就像一种无声的抗议。

谡渊顿时大惊失色,来不及惨叫一声就轰然摔落下来。直到翻过到一边才开始呜呜的哀嚎。

“救驾——救驾——”

皇城的侍卫匆忙赶到,扶起了谡渊。

他精致漂亮的袍子摔脏了。

手背和脸颊也挫伤了。

就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似的委屈。

仿佛在等着什么人过来安慰他。

但是等了半天除了侍卫再没有别人了。他想起来,自己忘了带椿喜。

椿喜常常挂在嘴边就是想出城去看看,看看外面的天色会不会比宫廷里头的更鲜亮一些。

亥王终于不再坐在地上了,而是扭头看着侍卫,“去!赶紧回去宫里头,把王后给我接来。”

侍卫顿了半天,都没明白亥王是在说笑呢还是认真的?

这个时候,将王后是什么意思。

谡深和属军侍卫终于慢悠悠赶了上来,听到谡渊的话,也是颇为惊讶。

不过既然是身为亥王的要求,以前也不是没有宫廷嫔妃随同亥王一起出宫狩猎的。

“亥王让你们去,还不快去。”

连翼亲王都开口了,侍卫无法推脱。绝尘而去。

谡渊拍了拍自己身上,颇为委屈的看着谡渊。

这回两人的位置倒是颠倒了。

“亥王,要不要换一匹马?”

“不用了。我还是自己的舒服。”

……

园林内杂草已生了不少。以前有专门的人维护,哪怕一年中没有皇子来狩猎的季节里。

而现在这些人怕是都被亥王抓取充军了。

“九哥小的时候也没有来过这里吧?”

那不是废话了么。

“听说在这里还有过一次围猎。”

谡深想起来了,是国舅爷还在的时候。

久光就是那个时候为了保护温子合而死去的。之后又被柳千颜以不知什么的妖法救活,可是整个人变得怪异了起来。

谡深率先进了园林,因为多年无人狩猎,小型的野物已经滋生起来。

到处都是野兔、野狐在逃窜。

偶尔有飞鸟渡鸦横过头顶。

谡深没有多想,从自家侍卫手中接过长弓,搭弓引箭,嗖的一声就射下了一只聒噪的哇鸦。

侍卫见到那只落地哇鸦纷纷鼓起掌来,这是作为属下诚心诚意的恭维。

但是听在亥王的耳中却格外讽刺。

他也举起弓箭,瞄了一瞄,然后搭上箭矢。

却在下一刻箭矢落在了草地上……

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射箭。他自然在宫廷里见过别人射箭。

看起来,似乎很简单的样子。

可当他自己照着做,却全然不是那样。

谡渊是自负且卑微的人,他感觉到羞愧。这其实不是他的错。

因为没有见到过谡深这一路是如何历练过来的,没有看到过谡深遭人辱骂,遭人踢打,遭人唾弃时候的样子。

能够出现今日的谡深已全然是个奇迹。当初他被赶出宫廷的时候,就有无数的人敢于断定,这位惺子活不过半年。可是他活下来了。

不仅活下来了,再次出现于众人面前的时候,眼神中的光芒毅然闪烁。

因此霄广常国舅爷才能一眼看中了他的倔强。

只要给他一次机会,他能还与一片草原。

虽然,最终没能救下国舅爷。但是却施与了最后的安土。

谡深看着有些孝子气负气的谡渊。

心底叹了口气。若他还是小的时候……他还是他的小弟弟,他不吝啬于教他。

谡深从来不是恃强凌弱的人,相反,他反而更憎恶强者。

所以必须成为强者,去打败自己憎恶的人。

可惜现在的亥王已经不是他能够庇护的人了。

他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

可是谡渊却豁然的开了口,“九哥,你教我射箭吧?”

谡深愣了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

谡深手把手的教他,告诉他如何握紧弓箭的握把,如何搭箭,如何稳定住箭矢,如何确保箭矢贯穿的轨迹。

当第三支箭矢飞出去的时候,线条笔直流畅,径直钉在了树干上。

“九哥,我是不是很棒?”

