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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抱蔓摘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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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役相衣量面,扫刮他一番,道:“若无盘龙、浮凤、镂麒等牙牌,烦请阁下先去办牌。”

等等,廉某人一瞬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抱月楼再是高雅,终不过一酒色财气的销金窟,何必如此高调?!牙牌?!难不成出入往来者,尽皆被造册登记?!

造册登记?

造册登记!

这是要他当“风宪官”,纠察各大名楼名园的偷税漏赋之恶行、检举食俸文武们暗嫖暗娼之劣迹咯?!今日他不过想凭借唐敬德尊崇身份,再入抱月楼,矫首遐观开眼界,顺便探问柳心几句话,好去邀见一个人,不成想撞上个明昊,对蔺贵妃来了个小惩大戒!他从来都是个洞烛机微的鬼难缠,灵敏堪比畋犬,何时何地万不能被他嗅着腐肉味,否则就算他不啃,也得嗷呜一声引群狼围食。抱月楼、银楼、金凤楼、群芳园、天命赌坊……蔓引株求,他还真没想扯起藤蔓带出瓜来着,可惜天之道,一向损有余而补不足!

他刚要去观瞻“造册办牌”是怎么一回事,一眼瞥见个被三五红妆缦绾簇拥着的、粉颈粉面的花蝶,和他怀里半隐半露的唐敬德留给他的名刺。

“这夜游神,留守花蝶,倒还知道正事没办呢?!”廉衡瞟了瞟低眉低眼、手足无措堪比鹌鹑的花蝶,短胳膊刚要挥舞喊他,瞥眼身后金翼,恐生不妥便又连忙缩回。立时盯紧迎面出来的两达贵,忽直愣愣扑前与其撞满怀,赔礼道歉呼爷爷告奶奶地恭送二人后,这才回眸冲门役嬉皮憨笑,双手却突捧献出一素蟒牙牌,门役虽有疑窦倒再未阻拦。廉胡子这又傻登登地鼻子朝天故意不看路,望门槛一绊,便折腰折腿似得直往花蝶身上歪,缦绾娇娘们纷纷避退,独鹌鹑少年忙忙老实巴交地搀住他。

“小……小心。”

“名刺我拿走了,回府找你家侯爷去。”廉胡子低语嘱托,挤眉一下,尔后便搡开他呼剌剌道,“阿有毛病啊?走路不长眼!”花蝶瞠目结舌瞧着面前人,哑然发怔。廉胡子则甩了甩不合身宽袍,嘶句“晦气”,就径自上楼。

“这位客,听曲还是品茶呢?”

“爷找柳心。”

“柳姑娘今日有恙,不外见。”

“爷只想观她独舞,阿行啊?”

“这位爷,咱抱月楼可从未有强人所难的规矩,您看……”

“看什么看。”

暗中侦测的柳心,适时从三楼拐出,如絮如棉袅袅飘飘,缓步上前,甄别着眼前大胡子究竟何方神圣,问:“不知尊客?”

廉衡捋捋胡子,答:“鄙人马奔跑他兄弟。”

花蝶本名马奔跑,这事已无几人知晓。毕竟假名叫久了,真名就会丢失。年仅十岁的唐敬德将年仅七岁的血糊淋剌、肉绽皮开的花蝶,从饮血茹毛的抱月楼暗沉的地宫底救出后,成熟持重地对犹在骨颤肉惊的花蝶道:“明胤兄长说‘过去的不好的回忆,不能忘记但亦不能记起。’离开抱月楼地宫,你就不再是马奔跑。我自号花鬼,你当我书童,就叫花蝶好了,‘东家蝴蝶西家飞,白骑少年今日归。’你能听得懂嘛?”花蝶似懂非懂再次昏厥,一觉多年。他对抱月楼魆黑的地宫,既牢记着却又什么都想不起,这对他,也算再好不过的结局。但,廉衡令蛮鹊叫他“阿预”,却只为时刻提醒他,他本名傅钧预,傅氏一门可真死但不可真死绝!对于有些人,旧日之殇是存活目的。

柳心能知晓花蝶的真名,也算唐敬德对这位新入伙美人私辟的捷径。姑娘月眉微动,婉婉道:“尊客,意欲品茶还是喝酒?”

廉胡子道:“玉斝清酒,方配姑娘凤歌鸾舞。”

柳心的咏絮阁紧紧关闭,廉衡跟着她望深闺走地十二分惭愧害羞,直待确保安全无虞,他才长喘口气吹翻胡子道:“真快焐熟我了。”边说边将身上的袍子,里三层外三层地脱掉。

柳心捂面失笑:“先生穿得未免过多。”

“增壮,但求混淆视听啊。金翼钉子一样盯住我,走投无路才会借姑娘脱险。”

“金翼不是,已放松了对先生监管?”

“我刚挑拨事非去了么,他们一路从群芳园跟过来……先不说此事了,我来找姑娘,原是要打听赵自培底细,眼下却生出件更紧要的事。”

“先生不问狸叔,千难万险来问我?”

