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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依出门的时候,胸部剧烈起伏,她压制着内心的难过,抬头看着天空,不让眼泪流下来。
江宁快速跟上,在后面看着孟依的样子,心中心疼,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江宁明白她,固执却也容易动摇,坚强却也脆弱。
她也曾经这么跟他说过,言语带着威胁,说:你要是跟我妈一样,我就离开你,让你这辈子都找不着我。
她太害怕,她爱的人离开她了,乃至于心里越来越不自信,只能用这种话来警示别人,警示她爱的人。
但江宁知道,她不单单是警示,她能做到,你若不选择她,她一定会离开你,离开的干干净净。
她说过,要么0,要么1。
要么没有,要么全部。
她现在脑子已经掉入了一个漩涡里,被父母抛弃的她对这种事更为敏感,几乎一件小事就能触碰到她的逆鳞。
就像现在这样,她无法忍受,舅妈对姥姥这个样子,姥姥还去选择原谅,就像以前的她,不管母亲怎么伤害她,她也选择原谅。
所以她不要让姥姥跟她一样,她不要姥姥去原谅。可是她似乎已经忘了,有些事情,法律能解决,情理上无法解决。
江宁走上前,从后面抱住她,轻声安慰:“没事。”
孟依突然转身缩进他胸膛里,她还是心软了,问他:“要是你,你会听姥姥的吗?”
“不会。”江宁揉着她头发,耐心跟她劝解:“但你不能这么跟你姥姥说话,我们不应该把刀尖面向我们爱的人。”
孟依在江宁怀里抬起头,发间迷蒙中,看见他线条刚毅的脸。
他做事永远都是那么进退有度,他永远尊重孟依,不会替孟依做决定,但会设身处地的替孟依考虑利弊,不会责骂孟依,但在孟依做错的时候他不会盲目的说你就是对的,他会无条件站在她这边,但也会及时相劝。
他刚毅却温柔,霸道而细心。
人生就应该找这样的人,一起成长,与你共度余生。
孟依没回病房,直接去了菜市场买了一只老土鸡,但失策了。
回到家,看着双脚被绑住不得动弹的鸡,孟依撇嘴,思考着刚刚怎么没想到让老板把鸡杀好。
现在看着厨房里扑腾的老母鸡,她快愁死了。
最终拿出手机,给江宁打了电话。
可叫江宁似乎无济于事。
请自行脑补,天空有几只乌鸦飞过的尴尬场景。
两人蹲在院子里已经半个小时了,四只眼睛盯着那只老母鸡在那里肆意横走。
都怪江宁,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把鸡脚上面的绳子解开了,导致现在那只老母鸡现在在院子里走动,样子十分狂妄。
“去抓啊。”孟依用胳膊杵杵他。
江宁木讷的点头:“好。”
江宁一个飞跑过去,母鸡瞬间变成飞鸡,飞了。
孟依看到后倚在门上笑了一下,江宁脸色沉沉的。
估计他是第一次做这事,看起来滑稽又搞笑。
这么有钱有身份有面儿的人,在这儿抓一只活鸡。
他一个人是真抓不住,孟依上前帮忙,两人连番围堵,终于抱住了母鸡。
孟依连忙从厨房里拿了菜刀,递给他。
江宁显而易见的皱了下眉,迟缓的接过刀,懵了一瞬:“怎么杀啊?”
孟依:“我怎么知道?”
江宁手中的菜刀扬起,看了一眼母鸡,抬手,又看了一眼,又抬手,气势上够了,但心理上不够。
“要不别杀了,”江宁尴尬,撇撇嘴:“我去给姥姥买份鸡汤。”
“不行,”孟依坚决:“我要自己炖,”
她看得出来江宁真有点害怕,也不是说害怕,就是人们都可以嘴上吹牛说自己什么都不怕,但真当拿起菜刀去杀小动物的时候,真有点做不到。
既害怕,又觉得自己太残忍。
江宁以前是肯定没有做过这种事,确实有点为难他了。
孟依心下一横:“我来吧。”
这只老母鸡看起来是最肥的,孟依挑了好久呢,一定要让姥姥喝上美味的鸡汤。
他皱眉:“你来什么你来?女孩子碰这些东西干什么?”
