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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低声下气。
完全认不出来他是平日里倨傲冷淡的那个人。
云及月抬起头, 眼睛被今天寒冷的早雾熏得迷蒙。
她怀疑是不是脑子被冷风吹坏了, 产生了如此匪夷所思的幻觉;又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是不是有问题,也许江祁景说的话, 并不是恳求她的意思。
江祁景求她?
还是求她说她和江慕言什么都没发生?
强烈的震惊让云及月一时失语, 竟然忘记了回答江祁景。
这一切落在江祁景眼里,只有五个字——
无声即默认。
他以前总用这样的方式来回答云及月,避免云大小姐不必要的无理取闹。
如今一切都奉还了回来。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报应这种东西。
江祁景发觉自己好像产生幻听了。
好像已经听见了云及月轻声细语的解释。声音不算温柔, 像以前一样娇声娇气的。
她说让他不要乱想, 昨晚只是他看错了。
男人的手指用力捏了下烟蒂, 松开,又捏了下, 又松开, 反反复复好几次。
他赌惯了也疯惯了,二十八年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有选择逃避的这一天。
只能强迫自己别开视线, 掩耳盗铃般的不去看云及月,以免在她身上看见刺眼的痕迹。
“我来找江慕言。”
云及月眼里立刻灌满了警惕:“你们俩一个手腕受伤, 一个旧伤复发, 还要用这么直接的方式吵架吗?
江祁景,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人,但是江慕言是来养病的, 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你能撇清关系?”
江祁景愣了一瞬。
他唇角向上扯, 扯出一点淡得看不清的笑弧:“你是在关心我?”
即便云及月话里话外对江慕言的袒护已经足够明显。
他也要从字眼里抠出一点特殊的东西来。
云及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低下头,大衣长长的袖子也跟着垂了下去。
她诚挚地道:“江祁景,你没必要这样。你以前那个样子……挺好的。”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说得有些断断续续:“如果你是以前那个样子,我们也许会相处得很和睦。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我还要躲着你。”
江祁景听完默住了。
云及月本以为他会说点什么。
或是知难而退,或是反驳。
然而男人低下头,又在把弄手上的烟蒂。
隔了一会儿才有声音:“我们结婚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也在想。
如果云及月像很久以前的那个样子,他们应该会相处得很和睦。
云及月听不懂他的潜台词:“那……你还要呆在这里吗?”
江祁景不答。
他何止是想呆在这里,
他更想进去弄死江慕言。
浓郁的戾气从嫉妒里滋生,充满了整个心脏,让他向来冷静的头脑理智尽失。
可是他又做不到在这个特殊的时候去见江慕言。
如果他进去看见了遗留的痕迹,如果江慕言以昨晚的事情作为挑衅……
他大概会疯掉。
“我回去了。”
江祁景弯腰回到车里。利落的动作在这一刻竟然有些狼狈逃脱的意味。
云及月站在原地,决定等他先走。
发动引擎时,巨大的机械嗡鸣声掩盖了一切,江祁景再度开了口:“你走错方向了。”
云及月这才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连忙转身离开。
在她走后,引擎声渐渐变弱下去。
江祁景并没有驱车离去。
他的指骨用力攥紧方向盘,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脑海里,让江老爷子把江慕言送到北美洲的计划,已经完全成型。
云及月是一个人回去的。连路都认不清楚。
江慕言没有送她,她一定能明白江慕言不是那么表面上那么温柔体贴的人。
可是她还是要替江慕言说话。
比嫉妒更重的情绪压在他的心上。
江祁景怀疑自己稍不留神,就会踩下油门撞破江慕言的房子。
他的玫瑰花变成别人的了。
而他眼睁睁地看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
城堡里一片宁静安和。
云及月泡在人工温泉里,体温渐渐回暖。
黑下去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久不见面的秦何翘:【全世界最美的云及月,你们家的直升机现在还能用吗?】
【不要发语音,我现在是在偷偷玩手机。】
云及月:【能。】
秦何翘:【来白城接我一下!我要飞过去找你!!】
秦何翘:【长话短说,楚译一个月后被他妈强制送到国外深造镀金,他要为了我跟他妈做抗争。太吓人了。我要提前跑路。但是他爸妈都在京城。我打算先来你这儿避一避。】
虽然秦何翘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不负责任的渣女气息,但想到楚译在婚礼上放她鸽子,云及月忍不住发出了赞同的声音:【我跟我妈或者我哥说一声!翘翘冲鸭!!】
在她离开之后,云野全盘接受了云河的事务,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空来管这些事。还是何琣少打了两次牌,腾出时间来把秦何翘离开白城前往圣马力诺的一切都包圆了。
十五个小时后,月亮角迎来了客人。
秦何翘离开京城的时候只拿了一个小包,到这儿还是只有那个小包。如果不是知道她从楚译手里为星华坑了上千万,云及月真的会觉得她有些寒酸。
她连招呼也没打,直接坐到云及月旁边,将抱怨凝结成了一句话,“感情骗子真不好当。”
云及月笑:“那下次不当了。等那个楚……那个男的出国,你就回京城好好经营你的星华。反正现在已经走上正轨了。”
秦何翘点了点头,状似不经意间提起那个名字:“我听何姨说,江祁景也过来了?”
