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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二郎担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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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惊蛰,竟是春雷乍动。

礼部尚书周邦仪亲率大小羽毛,和宣旨太监抵达弘文馆。诏令一出不啻惊雷。

敖、青对视一眼,张口结舌况味杂陈。怪不得突然拜入罗门,目的原来在此。

杨鸿礼当头一击,懵在原地。因事情发展太快,他在礼部或东宫的几个同僚好友还未及将此事传达于他,因而在一众师尊个个怒不可遏青筋暴起时,他却如团死灰,一副难以置信。旨毕,所有人谢恩起身,唯杨鸿礼跪杵原地,膝下千斤无法直立,直待边上同仁将他搀起,他才神魂回窍。

儒秀堆里,同敖、青年纪相仿者大有人在,同袍互妒更是不满,奈何敖放周鼐领着一帮孔武有力的家奴,金刀大马鹰狼一般围满院墙,纵然有怨也不敢吭气儿。

喧腾人群,一时竟现“道路以目”的诡异。

周邦仪并宣纸太监离馆后,杨鸿礼转足去找崇门,与亦去询问详情的敖、青二人在小院月亮门门前迎面相逼,敖、青二人仿似偷东西少年,一脸惶恐低下头不敢直视。杨鸿礼因牙根用力而双颊发疼,仇雠一般扫眼二人,望阖庐去。未经敲门,长驱直入。

料定他要来的廉衡,静候阖庐外间,张臂一拦:“祖父在休息。”

来人怒叱:“让开。”

廉衡微微一笑:“祖父在休息。不如我到师叔房间,请教一二,您昌明十一年的问世名章,如何得来。”

原本怒意冲顶、眼眶充血的杨鸿礼,被少年轻轻一句钉在原地。

“杨师叔,请吧。”少年语气冷针一般,毫无温度毫无商榷余地。

杨鸿礼一身怒意一瞬荡干,竟是随廉衡迈向自己房间。敖青二人尚惴惴不安站中院天井内,不知所措,见二人出来,正欲上前向师叔致歉,但瞧二人神色十分怪异,准确说廉衡秀面滴水成冰,杨鸿礼则恐慌胁身。俩小青年见势再次沉寂原地。

廉衡迈入其房间后,兀自坐茶几前,四下观览一番,不咸不淡:“杨师叔,坐啊。”仿似他才为屋主。

杨鸿礼强装冷硬:“刚才那话,何意?”

“师叔,年过半百有此名望,你也着实不易。若你安生教学,前事不咎,我保您在弘文馆颐养天年,若您冥顽不灵,就休怪小侄手毒。”

“你在威胁我?”

“嗯。”少年点头,抬手邀坐,“话长,师叔干站费腰。”

“你有何资格,同我齐坐?”

廉衡腼腆一笑:“凭我,若想毁你,眨眼之间。”

杨鸿礼冷笑几声:“本太傅历世五十载,还不曾惧过谁人。想毁我名望,怕你资格不够。你是何身份,岂用我多说?究竟谁毁谁,尚不一定!”

“你是指乌叔,告诉你的那些?”少年轻轻反问,“我,廉衡,段氏余孽?”

“什么乌叔?”杨鸿礼一怔,看去真是不知其人。

“您连其人几颗蛇头,都没搞个清楚,就敢开诚合作,蠢呢,还是蠢呢?”

“你……”

“襄王幕僚乃段氏顽匪,你是想道明襄王识人不清还是居心不良?构陷皇子之罪你担得起么?明知自己所知为假,此刻逞什么强,吓唬我有用吗?”廉衡顿了顿再道,“不过你大可去告禀陛下,说我段氏顽匪或袁氏余孽皆可。待陛下问罪,我就条条陈陈,将您是如何得知我身份,那乌叔又是谁,状纸陛下。”言此,他笑了笑,“您看,淮王爷会让你活着进宫么?或者,若叫陛下知晓三年前我殿试文章是你故意为之,他作何感想?又如何看待你与淮王爷联手目的?”

