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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娟走到小榻边,顺着太子妃的目光看去,蔚蓝色的天空,都悄然变幻着云彩,略微曲身说:“娘娘,晴妃娘娘来看您了,在外稍候。”
“替我谢她关心,就说我身体不适,回拒了罢。”她不想再有人看到她时露出惊讶的模样,那只不过是又提醒她一次她的变化有多大,会用无形的视线尖锐的刺痛她的心。
太子妃比以前冷漠了,不论是袖英或是她自己都感到难过。她似乎对什么都变得漠不关心,或是心不在焉。偶尔问她一句话,好像要很久她才能听得见,抑或是要让筱筱轻微摇她,她才会将不知飘到何处的思绪收集回来。“是,奴婢知道了。”
袖英一离开,筱筱又来到身边,她含笑细声的提议,“小姐,要不要去庭院中走走。”
楚清清细慢的想着,她回来也有一天一夜了,好像不是坐着就是躺着。
筱筱见小姐不说话,以为她不愿意,正准备噤声去拿些点心过来,却听到小姐薄唇轻起,“筱筱,坐下来陪我说说话,说什么都好。”
“小姐……。”筱筱落坐在榻沿上,拧着眉宇犹豫不决的出声。她是不知要说什么?现如今仿佛说什么对小姐而言都是种刺激,她会难过,她不愿意看到小姐空荡荡的眼神再添茫然。
楚清清似乎懂筱筱脸上布满踌躇的表情代表着什么,她是顾忌自己的感受罢。毕竟在这个皇宫里消失五年,该变的变了,不该变的也变了。说及哪个方面,都会触及她内心不愿意接触的内容。
移开停在窗明几净处的视线,缓缓停落在筱筱身上,唇边浅薄的弧度,不该称之为笑,因为内含凄苦。“告诉我这些年皇宫里发生的事情罢,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想听。”想听来打发时间,否则,她会就用这样平静木然的表情沉浸在恒儿死去的事实里挣扎到无法自拔。
筱筱垂下头,脑海里浮现这些年皇宫里发生的事,当然想到的都是她能知道,与小姐无关,与东宫无关的她都没兴趣。少顷喃喃开口,似顺着回忆慢慢说起,“奴婢将老爷之事处理脱当,又将老管家安置好后,才赶着回来。起初还担心进不了宫门,因为茗妃娘娘曾厉声说过,奴婢这样的人不配呆在宫里。所以奴婢在宫门口绕了绕就去了慕亲王府,去求慕亲王爷,奴婢相信求他他一定会答应奴婢进宫的。果然找到慕亲王府后见到慕亲王爷,他却告诉奴婢说小姐您不在梧惠宫的消息。奴婢当时吓懵了,几经寻问慕亲王爷都不告诉奴婢说小姐去了哪里?他只说小姐已不在皇宫,寻问奴婢今后有何打算?于是奴婢问王爷小姐还会回来么?王爷却只是沉默不言,他没说小姐会回来,也没说小姐不会回来。老爷死了,楚府没了,突然小姐也不见了,奴婢没了容身之处,既然王爷对奴婢的问题答案不确定,奴婢就求王爷让奴婢进宫,在梧惠宫里等,小姐一日不回来,奴婢就等一日,小姐若是一辈子不出现,奴婢就等一辈子。”
回忆起当初,筱筱已是泣不成声。楚清清将手轻轻的搭在她搁在榻沿上的手背上,想要伸手去帮她拭泪,却发现手臂沉重得很,使不出力气。听着她继续哭忆,“进宫后,茗妃娘娘还曾难为过奴婢,是太子殿下为奴婢作主,这才让奴婢没有再次被驱赶出宫。得知小姐被人掳至北晋,是某日太子殿下在寝殿里大醉,迷糊间说出的话。奴婢得知后去问了袖英,袖英见瞒不住才将实情道出。奴婢得知真情后,对太子真是恨急了,恨他怎么没有保不好小姐,怎么可以让小姐身临险境,他不是对小姐情深厚爱么?可是以后每见太子因为思念小姐你痛苦万分、自责不已的模样,奴婢又狠不下心责怪。其实奴婢知道的,如果小姐不愿意,怎么可能会让人带走?时间一长,又冷静的想到这些,对太子殿下的恨也渐渐转变为同情。”
她离开时是做好死的觉悟,是做好不再出现在这里的觉悟。濮阳瑾的事情她不愿意多想,那样只会凭添痛苦。可是经筱筱一说,她仿佛看见濮阳瑾在她离开后如何的颓丧与难过。心酸酸的,略带着颤抖合上眼帘,那一幕,突然间变得更加清晰。连忙睁开,泪意顿然涌现,滑过脸颊后,宛如一粒露珠坠摇在发间。
“后来从凤翔宫里传出陛下驾崩的恶耗,皇后娘娘伤心欲绝,无法打理陛下的国丧,太子殿下只得抗起这份重责,一边处理朝政,一边打理陛下的后事。”
楚清清懒怠眼帘半松,心下冷笑,萧后怎会伤心欲绝?她不过是不屑皇帝死了还要和她扯上关系罢。
筱筱继续说:“再后来,发生了萧大将军与云王爷在营中不合的事,云王爷更是将萧大将军给处决了。大败翡渊后云王爷回到了皇城。朝中早有呼声陛下驾崩让太子登基,可不知为何太子到现在仍是太子而不曾为新帝。还有云王爷,也不知为何突然交出兵马给太子,自己在王府里呆着,再也不用心朝政。”
莫子灏的手段知道的事情自然比筱筱多。他告诉过她濮阳瑾登不了基的原因,若是至今濮阳瑾仍是太子,那只能说明璠阳的帝玺还在萧后手里。至于那濮阳洵,莫子灏没有细说,她知道的也和筱筱差不多,就是不知出了什么事故,导致濮阳洵没了兵权,不问世事般独居在王府。
“皇后娘娘也是在云王殿下交出兵权不久后病倒的。”
“萧后病倒了?”楚清清意外的冲口而出,她以为她会神气活现的看着朝廷里的起伏变化,怎么会病倒了?
