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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雕群)
“姑娘啊……你真的知道那个称呼是什么意思吗……”
看着在自己怀里喃喃自语的珏不负,月夜推开也不是不推开也不是。思来想去,他绝定选择性忽略自己胸口以下的一切事物。他拿起筷子,接着吃桌上某些还算过得去的菜。
嗯,吃多了之后,居然还挺香。
好在珏不负醒酒醒得相当快。月夜刚吃饱,她就打着哈欠坐了起来,然后像只猫一样抻了个懒腰。
“啊~”
“珏儿姑娘醒了?”
“……啊。”
珏不负睁开眼睛,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是在什么环境下睡着的。她和月夜大眼瞪小眼,整个人保持着抻懒腰的动作尴尬地石化了,月夜甚至能听到她身体内传来的碎裂的声音。
“公公公公公公……公子……”
“妆花了哦。”月夜笑着用手指抹掉了珏不负嘴唇上已经被蹭糊了的口红。
珏不负呆呆地看着月夜的手指抚过自己的嘴唇,呆呆地看着他用手绢擦掉手指上的口红。随后她“哇”地叫了一声,慌慌张张地跑进了雕花大床里,帷帐一拉被一盖,自己把自己藏在了床里,宛如一只缩头鸵鸟。
“珏儿姑娘?”
珏不负这反应极大的勾起了月夜的好奇心。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个样子才是珏不负原本的样子。刚才那个左一个“小女子”右一个“公子”的花魁,全是她演出来的。
珏不负在床里也很奇怪。平常遇上再高兴的事,自己也不会喝醉的。更何况,自己的酒量绝对不止这么点。
难道真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想到这,她脸更红了,把头又朝被窝里缩了几分。
床外的月夜开始思考怎么把珏不负叫出来。直接掀被子肯定不行,自己现在靠劝恐怕也很难劝得动。他的眼睛扫过屋里的布置,突然眼神一亮。
珏不负的墙上架着一把雕刻细致彩绘精美的琵琶,想必这就是刚刚她用来应和月夜的那把。月夜轻手轻脚地把它取了下来,随后便抱着琵琶坐在了珏不负床边的地板上。
作为人类文明成果之一的各类乐器,月夜基本是样样都会的。虽然每样乐器精通程度完全取决于他的兴趣,但至少每样他都能演奏个七七八八。他回想了一下的曲调,随后演奏了起来。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诶?这个音不对……”月夜发现自己弹错了一个音。
“铛铛,铛,铛铛~铛铛……”
“又弹错一个?”月夜更疑惑了。
在弹错了好几个音之后,一只小手从罗帐内伸了出来,按在了琵琶弦上。
“……我来吧。这琵琶是为我特制的,别人都弹不来的。正常的琵琶有四根弦,它多了一根。”
月夜怀里一轻,琵琶便被抽走了。床上传来几声泛音,似乎是在暖手。随着弦的一声清吟,的乐声开始环绕在二人身边。虽然弹到后面,珏不负弹出来的曲调已经和原版完全不一致,但听起来依然很和谐。月夜本想用笛子合奏,但他举着笛子准备了半天,都找不到适合插入进去的时间点。对比之前珏不负的收放由心,月夜自愧不如地放下了笛子。
月夜不得不承认,这姑娘是音乐方面的顶级天才。无论是手法还是乐感还是领悟力,都完全是千万人中无一的水平。这世上有些人就是为了某样东西而生的,就像爱因斯坦之于物理、李白之于诗句。而珏不负,就是为了音乐而生的。
珏不负版的在颤音中结束了,月夜大力鼓起了掌。罗帐中那只小手又伸了出来,抓住了他的手:“月夜哥哥别鼓掌啦,我会害羞的。”
“你真是天才。不……你是天才中的天才……”月夜由衷地说,“别说是比翼轩这种小地方,就算是你去将军醉,你也是花魁。”
珏不负站在床的边缘,把头伸了出来。她的脸蛋有些红,双手紧紧地抓着脖子下面的纱,把自己脖子以下都严严实实地藏在罗帐后面。
“才不会去那将军醉哩……脂粉气重得让我想吐,房子又不好看。”珏不负说道,“后院还天天都有那种声音,烦死了!”
“哪种?”
“就是……就是……月夜哥哥欺负人!明明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月夜有些好笑:“可是青楼里哪有不男欢女爱的啊?有些人就是为了这个,才会专程往青楼跑。”
“月夜哥哥也是吗?”
月夜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是为了你而来的。啊,当然不是为了和你共度一夜春宵,而是另有其他事要商量。”
听到“一夜春宵”这词,珏不负的脸更红了。看起来,虽然身在青楼,但她依然相当纯情。
“所以,要不我们下来谈?”月夜笑着问道,“我这样一直仰头看着你的头,不仅脖子有点酸,这画面也挺奇怪的。”
“那……月夜哥哥……可不要笑话我……”珏不负把头缩了回去,随后打开罗帐,有些害羞地走了下来。
“怎么会笑话你。你现在这样,可比那个花魁的样子可爱多了。”月夜笑着安慰她,“不过这两个形象差距还真是大啊。”
“都是妈妈让我装出来的……”珏不负嘟囔着走到水盆边缘,几下就把自己脸上的残妆洗掉了,“妈妈说,作为花魁要稳重,要重视礼仪,不能像个野丫头一样蹦蹦跳跳……”
“她真是你妈妈吗?”