杨鸿礼愣在原地,失声驱逐:“你出去,出去。”

廉衡斟茶给他:“茶凉了,师叔,乘凉喝了。”

杨鸿礼推翻茶盅,眼窝烧火:“你究竟为何针对于我?处处设障是何居心?我自问不曾得罪过人,亦从未欺善怕恶,我是哪里惹到了你,遭你步步紧逼?一日一欺?夜半醒来,你就不怕魑魅缠身?”

少年从旁冷笑,怕自己上手一个耳光,质问他出卖同门、灭族傅家就不怕恶鬼缠心?可此事一旦挑破他必然绝地反击,死的是其伤的可是崇门。廉衡压住气息离席而去,走出几步复又驻足,警告:“别扰祖父。”

杨鸿礼在他临开门时,突哈哈放笑,讥讽:“你以为你赢了?没有!你永远都赢不了!”

廉衡未理他话中丑话,开门长去。

敖、青待少年出来,斟酌之下还是决定去同杨鸿礼示歉。然他俩不知,越是露疚,落杨鸿礼眼里越是嘲诮,被廉衡三番五次逼迫戏弄、饱经敲打之人,此刻像一只困兽,麻爪乱挠,挠谁谁落一道伤口。两小青年吃通羞辱,黯黯退出。

倚月亮门洞等待二人的廉衡,不咸不淡:“情知挨骂,何苦来呢。”

青蝉面容肃削,振振有词:“日前叫我拜入罗家,提升身份,就为今日这出?”见他默应,青年追问不饶,“你如此行事,岂非陷我二人于不仁不义之困境?你可有考虑其他师叔和一众同门?”

少年望着怒意冲冲,淡淡反问:“就问师兄,想?不想?”

一句将青蝉钉在原地。若说不想,假,他对弘文馆珍而重之谁人不晓,若说想,倒也只是曾心间暗暗肖想,但那也是几十年后长髯流芳时才敢有的一瞬希冀。

少年望眼纠结二郎,短叹:“跟我来吧。”

三人围坐显阁茶几前,少年替他二人一人斟杯热茶:“二位兄长,趁热喝茶冷静一下。想问什么我答什么。问完之后,我另有话讲。”

青蝉仰首茶尽,率先问:“师公可知晓此事?”

廉衡:“无他亲笔推荐,礼部那帮官儿,岂能将议疏递到龙案。”

青蝉哑口,再问:“师公为何这般?不应该是杨师叔嘛?我二人年岁不够资质不足,阅历尚浅,再轮,也轮不到我们。”

廉衡:“祖父有祖父深意。至于为何不是杨鸿礼,我倒要问问师兄,为何就非得是他?”青蝉沉默,本想说杨鸿礼辈分高年纪大学识广,在朝职位亦重,可他突然发觉,这几点廉衡老早就鄙弃如粕,说亦白说,末了无以应答,敖顷嘴呢更笨。廉衡这便再问:“为何就不能是你们?敖兄长三年前曾高中探花,论学识谁能标榜。青蝉师兄自襁褓中,就在祖父身边耳濡目染,转眼二十四年,对己是不够自信?”

言此,廉衡忽而酸楚。青蝉襁褓中被遗弃经讲别苑,儒父收留后,由傅砚石一手带大,二人情同父子,他竟方方知晓。廉远村和崇门从不提及,是怕青蝉骄纵廉衡;旁人不提,多是不愿沾染那作古罪人之晦气;至于青蝉闭口不谈,只是因傅砚石在他心里位份仅次崇门,他不想因己提叙,遭周围人平白议说其罪臣叛臣之污词。

少年蔼蔼一笑:“青蝉兄长,你要对我好点,你不吃亏。”

青蝉一脸温肃:“什么时候了,还有心说笑!”

廉衡这才将角落里,宛如木头摆件的蛮鹊唤醒:“阿蛮,门口守着,闲人免进。”

蛮鹊依言守门。

廉衡自怀内掏出三张四折纸——仿油皮画纸誊画的崇文馆设计图,轻轻摊书几上。二郎四目一直凑头看去,敖顷一脸惊异赞叹,青蝉却大吃一惊。

他倏然直立,语调微颤:“你……你从何处得到此物?这是,这是,这是……”

廉衡敏锐推断,当年父亲将此图给青蝉瞧过,思忖一刻,示意他冷静,坐下,缓缓问:“兄长如是反应,看来,瞧过此图。”

敖顷从沉思中回过神灵,将视线从图纸上移至青蝉脸上,温声道:“不论因何激动,坐下来,慢慢说。”

青蝉这才落座,情绪波涛起伏:“这图,你究竟哪来的?”