这个时候,他这些男子气概真出来了。
就算杀鸡这事他有点害怕,但还是会站在孟依前面,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江宁命令着她:“躲厨房去,我叫你出来再出来。”
孟依也害怕,起身躲进厨房,门口探出来一点头看着江宁。
孟依看见江宁在水池那边愣着,良久之后,他突然说了一句:“我杀的你,报复来找我,别找孟依。”
之后孟依两眼一闭,场面确实有点血腥。
两人把鸡褪毛的时候,都能看出来,江宁的脸上十分不适。
他估计心里该有阴影了。
“对不起。”孟依低下头:“给你找麻烦了。”
“可不是吗?”江宁抬头,看着她也挺郁闷的:“天天就你给我找麻烦,下次记得买人家脱好毛的鸡。”
他盯着自己的手,样子十分搞笑:“老子手沾了命了。”
然后他合起手连连说了好几声阿弥陀佛,给鸡超度。
那样子特别滑稽。
孟依突然笑了,他也笑了。
江宁说话方式就这样,不是那种一味宠一味哄的,两人之间经常小打小闹拌拌嘴,你要是跟他道歉,他明面儿上嫌弃,不原谅你,傲娇的指责你,实际上心早就软了。
孟依煲汤江宁就一直在旁边看着,孟依按照食材加了好多料进去,什么八角,香叶,陈皮。
这些香料都是外婆做肉夹馍炖肉留下来的。
之后又切了两个白萝卜进去。
三个小时后,正赶上午饭,孟依打开陶罐锅盖,用小勺子盛出来一点点尝尝味道,还可以的。
孟依又弄了一勺,吹了吹喂给江宁:“你尝尝。”
江宁喝了一口,瞬间对她竖起大拇指:“你可以啊孟孟”他啧啧两口:“好喝的。”
得到夸奖,孟依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孟依从橱柜里拿出海碗,说:“你把堂屋的小木桌搬过来,咱俩先吃点,我再给姥姥送过去。”
江宁:“先给你姥姥送。”
孟依拿起勺子往海碗里盛鸡汤:“给她送我不还得回来吃吗?咱俩在这儿先吃完,我下午就可以陪着她了。”
江宁没再多说,从堂屋里搬来桌子凳子,进来的时候,孟依已经在煮挂面了。
江宁看着她围着围裙,忙前忙后的样子,莫名觉得心酸。
她以前的生活肯定不是这样子的,她以前的生活,肯定是光彩夺目,像个小公主。
“愣着干嘛?”孟依看他一眼,眼睛很快落下去,把煮好的面放进鸡汤里,特别开心:“可以开饭啦。”
两人坐在狭小的厨房里,孟依拿勺子捞了捞海碗里的鸡块挑到他碗里,江宁看见她的手,没有像刚来云林的时候那般有光泽。
以前坐前后桌的时候,他都能注意到,孟依每次上完厕所回来,都要涂护手霜,现在再没有了。
江宁握住她的手,痴痴的看了两眼:“手变糙了。”
“能不糙吗?”孟依抽回手,低头吃面,毫不在意的说着:“这几个月,学会做好几道菜了呢。”
孟依没心没肺的开着玩笑,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她抬头看他,嘴边因为刚刚喝鸡汤沾了点油渍。
江宁皱着眉,眼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难过,又觉得是心疼。
“别这样看我,”她又低下头,嘬了一口面:“我现在这样挺开心的,只要有你和姥姥,我怎么样都行的。”
她淡淡一笑:“反正…只要能跟你们在一起就行。”
她偶尔也会觉得累,身体支撑不住,比如周日穿了十二小时的高跟鞋拍摄,第二天明天身体的精力还没恢复就要上课。这个时候她真的会觉得好累,身体想被抽干一样。
江宁说过不让她拍摄,花他的钱就好,是孟依自己坚持,她不想花江宁的钱。
所以,孟依有时候想,她累也是活该嘛。
但这是身体上的累,可以恢复,心灵上,就不一定了。
有时候心灵上受的伤也只能通过身体劳累去排解,太累了,便什么都来不及想了。
那些何湘南带给她的伤,不是说不在意就能做到不在意的。
她现在,跟江宁还有姥姥在一起,也是带着怨恨的,怨恨何湘南。
累的时候就会有很多负面情绪,比如都是何湘南和孟淮远不管她,她才过成现在这么劳累的日子。
但转眼看到姥姥和江宁,便什么都不在意了。
上帝为你关掉一扇,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的。
江宁:“我和姥姥都不需要你为了我们做牺牲。”
孟依无奈笑一声:“开玩笑的,快吃,面要坨了。”
江宁这碗饭,动的格外艰难。
孟依看出来了。
她放下筷子,认真看着他,眼神黯淡道:“江宁,我不是因为认识了你们才变成这样,是因为我父母不要我了,而你们给了我家,你不要本末倒置。如果没有你们,我的处境不一定会有现在好。”
他无需内疚,无家可归的人怎么会嫌弃收留自己的人条件不好。
有人扔给乞丐一个馒头,乞丐又怎么会嫌弃那个馒头是凉的呢。
她所怀之心是感恩与感动。
江宁难为的笑了下,手揉了揉她头发。
此刻倒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病房里,姥姥依旧躺在那儿,孟依把鸡汤打开,端到她面前。
看得出来,姥姥还在生气,背对着孟依不愿意跟她说话。
江宁站在厕所门口那里,看着二人对话。
三个人,三个位置。
“姥姥,对不起,今天跟你话说太重了。”孟依低着头跟姥姥道歉,眼睛不自觉又酸。
姥姥身体也颤了一下,孟依眼泪滴到手背上,说:“我害怕姥姥你离开我…”
“我只有姥姥了。”孟依上前两步,声音很小,带着哭腔:“姥姥你别生我气了。”
江宁看着孟依这样子,鼻头有些酸。
她低着头,跟姥姥求关心:“我今天炖鸡汤的时候烫到手了,好疼。”
确实是烫到了,只不过不严重,有一片红,为此还被江宁骂了一通。
因为鸡汤刚炖好的时候那个锅实在太烫了,孟依刚触摸就缩回来了。
姥姥身子突然动了一下,翻过身子,坐起来,看着她:“给我看看。”
孟依眼红红的,看着姥姥,伸出手,眼泪开始止不住的流。
姥姥眼眶也红了:“傻孩子。”
“姥姥,”孟依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果昨天我跟你一起吃了那顿晚饭,现在躺在医院的还有我。”
要不是学校昨天临时准备一场理综卷考试,她肯定是要回家吃晚饭的,那现在躺在医院的就是她和姥姥两个人。她倒下了,谁来照顾姥姥呢?
