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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醉生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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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壮怂人胆。

怂人因长久的不自信对外往往不自觉呈现出弱势或奴性,但长聚心中的愤怒和仰人鼻息的屈辱压抑太久时,他们总得选择性爆发。爆发的对象自然是相对更弱势的群体,譬如抱月楼地宫深处让怂名在外的“草包王”方才活动筋骨的松骨奴,譬如眼前还轮不到鄙视他的唐敬德和不知从哪钻出的仨庶民。

远处,施步正蹙紧两条狼毫眉:“俺听不下去了,我去解围。”

廉衡拦问:“你能听到那厮吵什么?”

“能啊。”

“在嘶什么?”

“哎,康王爷咬着唐公子不放,张嘴闭嘴他来路不明,国舅爷戴着顶绿帽子。”

廉衡闻言肃容,望向施步正:“你是不知道什么?”

施步正苦口难言:“俺真不知道。我也只是,曾听过些小道消息,主子和秋豪铁定知道。康王爷再这么口无遮拦,今天非生出祸事不可。”

廉衡语气一凛:“胆敢欺辱我姐夫!”

“豆苗你要干么?”施步正每见他瞳孔发绿小脸发蓝,油然发怵。

“恶行焉能结善果。我要他一朝醉生,从此梦死。”

“他可是亲王,你别乱来。”

“不信我?”

“信,就是因俺信,我才担心。主子让俺跟着你护着你,可我再能耐也不能碰他一丝丝头发呀。”

“信我的话,棋盘街西,就是顺天府署,速去招些兵弁。”施步正略一犹疑,碍于情形紧迫飞身而去。廉衡再望向蛮鹊,“阿蛮可敢挺身上前?”

蛮鹊:“敢。”

廉衡:“若问你何人,便说春林班蛮鹊。他若动手,阿蛮躲开便是。切莫被伤着。”

“嗯。”蛮鹊犹疑道:“阿预想扳倒蔺贵妃?”

“阿蛮好好读书便是,多余的莫管莫问。事急从权,逼于无奈,才推你入坑解围,阿蛮当真什么都不知道,明白?”

“阿蛮会相机行事,落身小伤无妨,自有分寸。”蛮鹊言毕,兀自望喧嚣中心去。

“陈应时?”廉衡空喊一声,不由嘟囔,“臭小子,我浑身优点不学,偏捡犟脾气像。”

唐敬德是大智若愚里的非典型,虽说从不装讷装呆,浪里浪荡、玩世不恭的样儿又一般让人毫无防备,可设若你想打他些主意,他又绝不会吃闷亏。原本,他只想令明昊吃点口孽后悔药,但蛮鹊的突然出现,令他极速反应,躲在暗处的廉衡意欲何为。游神眼睫一抬,瞥眼春林班,摇头冷冽一笑,便准备遂了廉某人的意。

蛮鹊低眉低眼靠上前,自报家门,明昊闻之粗声二气道:“春林班都是我姨母开的,你一只麻雀,算什么鸟。”

蛮鹊:“贱民有眼不识泰山,竟不识贵人姨母,乃梁班主内阃。”蛮鹊故作蒙昧,唐敬德无缝接笑,语调仄仄平平。

可他这一笑了不得啊,拿捏的疼痛适中恰到好处。

草包大怒:“什么梁班主,他哪门子不上台人物,我姨母乃……”草包王搡开口口念念“不能说不能说”的近侍,尤为大声道:“我姨母乃当朝皇皇贵妃,宠冠六宫的蔺贵妃,爷可是康王,康王,睁大你狗眼。”

蛮鹊迭忙躬腰九十度,装得个战战兢兢汗洽股粟,失色赔礼:“都怪贱民,有眼无珠腹骨空,仅瞻过太子、世子圣颜,未曾见过王爷盛容,才冲撞了王爷,还望王爷责罚。”

果然是受廉衡调教的小麻雀,再乖,也会挠你一爪子。

“你也配见过本王,你算个什么东西,连明胤明晟都不配,他俩连给本王提鞋都不配。”

“哎哟我的爷呐,您胡说什么呢?!”明昊侍从忙呼喊扈从,“都干杵着干嘛呢,快,还不快领着爷回家。”