“他是来找我复婚的。”
“那你……”
“我不会答应的。其实一个人过得更开心。”
秦何翘无比同意,目光落在茶几上那本厚得跟板砖似的《宏观经济学》上:“我记得你大一就在学这个。这么久都没有学完吗?”
云及月道:“都忘了,最近趁着时间多在重新学。江慕言正好来这里养病,充当了我的免费老师,谢谢他教我,我才能学这么快……”
“他竟然来欧洲了,我一点都不知道。你上次跟我是不是跟我说,你跟江祁景离婚的借口是你喜欢江慕言?”秦何翘抬起头,“江慕言知道你喜欢他吗。”
她想了想:“肯定知道啊。只不过他没有主动提起来,估计是不想尴尬。”
秦何翘若有所思:“他还教你经济学,他学金融的啊?星华那边有个小问题,我正好想找人问一问……”
云及月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你问吧。我去找找还有没有你最喜欢吃的零食。”
等云及月离开后,秦何翘直接向江慕言打了电话。
很快接通。
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怎么了?”
“我叫秦何翘。是云及月从初中时期到现在都没有断过的朋友。”
江慕言微微沉默,语句之间的温和减少了些:“有什么事吗?”
“之前我没有揭穿你,是因为我不想动摇云及月离婚的决心。但是你现在跟着她来到欧洲,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利用她吗?”
秦何翘没有说前因后果,每一句都咄咄逼人:“你除了大型考试外几乎不来学校,还想着冒充别人的位置?这个谎根本瞒不了多久。你爸新分的继承权够你挥霍八辈子了吧?现在可以到此为止了吗?”
江慕言没有接话。
秦何翘:“很心虚吗?”
“……”
“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的云及月都已经放下了。你的谎言已经没有更多的价值。”
“我最初想过利用云及月,但只是为了在江祁景设好的局里自保,没有别的目的。”
江慕言长舒了一口气,声音温得像茶,还带着淡淡的茶的苦味,“……当然,开始错了就已经错了,我并不否认。”
这一切都是偷来的,总有还回去的时候。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快得令失落都来不及。
挂断电话后,云及月正好下了楼,,将一大包果粒酸奶块放在茶几上:“喏,你的最爱。”
“云及月,”秦何翘抬起头,郑重地喊着她的大名,“江慕言向你撒了谎。我知道后没有及时告诉你真相,是我的错。”
云及月有些莫名其妙:“什么谎?”
“你之前告诉我你在家里发现了一封情书,以为是你十年前写给江慕言的。并且以此为理由,跟江祁景提了离婚。”
云及月陷入了回忆:“你当初回复我,反正不是江祁景就行。”
“是。因为我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让你离婚,你说你在看完那封情书后情绪波动很大,我不想那些情绪麻痹影响了你,让你重新爱上江祁景……所以我没有拆穿。”
她撑着下巴,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叫重新爱上?”
秦何翘一字一句地道,“我不知道他怎么会误导你,但是,那封情书,是你写给江祁景的。”
——“什么!??”
“除了那封以外,你十年间写了很多很多封,都是写给江祁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