她说了那么多,小姐这才有了反应。筱筱微微笑道:“是啊,皇后是日一病不起,现如今还躺在病榻上,茗妃娘娘一直住在凤翔宫里照顾她,可是听说皇后娘娘的病情仍然没有起色。”
料是心病罢,如她一样,药石无灵。心里一经事,就有些头晕脑胀,浑身不舒服。空气很干燥,重新将视线移将窗外,楚清清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多久没下雨了?”回来的一路,她也有偶尔同挑窗帷往外看,所见之处,无不尘沙飞舞,没草淹花。
“奴婢不记得了,很久很久了罢,久到奴婢都不记得雨是什么形状了。”筱筱顿了顿声,又说:“老百姓都说这是战乱惹恼了老天爷,这是惩罚。如今全国各地都是民不了生,难民成疾。”
精疲力竭般叹息,楚清清缄了口。
日子仿佛又回到从前。
白日中不见濮阳瑾的人,夜间总是佯装睡去听着榻前有人难过,有人兴叹。这又何从前不一样,到底哪儿不一样,谁都知道,又谁都说不清楚。
时光就这样流逝,转眼楚清清回到璠阳已经两个月了。她多么希望自己某一夜睡去后再不醒来,可翌日清晨,总会让她看着满殿室的熟悉失望至极。她还活着,是奇迹?是悲哀?
梧惠宫有人时与无人时那般冷清。入冬了,本该飘洒的雪却不见踪影,厚实的迷雾倒是将整个庭院封得严实。
晴妃来求见过三次,楚清清都拒之门外。茗妃则还是一直在凤翔宫呆着,她不相信梧惠宫大门重新打开的消息没有传到凤翔宫的耳中,她们在逃避什么?还是又在酝酿一个见得不光的阴谋?濮阳慕英倒是没有任何消息,仿佛他从来都不认识她楚清清。也对,这梧惠宫有人没人,根本就碍不着他什么。
这日,在筱筱的说服下,楚清清披着厚厚的氅衣出现在御花园的一处偏角。她想让小姐出来梧惠宫透透气,总是看上去平静,却又让人感到愁眉不展的小姐让她很担心。她明白她不愿意让人见到她这副模,所以,趁着太阳西斜的当儿,陪着她出来御花园走走,散散她心头的郁结。
看着不远处那方小亭,脑海里浮现出昔日她与柳贵妃常在那亭中叙话。“柳贵妃呢?好像从未听你说起。”
筱筱步履微顿,垂下的眼帘掠过些许同情,“从凤翔宫传出陛下驾崩的消息,那夜柳贵妃娘娘就在佛堂去逝了。发现她的宫娥说柳贵妃当时跪在菩萨面前,走得很安稳,就像是她求着菩萨让她去陪陛下的。”
缓移的步子伫停,楚清清捂着胸口浑身发冷,筱筱担心着挽着她,“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们别走了,回梧惠宫罢。”
筱筱语声一落,楚清清倏然间听到另一种声音,那是孩子天真签稚气的欢笑声。她示意筱筱噤声,宁心屏息的听着,真的又听到孝的欢笑声,那不是她初始以为思念恒儿过渡产生的错觉。在哪儿?在哪儿?楚清清慌乱的四下张望,脚下的步子也跟着乱了。
筱筱紧张的看着小姐张彷不定的身影,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