“蛮鹊碌碌庸流、无德无能,自然不配给王爷提鞋。”小家伙人显得恭恭敬敬,头垂得有低没高,但就是令明昊闻到股前恭后倨的瞧不起味道。也不知是其心魔作祟,越自卑越敏感,还是蛮鹊已濡染廉衡的傲骨嶙峋,加之唐敬德似有若无的一会一阵的讥诮鄙夷,明昊彻底被激怒,转身抽出扈从腰刀。

人群一阵唏嘘心惊。

远观眺望的廉衡啧啧佩服:“这货今儿个到底受何刺激了?真是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回眸便瞅见巡城兵丁正从远处蜂涌来,忙闪避一边,自怀中掏出几锭碎银子,将方才招徕的三五楞头青蹿一块再细细密密教嘱番,尔后一人一两道:“我瞧谁喊得响,加给半两!”

一个道:“那毕竟是皇子大老爷,不敢把俺们都抓去坐牢吧?”

一个道:“先生让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平白无故抓人不是刚好成现行犯么,大明吏律又真非摆件。”

一个道:“对,怕娘的啥咧,老子们一没犯法二没乱来,还由着这些个天王皇亲杀脑袋不成。”

几人从廉衡命,花散在人群中,先一阵唧唧咕咕私下挑拨,尔后次第高叫道:“王爷要杀人了……”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春林班竟是蔺贵妃开的!”

“想不到一相公堂子销魂地,竟是一深宫娘娘开的!”

“丢人呐……”

“丢皇家脸面哟!”

“大明律不是规定,皇亲国戚和在品官员,一律不许从商么,这不与民争利嘛?!”

“贵妃娘娘就能与民争利了?!”

“与民争利,罪该万死!”

“不死也难辞其咎!”

哑哑人群被莽莽几句,激得如蜩螗沸羹,唐敬德庇护菊九之际,有意无意挨近明昊狂舞的大刀,蹭伤了胳膊,而滴淌的鲜血,更被他有心无心地全糊到了桃脸鸭脖上,蛮鹊亦被“无意”划伤了小腿,訇然倒地,小大在唐敬德眼色下急急嚎啕大哭,而被廉衡碎银收买的俩愣头青,忙虎咄咄蹿出来说理,却又被情急保护草包的贲卫两枪挑翻在地,场面登时混乱,将矛盾直接激达顶峰。

唐敬德、蛮鹊红色的血液舔上明昊挥舞的刀锋时,草包一瞬吓傻,人亦酒醒三分。

“草包王真杀人了!”

“反了反了,同室操戈,天下要乱了!”

横空出世的两句,令明昊再次捏紧手中尖刀,惊恐万状地指划着人群道:“我没有,我不是草包,没有,本王没杀人……”

晃嗦嗦的尖刀逼得人群一寸寸躲退。而西城兵马司指挥赵英,则携两列兵丁昂然挺近。

说来凑巧,施步正刚飞身顺天府衙门前,赵英带着人马迎面巡逻而来,他狼忙踅向这一心源落落的同气好汉。要说二人,也算交情不浅:年节时,京都突现一江洋大盗,扰得“富”不聊生,适逢上元灯节,昼夜巡防控火的赵英不巧与盗寇迎面相撞,满城追捕间,盗侠被正鼾睡在国公府对面一拽家的屋脊上的施步正,三招五式擒获。许是英雄惜英雄味打一处来。施步正将盗侠扛肩头并无交付赵英处置的意思,二人盯视一番,施步正便跃向隔壁甬道:赵英兵分四路环面包抄。草莽本无心甩开他,以是待他仗马提刀独身寻来时,人从天降,豪言道:“俺世子府六英领刀,施步正。并非我要为难官爷,俺只是觉得他也算劫富济贫好汉子一条,今夜若被官爷们带回去,只能死路一条。俺师傅常说‘惩恶劝善’,倘若他保证日后不犯,官爷可饶他一命?”赵英靖默片刻,道了句:“有法而行私,谓之不法。乃赵某之罪。”言毕提刀望自个胳膊一刀,尔后策马远逝。施步正和盗侠,生生被其唬在原地,末了,一个飞身而逝起誓说“必当金盆洗手”,自此隐居葫芦庙涌金巷,但却栽培出了徒子徒孙一大堆;一个挠挠后颈子慨叹声“英雄啊”便跳往酒肆喝黄汤。当然,当此时廉某人并不知晓,他口口声声的涌金巷神来手我大哥,正是施步正这位盗友。

施步正飞身赵英大马前:“赵兄。你来得可正是时候。”

赵英叉手礼:“施领刀。匆匆飞纵,有何急事不成?”

