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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来说,白仙柠入宫必要借助杜银盏的身份,但若要杜家人乖乖配合她的行动,唯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在杜银盏与她哥哥杜银河身上均施了离魂引,这是她在佛莲幻境中吸收的妩玉功法中学到的印珈,修者界广为使用的一种灵体制约术,待她回头离宫时还需再施一遍解除术。办妥当这桩事,再打发绫泉亲自去揭来皇榜随她一同入宫。
至此,御史府千金杜银盏揭榜自荐替皇帝治疾一事立时在街头巷尾被传的沸沸扬扬。
白仙柠这么做有两个目的,一来此番动静闹得颇大,杜家自是不可能再独善其身,二来她久不回小仙园,若白枍神回来下山一打听,便能猜到她的行踪,埋条线索好教他放宽心。
对杜家人来说,她入宫是否为刺杀闰帝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否全身而退,银盏兄妹坐如针撵,深觉有种被架在刑台上候刑的绝望感。
白仙柠却淡定如常,吃一堑长一智,根据她从前屡屡被置于险境的经验来看,她行事并不喜欢被动,不论她术法高低,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行动前该有事先筹谋的能力。
她在御史府蹉跎一日,次日晨便有朝廷慕僚派来轿撵将她与绫泉送于宫门口。
入得宫中,见上空一派烟云弥香,两边是威严庄重的殿房红墙,脚下是洁净无尘的御道,宣事太监是个面色深沉的中年男子,翠玉佛珠规整的挂在胸前,手执兽毛佛尘在前方引路,时不时提醒她一句:“银盏小姐这边请”。或“陛下近日政务繁忙,银盏小姐既入得宫来,还望安心小住几日,等待陛下宣昭方可觐见”。
宫中戒备森严,欲觐见皇帝一面不是件易事,既然皇帝不急,白仙柠更不着急,心里合计着趁夜里空闲时正好能寻机探索探索。
绫泉面色苍白的跟在她身边,忐忑不宁道:“白姑娘,我们是不是死定了?奴婢不该再心存幻想,或许……”。
白仙柠拍拍她的肩,低声打断道:“镇静些,拿出你算计我时的那个态度!”
绫泉尴尬扯扯唇角,息声道:“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再提及这件事,如今我们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御史府的命运全系在您一人身上,奴婢怎敢再算计您”。
那位持庄重相的公公一甩佛尘,回她一个警告瞪视,似不悦她二人在此肃穆之地交头接耳,指着前方一座殿门冷清道:“银盏小姐,这处琉影院虽偏远些,却是难得清雅,便委屈您在此地静候两日”。
白仙柠颔首微笑:“不打紧,有劳公公了”。
宣事太监冷静的望她一眼,眼神瞧着有些不大寻常,她心中犯嘀咕,这话是银盏教给她说的,说她举止状态不合大家闺秀典范,话不易多,表现尽量沉稳庄重,否则极容易露馅。
她以为自己平素也不是个轻浮性子,虽拿捏不出大家闺秀该有的矜持态,却也能从盈盈稳重中透出股洒脱来。但见这位目光如潭的公公却是怀着个审视的态度,心中虽有些疑惑,面上却坦荡,明眉皓目回望过去,道:“公公可还有什么吩咐?”
那位公公未说话,转身往院里去了。
白仙柠也无意琢磨,跟随踏进院里,适才进院,见一颗海棠树下端端坐着两位粉衣宫女,耳风里忽飘来几声议论,一个说:“皇上近日夜里纵饮过渡,连续三日召来三位美人侍寝,可怕的是,三位美人侍寝当夜均被一剑封喉,听说死状凄惨,如今宫中佳人们惶恐,原先都挣着抢着侍奉皇上,现今却都互相礼让起来了,倒是个新鲜事”。
另一个附和道:“皇上性嗜,别说娘娘们,近身伺候的奴婢们更遭殃,能多活一日一夜已是不易,能躲便尽量躲着些吧”。
初开口那个又道:“旁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却说御史府竟急于攀上皇上这门宗亲,原御史大人被砍了头,御史府没落是早晚的事,纵要攀亲却如何想不开要拿皇榜开玩笑,若非痴心找死,便是盲目自信,竟妄想让皇上断臂重生,如今宫里人人都在等着瞧这出好戏,却看那杜银盏小姐怎么收场”。
宣事公公踏进门来,沉冷的咳一声,训斥道:“大胆奴婢,胆敢背后议论主子,你们该当何罪?”