“不是啦。”珏不负坐到了月夜身边,和月夜一样靠着床,“青楼里规矩就是这样的,我们都要叫那个人妈妈。”
洗掉妆的珏不负反而变得好看了不少,本来那些过于浓厚成熟的妆就不适合她这个年龄段的少女。
“这我倒是略有耳闻。”月夜点点头,“可以珏儿姑娘的才气,为何会沦落青楼呢?”
“丝竹之艺有何用?这乱世之中,哪有我这等弱女子存活的空间呢。”珏不负摇摇头,“家里人都在战争中去世了,没有其他亲戚愿意养我,我还不想早早嫁人。于是我便一路风尘,靠仅剩的那点钱和卖唱得来的赏钱四处流浪。直到妈妈看中了我的嗓子,把我带回了比翼轩。她给我提供了乐器和食宿,我便要当比翼轩的花魁。”
“珏儿姑娘可想过离开这里?”
珏不负有些凄凉地笑了:“离开?离了这儿,我能去哪呢?我又靠什么养活自己呢?况且,谁来给我出赎身的钱呢?我可是这比翼轩的摇钱树啊……”
月夜之前听过一句话。说男人有两个臭毛病,一是拉良家妇女下水,二是劝风尘女子从良。他看着珏不负的眼睛,心中暗叹了一声。不管这话前半句对不对,至少这后半句是真的一针见血。
“我一定是喝多了,脑子都不清醒了。”
他心里自我安慰了几句,随后开口道:
“我。”
“月夜哥哥!?”珏不负立刻转过头,睁大了眼睛,“你知道我多少钱吗?”
月夜解下了洛城春夜,放到了珏不负的手里:“够吗?”
“这……这……”珏不负瞪大了眼睛,“月夜哥哥……你……你何苦用这么名贵的笛子,来赎我这和你只有一面之缘的风尘女子啊!”
“你先说够不够。”
“确实是够的……”珏不负说道,“但……不值得啊……真的不值得啊……”
她咬了咬嘴唇,站了起来,跪坐在了月夜的对面,用手摸着月夜的脸:“公子若是想摘了小女子的红花,小女子给就是了,何必作践这笛子。”
她的手开始去解月夜的衣服,吓得月夜连忙抓住了她的手。要是说月夜没有欲望,那确实是不可能。这天生媚骨的姑娘,早就撩拨得月夜心痒痒了。可是俗话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况且这话如果换到他身上,这刀指不定是九字兼定还是匕首还是黑焰长剑呢。
“我是真心的。我是一个乐团的主人,若是有珏儿姑娘加入我们乐团,那必然能让乐团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月夜看着珏不负的眼睛说道,“况且……你既然喊我哥哥,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在这风尘之地沉沦,你值得更好的生活。以一介死物,换一位少女鲜活明丽的未来,完全值得。”
“……呜呜呜哇——”
珏不负低下头,沉默了几秒,扑倒在月夜怀里大哭了起来。月夜思考了一下,轻轻抱住了她单薄的肩膀。
良久,哭声渐渐止息,珏不负抹着眼泪站了起来。她走到自己的床边,从枕头下摸出来了一个狭长的木盒,双手捧给了月夜。月夜打开一看,竟然也是一支玉笛。
这笛子是紫玉制成的,有着腊一般的光泽,闪烁着明亮和淡柔的紫色光彩,自带一股自然及落落大方的美感。紫玉本身的花纹和精细的雕刻,在笛子上构成了一幅月兔奔月图。整体竟与月夜的洛城春夜不相上下。
“这是我珍藏的,可以比肩我生命的东西,甚至它能超越我的生命也不一定。”珏不负说道,“它一直都是我贴身藏着的,连妈妈都不知道我有这个东西。既然月夜哥哥要为我赎身,那这支玉笛便送给哥哥。”
“它有名字吗?”
珏不负轻轻摇了摇头。
“那就叫它‘绝不负’好了。”月夜思考了一下说道,“也只有姑娘的芳名,才能配得上它了。”
“好,就叫绝不负。”
珏不负轻轻地把绝不负系在月夜腰间,随后走到梳妆台边上,开始收拾东西。她把各种名贵首饰还有金子装进了一个好几层的大盒子里,把墙上的琵琶也取下来放好。最后,她从床边牵出了另一根吊绳。
“这根吊绳连着一个叫做赎身铃的铃铛,所以我们管这根绳子叫赎身绳。”珏不负有些出神地看着它,轻声道,“这里每个姐姐的床边都有一根,之前也隔三差五便能听到赎身铃的声音,让我羡慕得紧。没想到,我居然也有拉响它的一天……”
她回过头笑着看向了月夜,举起了赎身绳:“月夜哥哥,我们能一起拉动它吗?”
月夜笑了一下,伸手拉住了这根红色的绳子。
“叮铃~叮铃~叮铃~”
这铃铛和刚刚叫老鸨的铃铛声音明显一样,听起来就像是出笼小鸟欢快清脆的鸣叫。不一会,老鸨就出现在了门口。但这一次她没有说话,而是敲了三声门。
珏不负也没有应答,而是打开了门上的小门,把洛城春夜递了出去。随后珏不负轻拍了一下门。
门外沉默了十几秒,随后老鸨像是很不情愿一样,在两扇门上各敲了一下。
这叫一拍两散,意思是这女子从此和这青楼再无关系。
办完了例行的仪式,老鸨开口道:“珏儿姑娘真是好福气,月公子也果然出手不凡。现在外面人不多,两位可赶快从后门离开。若是到了晚上,奴家可就不好和那些要看珏儿姑娘的人解释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老鸨离开了。珏不负转过身,笑意盈盈地看着月夜,说道:“好了,从今往后,珏儿便是哥哥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