草莽:“康王殿下在抱月楼门前醉酒闹事,特来求援。”

赵英:“求援?施领刀武艺登峰造极,问鼎高手榜,还需求援?”

草莽剌剌一笑:“你也别深究。反正无巧不成书,俺想豆苗,更喜欢见到你。”

赵英略一思忖,当真不再多问,侧眸看眼顺天府衙空旷高筑的大门,道:“五城兵马司只有巡捕盗贼、疏理街渠及火禁之责,情势再是严峻,怕也管不到亲王头上。我先带人马赶赴抱月楼,你最好再去敲响,这顺天府衙的大鼓。”

施步正闻言应声“好”,心知造势越大康王愈是骑虎难下,甫一点头,便燕子抄水飞身直上,以脚作槌“咚咚咚”地敲响鸣冤鼓,尔后直接上瓦,在赵英“施领刀,好身手”的钦佩声里说:“俺先走一步,豆苗蛮鹊还在那危险着呢。”

倘若其能,更掉土味十足的“俺”,草莽妥妥一枚神圣不可侵犯的大侠。

赵英叉手拱送,亦携一众兵丁,播土扬尘望大明门外的辐辏路口奔。

顺天府尹胡惟仁的师爷,本在院内闲庭碎步,闻得几声雷点子似的疾鼓,亲自出来探勘。眺望着尘土疾行的马匹和十几个兵丁,问:“何人击鼓鸣冤?”

“小的也未看清,不过身手十分了得。”

“那些又是何人?”

“是西城兵马司指挥赵英,和他的巡城兵丁。”

“赵英?!”师爷眉峰一簇,转身踅回府衙,急速报禀胡惟仁后,便令府丞带着一干兵弁赶赴抱月楼。

施步正先一步赶回来,刚说罢“你猜俺请来了谁”却一眼瞥见小受轻伤的蛮鹊,攥紧拳头便欲出头,廉衡忙将其扯入一家茶肆里,借店家笔墨简书一封,道:“花师兄足够庇护他们,你得从速办妥两件更重要的事。”施步正铿然点头,揣好信笺,蒙了面先自宫城左掖门前站,将从春林班后门溜出来的贵妃线报拦截,五花大绑扔一酒家酒窖里,尔后才匿影飞往东宫。

赵英一众人马,自然被明昊的扈从贲卫拦挡在外,然则赵英异常识相,不哼不哈乖乖领着人马远退,包抄围观。因他深知,他一旦插手,今日所生事端就会尽数扣他一人头顶,而明昊顺势脱罪。

廉衡颇为赏识地点点头,瞥眼紧随其后的顺天府兵弁,剪手在背,望天命赌坊的好邻居——京畿第二大相公堂子销魂地的“群芳园”去了。群芳园少园主霍仕杰,乃纪盈“连襟”之子,即妻兄霍连山的长子。这也是缘何纪瑾,隔三差五跑春林班滋事主因。表兄表弟金银至上,沆瀣一气为祸世间。他现在要做的,便是逍逍闲闲身入群芳园吃瓜子磕闲话,将真正的战火引到敖党、太子党和蔺贵妃三党之间。这是他敛藏不露头的主因,他一露头,世子府无疑就被扯了进来。也不知何时起,他区区廉某人一介寒衣,一颦一簇已可以完全代表煌煌世子府,真是不甚惶恐!

小鬼本就擅借力打力,更善保全己身。若说他之前种种,出风出头愚不可及,倒也片面,毕竟他扯旗放炮的行为将明胤、明晟成功吸睛,真已算一步登天的“入仕”。否则以他短身,再是洞烛先机,连给一九品芝麻擦鞋都不配,焉能招三惹四捏东掐西,一步步铺路铺棋,成功布局。

抱月楼无声无息地剑拔弩张。

廉大嘴却稍作更衣更容,踏入群芳园捏了把瓜子,于半大时辰就轮转了十来张茶桌,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将适才在朝天北街所见的凶险景象,添油加醋有一说十。

一颗西瓜道:“你是说,康王自个承认,春林班是他姨母皇贵妃开的?”

