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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城一中的艺术节到来的那天, 整个学校都要比平日里多了几分鲜活的颜色。
这一天,学生不必再穿着刻板的蓝白色宽松款校服, 他们可以换上自己喜欢的衣服,轻松地过完这一天。
学校礼堂的后台来来往往, 到处都是人, 陶初抱着夏易蓝的那套演出服, 找了好几圈, 才找到夏易蓝化妆的地方。
因为是每两年才一次的艺术节, 每次学校都会请一些领导来观看,所以艺术节的规格算是比较高的, 就连给表演人员化妆的, 也是学校从校外请的化妆师团队。
夏易蓝的五官长得本来就不差,这会儿化了妆之后, 看起来比平日里又多了几分鲜妍。
夏易蓝在镜子里看见陶初的身影时, 因为有化妆师正帮着她梳发髻,她也不好转头,就只能对着镜子笑了一下, “初初你来啦!”
陶初点了点头,把夏易蓝的演出服放到一边, 然后才说, “易蓝,你今天真好看。”
哪个女孩儿不喜欢听旁人夸自己漂亮?
夏易蓝一听陶初这么说, 她都快笑成一朵花儿了, 还冲镜子里的陶初眨了眨眼睛, “初初你眼光真好。”
陶初顿时笑出声。
给夏易蓝梳头发的那位年轻的化妆师也没忍住笑,“夏易蓝你可真不谦虚!”
“哎呀林姐姐,你给我化这么好看,我怎么就不能骄傲一下了?”夏易蓝笑嘻嘻地说了一句。
她说完,又看了一眼镜子里的陶初,顿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就跟正在帮她梳头的化妆师说,“林姐姐你等下能不能帮她也化个妆啊?”
她指了指陶初。
那位姓林的化妆师看了一眼陶初,就点了点头,“可以啊。”
“我就不用了吧?我只是给你伴奏……”
陶初把背在身后的黑色的包放下来,那里面装着她从家里带来的二胡。
“什么不用?”夏易蓝在镜子里打量了一下陶初,“你不会等下就穿这个吧?”
夏易蓝指的是陶初现在身上穿着的那一条素色的棉布裙。
“不可以吗?”陶初那双水盈盈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迷茫。
夏易蓝“啧”了一声,“幸好我有先见之明。”
陶初还没弄明白什么“先见之明”呢,就被已经收拾妥当的夏易蓝按在了椅子上。
“来来来,林姐姐,你快给她化妆!一定!”夏易蓝对那个化妆师说。
那位化妆师笑着点点头,“好。”
陶初的模样本来就生得好,此刻经过化妆师的精心描画后,她的那张面庞更显霞明玉映,明艳含光。
这样的粉黛装饰,让她脱了几分稚嫩,如同一夜新生的灼灼桃花,露光微泫。
夏易蓝满意得不得了,给那位姓林的化妆师竖起了大拇指,“林姐姐,你真的绝了。”
“她本来底子就好。”化妆师摇了摇头,笑着说。
化过妆之后,化妆师又简单地给陶初挽了发,最后用一根滴胶做的半透明的簪子固定了一下。
陶初定定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有些不太习惯。
但站在她身后的夏易蓝却开始连连赞叹,“初初,你真是个小仙女。”
陶初抿了一下嘴唇,口红的味道有点甜,又有点香香的,但是好像还有点黏。
当夏易蓝当着她的面打开那个装演出服的袋子时,陶初才发现里面竟然有两套衣服。
“初初,这套是你的。”夏易蓝直接扔了一套到陶初的怀里。
“……”
陶初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她的“先见之明”。
夏易蓝给陶初的是一件汉元素的紫色裙子,上面还绣着精致的银丝花朵,在她的肩上还绣着几只银丝蝴蝶,裙子的上半身是对襟的形式,腰部收紧,下半身的裙长及膝,裙摆还坠着流苏。
而夏易蓝自己的则是一件浅色的水袖长裙,上面也绣着银色的花朵,腰部坠着一颗颗亮晶晶的珠子,那是她的母亲专门替她定制的。
在洗手间换好衣服出来,夏易蓝一见陶初,就上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果然这条裙子很适合你啊初初!你也太好看了吧!”