“还不明胤那厮……还不是世子殿下,让秋豪恐吓了狸叔,与我断绝了往来。”廉衡边说边扯着圈脸胡,“呀呀呀……疼疼疼……”

柳心再次掩面笑,笑着笑着修眉突然收了收,兀自盯着廉衡宛曼腰身凝视不语。

廉衡嘶啦一声扯掉胡子,回眸对上她目光,忙将松散敞乱的亵衣裹紧,理好棉袍。

柳心侧眸避视,道:“秋霜未降,先生倒先穿上了棉袍。”

廉衡哑笑:“哦,那个,小子体质不好,畏冷。”

柳心颔首:“水要凉了,那先生不若先就热洁面。”

廉衡应声濯洗,粗眉毛棕胭脂赶忙洗掉,尔后啊一声“舒服”。一旁观瞻的柳心,迥深的目光犹如菊九月前的灼灼视线,令他分外不安。末了只能装无赖打岔句:“姑娘这般盯着我,莫非看上了小生?”柳心羞面霎时嫣红。廉衡整整衣冠落座桌前,立时步入正题,“我想约见赵自培,何处妥当?”

“瘦竹园。”

“又是‘瘦竹园’,这雅骚雅骚的地方,究竟何人所建?”

“……先生预备,如何寻他?”

廉衡自怀内掏出适才从花蝶身上顺走的红色名帖,答:“投名刺呗。世情嫌简不嫌虚。”

柳心略一思忖,补充说:“赵大人和尤孟頫大人,总是默约在每月月盈之日,于瘦竹园‘七仙阁’煮茶论道,先生递名刺时,不妨将他约在七仙阁,煮一壶太平猴魁。”

廉衡先调笑句:“阁子里当真有七仙姑么?!”尔后一笑即敛,“原来世子爷算准了我,会来找你打听赵自培。”

柳心莞尔一笑,心说世子爷算准的,可不止这点。但该装还得装,于是柔声解释:“狸叔前日来信,将赵大人平素动向告知于我,但具体目的,不得而知。”

廉衡玩味一笑:“不得而知?”

柳心:“确实不知。”

廉衡:“那殿下可有叮嘱,这是你我,最后一次约见?”

柳心颔首,将细密罗列了赵自培入仕二十载大小动静的手书递予他。廉衡展开书笺方一浏览,一眼盯见个“昌明十年”。昌明十年,时任二品堂官的刑部尚书赵自培,因无视明皇八百里急诏,擅自揪査了令傅氏阖门一夜湮灭的大火原因和再三上疏请査案情的执着,而被贬谪黔州,直到昌明十八年才由相里为甫,周转斡旋,选调回京,委任为通政使司四品右通政,至今。他的起落沉浮,在当时那一拨人里,还算较好的。

柳心:“先生?小先生?”

廉衡将书笺收起揣入袖袋,这才回转神思。

“小先生方才说,眼下有更紧要事,不知为何事?”

“盘龙浮凤这些劳什子牙牌,可有造册登记?”

“有。”

“在肖大老板手里?”

“是。”

“能偷到手么?”

“看先生找谁偷了。”

“涌金巷神来手,可有耳闻,我大哥。”

柳心摇头。

廉衡嗤然失笑,肃容再道:“这抱月楼背后金主,与殿下是敌是友?”

“恐怕是敌。”

“唐敬德身世,你知多少?”

“只知为皇家秘辛。”

廉衡:“皇家秘辛?怪不得!”怪不得他俩那么像!怪不得明胤对游神格外疼!小鬼思忖一刻,再问,“东西六宫,尽数周知?”

柳心:“未必。但皇上定然蒙在鼓里。”

“太子呢?”

“唐后唯恐知情者,不能缄口如瓶。”

是啊,焉敢告知明晟?多么绿中带俏、俏中带绿的轶事,知道不得疯!一个从天而降的堂而皇之的明胤已足够其哑忍,再来个亲老子给亲舅舅带了顶硕大绿帽子,知道不得魔!

廉衡低垂眼睑,再问:“他自己呢?”

柳心敛紧羽睫,应答:“唐公子不想知道,便不知道。”

“姑娘又如何知道?”

“机缘而已。先生信我便可。”

“抱蔓摘瓜,我并非想伤及无辜,奈何走着走着事情就纠缠串味了。”廉衡拧眉短叹,再道,“施步正我另有他用,形势逼迫,可否暂借尊兄力量,将我在‘群芳园’揺舌吹议之事,望京畿各大书院,连夜散播。”

“先生当真要扳倒蔺贵妃?”

“焉能轻易扳倒,不过给她一巴掌罢了。但如今因这秘辛,估计唐后,会令她打掉牙齿和血吞。”

“先生的意思?”

“世子府却避局外,唐后亦会让此事封尘。圣谟宫省风流事,吾等不必深究。”

柳心点头:“不知先生,要我兄长具体散播何事?”

廉衡:“我先草书一份,之后就劳姑娘誊抄数份,再烦令兄,连夜张贴到京郊各大书院里。”

“先生放心。”

“对了,烦姑娘再找个人,到葫芦庙涌金巷的‘十拿九准’院,找一个叫‘一刀断’的,让他务必于今夜,拿到肖弥意手里的所有账本子、花名册,尔后去瘦竹园寻我。”

“柳心这就去办,请先生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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