两位水灵灵的婢女蓦然抬头,惊的从石墩上掉下来,身体抖的似个筛糠,慌措跪地道:窦公公,奴婢错了,奴婢们罪该万死,您行行好,饶奴婢们一命……”。说着话似是惯性使然,抬手狠狠掌掴自己嘴巴子,两张灵透小脸顷刻肿胀起来,直教人不忍直视。
白仙柠立着看热闹颇觉尴尬,清清嗓音柔和道:“你二位可是打理琉影院的丫鬟?”
二人闻言诧异的抬头望望她,怔愣片刻,许是她的眼神教她们生出些安慰感,眼底燃起一丝渴求色,连忙点头称是。
白仙柠笑笑,回头与那公公打商量道:“有劳公公挂心,她二人既是来照应我生活起居的,说出这般疯言疯语的话来,确该重罚,便罚她们自断一臂,谢罪可好?”
语罢,神态凌然,指尖划过一道流光,光芒乍闪,两位婢女懵懂的望她一眼,再后知后觉低头望望自己冒血不止的左臂,忽地慢半拍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呼。
绫泉头脑空白的捂住嘴巴,木木呆呆已难做出个表情。窦公公则愕然瞪着她,惊了半晌正要发怒,却见她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两颗药丸道:“你们不是想看我如何收场吗?绫泉,把药给她们服下去”。
绫泉艰难的回过神来,哆哆嗦嗦从她手里接过药丸,每走一步便觉腿肚子狠狠打颤。
她承认这位白姑娘做事常出人意外之外,但首回来到宫中就惹下这等祸事,委实吓破了她的胆。就算注定要死,晚死一日也好。她手抖的厉害,极为艰难才将药丸给那两位几欲昏迷过去的婢女服下去,瘫坐在地上,满头冷汗直冒。
白仙柠双目温淡,回头对窦公公嘱咐道:“将她二人背进屋里”。
窦公公怔怔指指自己道:“老奴,老奴背她们?”
白仙柠毫不客气反问道:“怎么,背不得吗?”
窦公公气的牙齿打颤,偏怒也不是,愤也不是,他拿捏了多年的稳重态竟在她的气势中败下阵来。压压手里的佛尘,重声重气道:“好,老奴背”。
两位婢女今日算是倒了血霉,原以为白仙柠是个柔善的主,盼着她能将她们救上一救,万没想到她上来就砍掉她们一条胳膊,她们虽是宫婢,毕竟也是女子,被折了手臂,一颗心似从油锅里煎了几遍,昏昏沉沉间被背进房间里,迷糊中听得一惯威严肃穆的窦公公狠狠幽叹一声。
白仙柠清洗一遍手,走到床前与窦公公道:“出去吧,没有我的指示,不准进来”。
她凝神时,气势端的磅礴,隐隐比那皇帝老儿更具有压迫力,窦公公委实敢怒不敢言,腹内憋着一口气,面色通红退出门外,心中恍然一悟,自己堂堂内务总管,怎能如此窝囊,方才银盏小姐砍人时,他竟连个屁都不敢放,竟还鬼使神差帮她将宫女背回屋里去,端肃的面容上现出一丝疑惑,揣摩自己大约是老糊涂了。
院里不过候了一刻钟,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两位面色稍有些苍白的宫女走出门来,日头照的耀眼,仔细瞧去,她们却是利落的甩着两条胳膊走出来的。
窦公公瞪着两颗黑枣般的眼珠子惊颚不止,若非院里还切实摆着两条滴血的胳膊,他以为这其中定然是施了什么障眼法。
白仙柠居高临下站在门槛前,闲闲道:“怎么,你们还满意吗?”
两位婢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感恩戴德道:“银盏小姐乃神医在世,是奴婢们孤陋刻薄,有辱姑娘声名,奴婢们给您赔罪,还望姑娘恕罪”。
窦公公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抬手抹抹脸上冷汗,欣喜若狂道:“银盏小姐请稍等片刻,老奴立刻就去将这件天大的喜事禀报皇上,相信皇上定会立时召见您”。
窦公公看似欢喜疯了,心情翻涌的如波似浪,火急火燎转身就要走,怎料还未踏出门,便听白仙柠不疾不徐道:“公公且慢,臣女方才为这两位宫女医治已是劳神劳力,且入宫前仅带的两颗生骨丹都给她二人服下了,因这生骨的药艺复杂,匹配十分艰难,恐需月余时间才能成功炼出一颗丹药来,公公不必急于通报,容臣女配好丹药再为皇上诊治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