但是当她松手的时候,她腰上坠着的珠子却缠在了陶初的身上。
“……”陶初只能伸手去解。
夏易蓝笑嘻嘻地拿出手机,对着陶初拍了又拍,然后又拍了好多她们两个人的合照,最后她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今天我们都是仙女啊。”
两个人回到后台的时候,礼堂里已经传来主持人报幕的声音,表演已经开始了。
因为夏易蓝的节目排在后面,所以她们还完全不用着急。
陶初坐在凳子上,拿出二胡调试音色,但在她身旁的夏易蓝却忽然凑到她旁边,用那双粘了假睫毛,看起来比平时更大一些的眼睛盯着她。
“……你干嘛?”陶初往后退了一点。
夏易蓝嘿嘿地笑了一声,然后冲她挤眉弄眼,“初初啊,你男朋友今天不来看咱的节目吗?学校不是允许家属来礼堂观看的嘛。”
陶初摆弄二胡的动作一顿,然后才说,“……都说了不是男朋友。”
“行行行,”夏易蓝一手搭在她肩膀上,“那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把他变成你的男朋友啊?”
关于陶初喜欢那个男生的这件事,在夏易蓝这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陶初听了她的这句话,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垂着眼帘,才轻轻地说,“没可能的。”
“怎么没可能?”夏易蓝一听,就皱起眉,“初初,这分明是一句话的事情,你告诉他你喜欢他了吗?”
陶初抿着唇,摇了摇头,她握紧了手里的琴弓,“我不敢。”
自从被夏易蓝戳破她心里对于沈玉致的那份情思之后,陶初在好多个夜晚,总会难以入睡。
沈玉致有时候对她看似亲昵,但有时候她看他的那双眼睛里,又好像藏着皑皑冰雪,好像无人能真正翻越。
他时近忽远,永远神秘,她从来都看不透。
或许对于她,他是存着几分依赖的,但也仅仅只是那几分的依赖而已。
可依赖,总会消散。
“我看你就是想太多了。”夏易蓝抬手就在陶初的脑门儿上敲了一下,然后她又没好气地说,“明明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你只需要告诉他,然后听他的答案,不就好了吗?他如果答应,那当然是好了,如果不答应,你就可以放下了。”
陶初摸着自己的额头,听着夏易蓝的话,她愣了一下,然后仔细思索了一会儿。
好像……有道理哦?
“你还没说他来不来呢?”夏易蓝戳了戳陶初的手臂。
陶初有点恍惚地答,“应该……会来吧?”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她跟他提过了。
但是她也没看他的反应,就因为紧张而跑掉了。
这会儿陶初有点懊恼地挠了挠脑袋,她怎么就不再等一等,听听他的回答呢?
等了好几个节目,终于轮到了夏易蓝的节目。
陶初拿了二胡,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跟在夏易蓝身后,往前台走。
灯光打在夏易蓝身上时,陶初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身形隐没在黑暗里。
配合着流水般的音乐前奏,陶初闭了闭眼,拉动琴弓。
二胡独特的音色响起,悠扬婉转,如云绵薄,似断欲连。
聚光灯下,夏易蓝已全然收敛了平日里嬉笑打闹的活泼模样,水袖轻扬,身姿缥缈。
忽然的一抹微暗的光打在陶初的身上,而此时她闭着眼,握着琴弓的手来回拉动,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觉。
聚光灯下的夏易蓝挥舞着水袖,足尖轻点,跳跃,裙袂飞扬如层层的水波绽开,又像是一夜开合的花朵。
当音乐戛然而止,夏易蓝完成最后一个动作,微仰着头望向刺眼的聚光灯时,台下一片静谧。
半晌后,爆发出一片掌声。
陶初站起来,原本想直接退到后台去,却被喘着气走过来的夏易蓝拉着,一起往前走了几步,带着她一起鞠躬。
那一瞬,舞台上所有的光都聚集在她们的身上。
对陶初来讲,那样刺眼的灯光下,她在看见的那一张张写满笑意的面庞注视着她们时,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僵了脊背,心生紧张。
直到夏易蓝拉着她走到了后台,她才算松了一口气。
有许多女孩儿围到夏易蓝面前,夸她跳舞跳得好。
夏易蓝在跟她们说话的时候,陶初在旁边把自己的二胡装了起来。
等她拿起袋子里自己的衣服要去厕所换时,却听见夏易蓝说,“陶初你想干嘛?”
“换衣服啊。”陶初咬了一口旁边一个女生刚刚顺手给她的甜筒。
冰冰凉凉的,是酸甜的味。
她很喜欢。
“你就穿这件。”夏易蓝用一根手指勾走了她挂在手腕上的袋子。
“那件衣服本来就是送你的。”她又说了一句。
陶初看着她,“我不能要。”
“你穿都穿了哦。”夏易蓝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这会儿穿着那件繁复的长裙,一副古代美人的打扮,她还真端起了架子,“本宫赏赐给你你就收着,不然一丈红伺候!”