谡深再次沉默,然而片刻后也豁然了。

“很棒!你做的很棒,小渊。”

小渊……

谡深不知道他小的时候,谡百绛是如何叫他的。谡百绛不是一个会亲昵自己孩子的父亲。

但是若那个时候他还在宫廷中,是这个小十六弟的九哥,他会这样叫他。

“九哥,我们比赛好不好?不要猎杀动物了。那多没意思。我们就比射箭。你看——从这里过去有十棵树,我们一人一箭,看谁射中树干的多。好不好?”

属军侍卫听了都惊了。这还比什么?对翼亲王来说简直易如反掌,还不如直接射下树枝上的枯叶呢!

可是谡深再次答应了。

结果不出所料啊。谡深的每一箭都很稳,都在相同的位置,可以练成一条线。

而谡渊却每一箭都脱靶。最后忍无可忍,只好停了下来,甚至下了马背,定定心心的射出一箭后,终于落在了谡渊箭矢的上方。

“唉!”亥王一声叹息。

就在谡深准备安抚自己这位心智突然有些反童的弟弟时,谡渊又搭上了一支箭。

然而箭头所指,却正是谡渊。

“亥王——”

“亲王——”

双方侍卫原本站在他们比赛前起始的位置,有十棵树的距离。要跑过去已经有些晚了。

谡深面色惊讶的看住谡渊。

谡渊应该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杀不了他。

至少以眼前的情形,以他单枪匹马的一支箭矢。

“九哥,你应该多教教我的。”

“这些事不着急。况且,作为亥王,不一定需要掌握这些。”

“可是……你什么都会。”

“那是因为我经历的与你不同。”

“我经历的也不好!”

“并非经历的不好就必须会所有的东西。”

“可他们……他们还说我不配当亥王。我不是父王最疼爱的孩子,不是最聪明的,甚至不是最好看的。他一次都没有带我出过宫门。哪怕背功课的时候,他也会忽略我……”

谡深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下马,一步步的走向谡渊。然而谡渊手中的弓箭并没有放下。

因为手持的时间长了,手臂开始不住的颤抖。

“亥王,放下吧。”

“不——我不要!为什么人人都喊我放下,你们到底是谁?你们不都该是本王的子民,替本王分忧、解难!父王在的时候,他做的比我还不如,那么老臣却没有一个持反对意见的。他们还不是忠诚的像狗!为什么?九哥,告诉我,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像狗一样的,效忠我?”

谡深顿了一顿。

凌空一箭就朝着他的头顶飞来。

谡深没有去躲,凭借多年的经验,这支箭根本飞不中他……

无论谡渊是故意失手,还是射技不佳。总之错过了。

然而他本人却固执的又去摸了一支箭。

刚刚摸出之后,抬起头就发现谡深不在了……

他不在原本的位置了。

一转头谡深站在了他的侧后方。

谡渊羞恼起来,觉得自己再次被九哥戏耍了。

而两方的侍卫也已经纷纷的赶来。

属军侍卫毫不犹豫的抽出了兵器,将谡深包裹在身后,严丝合缝,不露出丝毫的破绽。

眼神都凶悍的紧盯着他们的亥王。

皇城的侍卫却有些慌了。

他们只是普通的宫廷侍卫,并不是皇城大军的人。他们只负责保护亥王的安全,照顾他,譬如他摔下马的时候第一刻冲上前去安慰他。并不是要替他作战啊喂……

谡深按住了面前一个侍卫的肩膀,用自己的音调按压他们不要动,“亥王,这不是你要做的。”

“是!这是我在做的。九哥,你必须去死。你不死,就是我去死。你就可以坐上亥王之位。我知道,虽然你从来没有说出口半句,但是你的心里正是那么想的。亥王之位,我不配,该你。”

“亥王,你多虑了。”

“若是当年柳绯君选择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会是怎么样的?”

“他选择的人是你。”

“若是你的话,不至于会杀死我们所有的人吧。你会像先祖那样,封地,把皇子们一个个从皇城里赶走。封他们做亲王、郡王,让他们去自己的属地,然后为了守住一方城池,彼此制约,逐渐的对你再没有威胁……你会率领亲兵,巩固城防,用武力让不肯归属的边疆小城全部纳入亥国的势力,成为亥朝的关卡。你会……你会放过北疆,因为你知道那里地下的宫城,不属于我们谡家,是不是,九哥?”

当王后椿喜赶来的那一刻,亥王谡渊已然倒在了血泊中,脸上却是释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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