廉衡:“朋友相赠。”

青蝉:“什么朋友?”

廉衡失笑:“说过了,青蝉师兄,待我好点即可。”

青蝉忽而用力抓住他手腕,抄直问:“你可是……可是父师亲人?”

这一问反将敖顷怔在原地。青蝉口中的父师,他自然知道是傅砚石。昌明十年那一帮人里死得最惨灭的一位。如果廉衡真是傅家遗珠,他要怎么办?他该怎么办?这可比他曾设想的所有后果都残酷的多。

未及他自我折磨完,廉衡松开青蝉手掌,嗤笑:“我是谁最不重要。”少年再斟杯茶给二人,缓缓道,“十七年前,兄长七岁尚且记事。若还记得什么,请悉数告知。”

傅砚石以叛臣定罪,九族株连,廉衡当真是什么人也不容他相认,更不宜宣扬。青蝉再是想问也只能按下不表,深思一刻方道:“既不能问,我也不问。关于父师,我只模糊记得些琐碎日常。至于这图纸,我确实见过。父师出事那年,曾给我看过,我记得他说,等他几年后卸任,就致仕建馆。”

廉衡:“那他有说,这东西还给谁看过?”

青蝉肯定地道:“绝对没有。我清楚记得,父师说,我是除设计者之外,第一个见过此图的人,连师公都未曾一瞧呢我却有幸一观。当时我问,什么时候拿给师公,父师说也许很快,也许,要更久。”青蝉说时哽咽,“那时年纪小,未能理解父师话中深意。结果所谓很久,竟时隔十七年。”

廉衡锐利剖析:“既然除你之外无人瞧过。那,弘文馆同这‘上书院’布局几近相同,是为什么,师兄就不曾想过?”

青蝉结舌:“这……我……我当时只是瞧过一眼,从未细思书院是……”

廉衡:“连我都不曾想过,何况是你。”

敖顷接话:“衡儿是说,当年有人盗了此图?”

廉衡松开牙根,闷声:“恐怕不止盗图盗文这么简单了。不过这渊源由来,我问个清楚即可,二位兄长不必知道了。给你们观图目的,是重任加身,要二位兄长担纲举旗,绝非舒服一躺执掌弘文馆。”

敖顷:“你要我二人,照此设想扩改书院?”

少年点头:“道阻且长,望两位兄长不推辞不退避。”

二人当即明白,相视一番,齐声:“好。”

廉衡迟钝一刻,沉沉补充:“此肩一挑,即是万斤。”

二人再次齐声:“明白。”

廉衡短叹口气:“希望两位兄长是真明白。”

敖顷:“衡儿选我二人,除我们年轻力壮些,还有份深足信任。道阻且长,我们确实得明白将面临的困境。首先,杨师叔他们不会罢休,院内儒生也将怨声载道,我们既要要承受住四面指摘,还要有令出难行的包容;其次,扩改书院,会耗费数年精力,我们需备足魄力毅力,不得中途弃甲。”

廉衡:“甚至数十年。”

青蝉当即接话:“那又何妨。”他一瞬豪情万丈,满腹壮志,“且不说这是师公和父师心愿,更是儒林大计,我等就是穷尽毕生,也要完成。”

廉衡眼睛半弯,这才从袖内掏出信札:“莫管这封信是给谁的,只看信中关于书院的构想,结合图册,对二位师兄开展工作大有裨益。”

青蝉激动捧接,犹如得子。

见二人攒首细观,廉衡冁然一笑:“劳二位兄长了。”

敖顷:“衡儿不愿,同我们一道?”

廉衡摇头,起身,将晾在门外的蛮鹊领进来:“我志在他处。不过二位兄长放心,修筑书院所需资金,我会帮你们如数募集,给我两年时间。”

敖青二人情知多说无益,不再虚拦。

廉衡:“收好图纸,好好规划,过段时间带你们见个人。”

二人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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