廉大嘴:“可不是?!哎呦呦真是菩萨保佑,鄙人本打算到春林班一睹瑶倌蒲柳之仙姿,好在鄙人没进去。估摸这会,春林班都要给顺天府衙包抄了。”

一颗苦瓜道:“亲王贵妃天家人天家事,巡城兵弁,当真敢插管?”

一颗甜瓜道:“不是说了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再说,皇亲国戚在品官员一律禁商,贵妃娘娘深居大内却把手伸向民间,与民争利,皇上能不给咱百姓个说法?!”

廉大嘴:“可不是?J上奉天格物爱民如子,岂能无个说法?!而且我听说啊……”

一颗蜜瓜道:“又听说了啥?”

廉大嘴:“小生听人秘议,说这春林班,一年向朝廷纳税不过区区几百贯宝钞。”

蜜瓜道:“就交几百贯脂粉钱?”

廉大嘴:“可不?!大家评薄评薄,这春林班傲倨朝天街棋盘街丁字口,面开六楹高基重檐,居市阛辏集处,流聚南北富贾,占尽地利人和,拐买的少年又个个色艺出众,百花谱上的小相公,哪个一晚上缠头有低于五十两的。五十两真金白银呐,末了就向朝廷认拳头大点捐,这像话么?!”

香瓜蜜瓜甜瓜齐声道:“不像话!”

廉大嘴:“可不?!这春林班说白了和银楼、金凤楼及咱这群芳园,与秦淮河畔的十六楼,性质一模样,青楼别馆,既从事这行,在籍男女乐户又皆有在教坊司挂牌登记,就该如咱这群芳园一般,老实按丁认捐。不能因他蔺贵妃协理六宫就恃权谋私,胁迫教坊司篡改丁数和缠头,一年到头自个赚得盆钵满盈,却敷衍了事只向朝廷课缴巴掌大花捐。”

香瓜蜜瓜甜瓜齐声道:“就是就是。”

廉大嘴:“听说教坊司的奉銮、韶舞,其实都是蔺贵妃的人呐。”

香瓜道:“这不监守自盗么?”

苦瓜道:“这是以权谋私!”

廉大嘴:“愈说愈令人愤懑,想来这些花捐税,吾皇不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么,不仅用作贡生的部分补贴,还用作吾等士林子弟三年一度的会试之上。如今却落入个深宫妇人手里,可悲可叹啊!”

苦瓜道:“蔺贵妃凤居御榻,伴侍龙鳞,岂是吾等能指控的?!况这花捐税,用作举废举兴、贡生津贴也不雅正。”

廉大嘴:“仁兄所言差矣。其一,蔺妃姓蔺不姓明,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她一年老色衰的嫔妃;其二,管子治齐,尚且为女闾七百,征其夜合之资以佐军国。今皇将其全数充作会试用度并借之兴办学院,自是利国益民之上举。”

香瓜蜜瓜甜瓜道:“确是,确是。”

香瓜道:“如此说来,贵妃偷税漏赋,属于私侵国帑挤占民财?!”

甜瓜道:“什么私侵挤占?分明是违触大明吏律,擅自从商,知法犯法罪胜一筹!”

廉大嘴:“可不?!要小生说,吾等不妨效仿那‘滑稽之雄’东方朔,三千竹简,上书陈情,围坐大明门外讨个说法。”

蜜瓜道:“对对,公车上书。”

廉大嘴眼波一转再道:“啊油,阿晓得啊,不是我喳吧喳吧,侬们再听我韶韶,一件更加私密的事。”群瓜登时懵住。廉大嘴捻捻胡子,忙自责句:“瞧我胡里八涂,一生气丢了官话,冒出了一口家乡音儿。”

苦瓜道:“听客口音,乃系吴方言,可是来自江淮?”

廉大嘴:“确是确是,小子正是来自于‘留都’南京。”

苦瓜满脸艳羡,正了正他儒巾道:“一弯秦淮十里珠帘,教坊名伎汇聚宝地,文人墨客辈出其中,先生既是流转那里的士人,倒还能瞧上,吾等北方水土?”