“就算我们放过她了,以后我们俩也没有好日子过的,她万一再下毒呢。”她小声啜泣着:“我只想跟姥姥生活在一起,以后就我们两个人行不行?我们不要管其他人了。”
姥姥最终点头。
孟依抱着姥姥,高兴的在她怀里哭了。
江宁最近一直都找人守着姥姥,舅舅来闹了几次,无果。
但人言可畏。
孟依回家的时候,巷子口围满了人。
都在指指点点,责骂孟依是个没良心的人,言语唆使姥姥,弄的家人众叛亲离。
孟依无畏这些留言,但舅妈也有娘家人,舅妈娘家弟弟从人群中走出来,推搡着孟依肩膀:“你就是那个没良心的野丫头?我姐好心给你一口吃,你还去告她?”
给她一口吃?
世人怎么那么爱往自己脸上贴金呢,她何曾沾过舅妈家一点恩泽?
“就是。”旁边的邻居起哄:“太没良心了。”
孟依懒得理他们这种人,径直往前走,男的拽住她衣服:“不说清楚别想走。”
她神色冰冷,觉着眼前这一群人虚伪至极,尤其这些邻居们,既不是真的想为舅妈打抱不平,也不是真的觉得孟依做的有多过分,就只是纯粹的为了看个笑话。
“松手。”孟依眼神逐渐冰冷。
孟依扫了眼前男人一眼,淡淡道:“寻衅滋事的,行政拘留十五天,严重可判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怎么?”孟依笑了下:“要我打电话报警吗?是不是觉得舅妈在拘留所太孤单了,你们想去陪陪她?”
众人眼光突然变的恐惧,以前他们是法盲,无所畏惧,可现在眼睁睁的舅妈进去了,一个两个都怂了。
她看着舅妈的娘家弟弟:“怎么,你还想打我?打我正好,那你和舅妈关在一块,你们去拘留所团聚吧。”
舅妈娘家弟弟不作声了。
孟依趾高气昂的回到了家。
坐在房间里,孟依想着,以后的日子恐怕会更难过。
无边的流言和谩骂,邻居的指指点点,众人异样的眼光,她倒是觉得无所谓,可姥姥呢。
姥姥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能做到视而不见吗?
孟依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总想着给姥姥报仇,却没想过姥姥的处境是否艰难,
毕竟有些事情,即使是错的,但在某些环境下,无法得到根治。
门响了,孟依起身去开门,看到何锦昊。
“怎么了?”孟依手扶着门把儿,将两人之间留出一点距离,没有让何锦昊进门的打算。
她现在不知道怎么了,对所有人都会自动升起敌意。
那种防御的门一旦开启,再也无法放下。
以前她冷,现在的她更冷,眼中除了姥姥和江宁,没有其他。
“我爸今天找你事了?”何锦昊问。
孟依淡笑,无所谓的耸了下肩膀,眼中更是轻蔑。
“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人,谈不上找事。”
何锦昊点头,早该想到这个妹妹根本不是任人拿捏的人,从裤袋里拿出一个手机递给他。
“这是我今天刚去买的,比不上你以前那个,但也比你现在的翻盖用着强。”
孟依看着手机,智能的,一个小众牌子,价位大概在一千到一千五左右。
之前她那个被摔坏的手机,当时买的时候一万多,是当时刚出的一款手机,那是初中刚毕业,何湘南给她换的。就算用了一年,市场价格下降,现在买也要八千多。
孟依明白何锦昊的经济实力,直问:“你哪来的钱?”
他释然一笑:“一个男生如果不谈恋爱,是花不到钱的。”
跟蒋梦琳分手了,也花不到什么钱了。
孟依接过手机,放人进来。
她从抽屉里拿出卡针放在床单上,把翻盖手机的电池取下,没抬眼,问:“你来找我是替舅妈求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