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

回到殿内，两人都没有说话。

宁琊用审视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她，最后定在她憔悴不堪的脸上。暗道昨晚不是跟好哥哥‘厮混’了半宿吗？难怪这麽一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那冰冷的视线笼罩在身上，让朝颜有种置身严冬的感觉。或许他看自己的眼神一直是这样的，她不知道自己以前为何会错以为温柔。

从脚心涌起一股冷意，眼前也阵阵发黑，疼，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她强咬着唇才没有呻吟出声。

她想离开这个人的视线，想躲到无人的角落里去，想用尽力气站起身……

一阵头晕目眩，就落入熟悉的怀抱，可耻的是，直到现在，她还觉得这怀抱是那麽温暖，那麽令她留恋！

宁琊望着怀里脆弱得仿佛一碰就能碎掉的小东西，竟然还在虚弱地挣扎，不禁大皱起眉，沉声对一旁的婢女道，“去唤太医！”

不顾她反抗，打横将她抱向卧房。

岚儿跟在后头，担忧道，“早起时，公主说没有胃口，所以没用早膳……”

他眉毛拧得更紧，竟然到这个时候都没吃东西！这小东西到底会不会爱惜自己！不悦地扫她一眼道，“去准备稀粥！”

粥膳很快被端来，太医也被请来，但朝颜用尽力气从他怀里挣出来，把自己用被裹紧，面朝里躺着不动。

愤怒的过后，一阵疑虑涌上心头，这小东西这是在跟他赌气吗？昨晚走时还好好的，今天这才第一次见到她，又有哪里惹到她了？他甚至能够容忍她跟那个居心叵测的哥哥呆上半宿，他都没说什么，她竟然还生气？

在她单薄的背上盯了许久，终究不愿跟她一般见识，将太医送走，回头问岚儿道，“本王有哪里得罪你家公主吗？”

岚儿知道缘由，却是不语。这种事牵涉到皇上和德妃，若是被摊开来，定会往大里闹。是以，只是道，“想是公主担心太后病情，所以心情不好吧。”

听出她在敷衍，他又转向晴儿。晴儿立即用拳头捣住嘴巴，一副誓死不说的架势。他只好作罢。暗想这小东西一向爱钻牛角尖，这次指不定又想到哪里去了，还是冷她几天，让她消消念头。

于是，一连几天都没有再来朝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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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颜到彰德宫一日三省，亲手侍奉汤药，将全副心思都扑在照顾母后身上。父皇走时，她没能尽最后一份孝心，一直心中有愧，如今母后缠绵病榻，哥哥又忙于政事，自己无论如何都要久子女本分。

因为哥哥下令不准打扰母后静养，所以后宫嫔妃们每日才一次，每次来一人。

这日正好轮到林清幽。

母后的精神比前几日好了许多，有心思坐起身说几句闲话。林清幽坐在左侧，她坐在右侧，一起陪着她。

“颜儿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这几日太劳累了？”贞贤太后攒住女儿的手，无比心疼道。

朝颜不想让母后担忧，强笑着摇头道，“母后不必担心，只是昨晚睡得晚了些，不碍事。”

林清幽在对面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似乎看出她说谎一般。

她一直觉得这女子的眼神太过清亮了，亮得仿佛天下所有的污垢、秘密都逃不过她的眼。

贞贤太后似是信了，又转向林清幽。目光掠过那平坦的腰腹时，变得柔和而欣慰，道，“德妃身子也不便，你们两个今日都回去歇着吧，哀家也想清净清净！”

听得她最后一句，两人只好不再强留。朝颜在殿里仔仔细细吩咐过一遍，这才走出来。看到林清幽还在殿门口等她。

再见这个女子，她心里有种被尖利的鸟喙啄着的感觉，一下下，痛到窒息。她已经很努力地强装若无其事了，可是她发现做不到。这些天，她一直在想，既然那个人旧情难忘，为何当初要娶她呢？为何？因为父皇的嘱托？还是她幼稚的缠闹？

“公主有心事？”两人一起往外走，林清幽见她一言不发，试探着问道。

她转过头望她。而这个女子，为何能隐藏得那麽好呢？为何能够那麽从容？如果她心里装着另一个男子，为何能跟哥哥同床共枕，甚至有了孩子。她看向她腹部，觉得恶心！如此一想，竟……真的有种恶心的感觉……

“没事吧？”林清幽一手扶着她，一手抚着她后背，关切道。

她早晨没怎么吃东西，什么也没吐出来，用帕子擦了擦，不动声色挣开她。

林清幽微微一怔。

“我想回朝颜宫休息，就不陪德妃娘娘了。”她淡淡道，转身就走。

“等等！”林清幽追上来，看着她冷淡的脸色道，“清幽是否做过什么令公主不快的事？”

她为什么能够装得这麽无辜？真是虚伪！她突然对这个一向有好感的女子产生厌恶，咄咄逼人道，“德妃做过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林清幽愕然，继而恍然，然后面色一白，颤声道，“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她大为懊恼，既然说好不计较，为何又要念念不忘呢？看着她受惊过度的样子，心里稍稍愧疚。放缓声道，“对不起，我心情不好，不小心对德妃说了不恰当的话，还请德妃不必放在心上。”

林清幽却没有因为她的道歉而释然，怔怔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似惊异，又似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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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朝颜宫，殿里已经像前几天一样空荡荡的，入眼的、熟悉的物什摆设也变得陌生而冰冷，而且，一件件，在她眼前跳着舞……

“颜儿？”

在她将将栽倒时，拂袍而入的赵叡紧走几步将她接住，看到她脸色不禁一惊，怎麽越来越差呢？

在他威冷的眼神扫视下，殿里的婢女都吓得缩了缩脖子。她们并没有做错什么，甚至比以前伺候得还要尽心尽力，是公主她不肯吃饭，不肯睡觉，郁郁寡欢……

朝颜靠着哥哥安全舒适的怀抱，定了定心神，察觉他眼神，虚弱道，“不是她们的错，哥哥不要为难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