廉大嘴:“纵然它金粉楼台画舫凌波,但留都终不过留都,顶尖的琼花美胚早就流集于帝京啦,春林班那几个当真是尖中尖。但南京毕竟为六朝金粉地,浆声灯影里的绮窗丝幛、温婉美人,倒也确实比这里兴盛。”言毕他忽作小声,密嗦嗦道:“鄙人方才想讲的秘事,便是这千门万户、十里绮幛的教坊名伎,超一半,都把控在蔺贵妃手里呢。”

甜瓜道:“仁兄这话当真?”

廉大嘴:“秦淮河畔人人知!只要陛下肯纠察,一抓一个准。”

当此时,伴侧倾听的群芳园仆管,叮咛好身边小仆役,拨拉开愈聚愈多的儒巾抽身去通禀家主。

苦瓜:“设若这般合计,蔺贵妃偷漏的可就不是几百两的税赋了!”

甜瓜:“而是几千两!”

蜜瓜:“恐怕上万两!”

廉大嘴:“这本是吾等读书补贴、举国书院的开支用度啊!”

“皇上不是说,‘从此不薄读书人’么?!”

“怎能由得一深宫妇人欺侮!”

“吾等明日,就联动各大书院,陈情上书!”

“上书上书!”

……

待人群纷纷扰扰炸锅讨议后,廉衡才将捏手心的瓜子一扔,悄无声息地溜无踪。酒色游宴的霍仕杰、纪瑾闻得园仆翔禀,便急欲寻觅这位最初的消息源,履机乘变,扳倒春林班尔后一家独大,然廉大嘴早已拐带着暗盯着他的金翼折回了抱月楼。

呜呜泱泱的围观人潮基本退尽,在他翛翛然离开,去挑拨是非的短短一时辰内,抱月楼寒蝉僵鸟的氛围,便被“浑身是血”的国公府游神片语打破:

“既然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衙,都有巡护京畿治安的职责,如今又皆围观到了这扰民窘境,不若吾等一众,由赵指挥收押走,招供缘何开罪到了康王。而闹事的三五愣头,则由京兆官儿们带回去拷问,缘何要多管闲事激生民愤。至于康王殿下么,回府,喝碗醒酒汤,入个好梦即可。”

游神心说:一枕黄粱,明朝酒醒悔断肠!

赵英打马近前,对视唐敬德片刻,方叉手道:“唐公子,得罪了。”

唐敬德拽起蛮鹊,拖牢小大和大小,道:“走咯,咱一家子,去衙门赔礼认错去。”

因上元夜“云液坊”胡氏烧锅兄弟的剽杀抛尸案,顺天府丞贺敏和赵英颇有过节,如今狭路相逢,一是不肯拱让京畿治安的职责,屈居下风,二是这府丞自认是个“聪明人”,深知春林班的蔺贵妃倒台,对于“群芳园”和秦淮河畔边的几家销金窟的重要性。因而除了将跳得比较凶的三五愣头青逮押外,还额外抓捕了十几个聒聒不休的说长论短的鳏寡妇孺,但也都是领回去,将现场情况“一五一十”的记录并叫所有人签字画押后,就尽数放归。

至于“无人问津”的康王殿下,忙灰溜溜地、毫无阻挠的乘车远遁。

不得不得说唐敬德是个大智若愚的非典型。毒起来同廉衡一样,坐过的地皮寸草不生。他是如此的“懂事”又如此的用心“维护”皇家颜面和风度,将明昊衬托得险些畸形。因而无论对错,明皇都罚不到他头上了,甚至会觉得该补偿他。

何况,这背后还有桩皇家秘辛。

廉大胆傍靠在酥懋公货档外,稍作打听便勾唇一笑,忖忖手心,心满意足责备道:“他倒深谙我心!可惜自个儿跑兵马司喝茶,留我一介布衣,缺银子没熟人,如何溜进这抱月楼,甩脱金翼,并寻得深藏邃合的柳心办正事呐?!”思忖几许,便大步子一迈直望对面奔,气场十分地腰缠万贯。

然他甫一踏上汉白玉台基,门役便挥臂阻拦:“阁下可有牙牌?”

廉万贯捋捋他圈脸胡子道:“干么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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