“……”陶初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夏易蓝可不管那么多,“你那是什么眼神?”
她过来一把揽住陶初的肩膀,,“初初,万一他来了呢?你今天打扮这么好看,肯定得让他看看才行啊。”
夏易蓝口中的那个“他”是谁,陶初还能不知道吗?
她刚刚在台上的时候,她也没敢太往台下看,也不知道他到底来了没有。
夏易蓝换了一条连衣裙,又把复杂的发髻拆了。
然后也不给陶初换衣服的机会,就拉着她去礼堂的座位坐下来。
大部分的光源都集中在舞台上,观众席的灯光就昏暗许多。
陶初和夏易蓝刚坐下的时候,旁边的连蓁蓁就开始吹夏易蓝的彩虹屁,“小蓝蓝,你刚刚美炸了你知道吗?我看得疯狂心动哦!”
“啊还有初初!你今天简直仙女下凡,二胡拉得也好好听哦!”隔着中间的夏易蓝,连蓁蓁探头看向陶初,还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你们都是多才多艺的小仙女,只有我,是个只会吃的肥宅……”她重新靠在椅背上,吃了一个妙脆角之后,就开始感叹。
“连蓁蓁你差不多行了。”夏易蓝从她手里抢了那袋妙脆角过来,又伸手拍了她脑门儿一下。
陶初笑着看她们俩斗嘴,手顺势就伸到了夏易蓝手里的零食袋子里,摸出几个妙脆角塞进嘴巴里。
嗯,脆脆的,香香的。
好吃。
陶初又伸手摸出几个,像电视广告里那样,一一戴在手指上。
她刚把食指上的那颗妙脆角吃到嘴巴里,听见身旁过道的脚步声,她就下意识地抬起头。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短袖衫,套着一件竖条纹蓝白外套的男生。
他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压下额前的碎发,稍稍遮挡了一点他的眼睛。
他还戴着一个黑色的口罩,显露在外面的肌肤冷白,几乎没有瑕疵。
当他很自然地在陶初身边空着的座位坐下来时,陶初看着他那双眼睛,她像是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
身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舞台上,再加上观众席光线昏暗,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里。
他坐下来后,瞥见陶初呆愣愣的模样,他那双眼睛微弯,似有笑痕。
然后,他就伸出骨节分明的右手,当着她的目光,不紧不慢地,摘下了口罩。
少年过分昳丽的面庞展露出来,如同古时名士描摹山水春色时流露的那一抹惊艳的颜色。
彼时,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在她晃神的时候,他微微低头,轻轻地咬去了她无名指上的那一颗妙脆角。
他唇齿轻微的触碰,在她的指腹留下半寸微凉的温度,还有几分令人难以忽视的酥麻。
似乎是对那颗妙脆角的口感比较满意,他眼尾绽开些许笑意。
“初初?”
或是见她还是那样一副傻呆呆的模样,他眼里流露出几分浅浅的疑惑,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彼时坐在陶初身旁的夏易蓝和连蓁蓁也终于注意到了坐在陶初身边的沈玉致。
即便是光线昏暗,她们俩只见他一个侧脸,也还是愣住了。
连蓁蓁率先打了一个嗝。
夏易蓝抱着一杯奶茶,半天没咬到吸管。
这也长得太好看了呜呜呜呜!!
陶初回神时,脸颊渐渐泛红。
这时,她听见他偏头凑近她时说,“很好听。”
简简单单三个字,陶初却瞬间就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
她的眼睛亮起来,“我们表演的时候,你就在了,对吗?”
沈玉致轻轻颔首,他看着她的目光越发深邃,掩藏着星星点点笑意,“初初,你真漂亮。”
忽来的夸赞,让陶初顷刻间就脸颊烫红,那双眼睛眨啊眨,也不敢再把视线放在他的身上。
她不知道,此刻她在他的眼中,究竟有多么动人。
他最是抵抗不了她脸颊微微的粉色,也无法忽视她微颤的睫毛。
她的每一个表情,动作落在他的眼里,都是那么可爱。
眼底压着一片深沉的光,他的目光停留在她樱红的唇。
手指小幅度的动了一下,但他面上仍然看不出分毫波澜。
彼时,台上传来一阵钢琴弹奏的乐曲声,空灵流畅。
那是赵婧霜的钢琴独奏。
陶初却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了。
而这时,坐在陶初身旁的夏易蓝戳了戳她的手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