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抗御的原因,域名改为dsyq.org/感谢收藏^_^
婕生和三哥已经离婚两年了。
婕生感觉,自己和三哥应该是从未结过婚,从没结过婚却郑重地去离了婚,真是可笑而又无奈。
是的,婕生和三哥虽然曾经一起领过结婚证书,一起办过结婚宴席,也一起睡过好几次,但是,这些又能说明什么呢,什么都不能说明。
女人之所以和男人的恋爱会失败,那是因为,她们希望男人能像女人一样地去爱。这是两年以来,婕生认为自己从前不曾领悟到的一点。所以,当大家都认为她没有必要和三哥离婚,因为婵娟再也没有过任何消息,婵娟,终会有一天像雪花一样在三哥的心里溶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能敌得过时间的呢。
沈幽如此劝慰她:你要坚持住,坚持到底。
婕生想,我如何坚持?婵娟就像是一种香水,尽管香水的主人已经走远,可是空气里,那种香味,依然还是可以久久盘旋不去。
原来三哥和婕生父母一起入股开的私家诊所,一直由婕生打理着,婕生和三哥虽然离婚了,但她还是请三哥回来工作。第一,像三哥如今这样的状态,是没有一家医院会请他去上班的,没有工作可做,三哥会陷的更深,更是难以自拔,如果有繁琐的事物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或许,他的状态会好一点。
沈幽和苏敏也觉得让三哥手上有事做,对他有益而无害。三哥在大家的一片劝说声中,勉强去了诊所。但是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那里,他对婕生说,他只能处理一些日常的行政性事务,他是再也无法拿手术刀了。
婕生咬了咬牙,心想,你不过是想说你已经是一个废人了。你怎么会甘心变成一个废人的呢,从前的那些理想,志向,执着,与丰盛的天才,仅仅为了一个女人,你都已然统统抛在脑后了。
三哥与婕生在诊所镇日相对,但是交谈很少。压根三哥现在就和人极少交谈,他一个人独出独进,谁都不知道他每天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
一个下着微雨的中午,三哥回诊所,破天荒主动进了婕生的办公室,在沙发上坐定,半晌才喃喃说道:我好像看见她了。
谁?
婵娟。
婵娟?婕生一扬眉,讶异地问:在哪?
吃完饭出了餐厅,就是对面那家茶餐厅,三哥用一种梦魇般的口吻追述道:我看见她站在街对面,一晃,然后就不见了,我马上跑过去,找了好久好久,附近几条街都找遍了,她又不知道上哪了。
婕生看了看三哥如坠梦中的神情,怜悯地想,他可能看花了眼,或者,只是看到一个和婵娟比较相似的女孩,就以为是她。
如果真是婵娟回来了,她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婕生说:真是她的话,现在就会找到这里来的。
我还不了解她吗,婕生在心里说道,她若是真想找你,那真是上帝都拦不住。
不行。三哥蓦地自言自语似地站了起来:我得再出去一趟。
不用问他去哪,他肯定是不死心,依然还想去大海捞针,再去街上找婵娟。
过了两天沈幽来,婕生忍不住叹息道:我觉得他现在简直是接近于强迫症了。
沈幽听了也叹道:你就当是可怜可怜他吧,他是个情种。
婕生苦笑。对于她来说,爱就是无限的包容与忍耐,她包容她一生中最爱的男人去痴痴地爱恋另一个女人。
过了些天,也是个中午,婕生在办公室里听到外面有纷沓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出去一看,只见三哥手里抱着一个正哭闹着的小女孩匆匆进了诊室,后面紧紧跟随着一个随便挽着一个髻,穿着随意的女人,似乎是那小女孩的妈妈,那人一路喊着“你带我女儿去哪?”一路也进了诊室。
婕生在刹那间脑袋轰的一声,似乎是脑海里所有的记忆都被立即清除了,只剩下非常明晰而单独的一个点,那个点就是,这个女人,
她,居-然-是-婵-娟。
婕生脚底软绵绵的,走进诊室看见三哥把那小女孩放在小床上,旁边有护士问:您是要给她做什么手术吗?
她的眼里进了异物。三哥简洁地回答道,在那一刻,他恢复了一个优秀的医生所特有的镇定,冷静,从容,决断而清明的眼神,所有的一切都回来了。婕生感动地想,原来,从前的他竟然又回来了。
清除眼内异物是个非常小非常小的工作,三哥很快就做完了,他抱起小女孩,对那女人说:婵娟……
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是什么婵娟。那女人立刻抢过女孩抱在怀里,愤愤地说:还有,我们灯灯不过是眼里进了灰尘,我也没请你带我们灯灯到医院来看病,你硬把她抱了来做什么?小题大做,我告诉你,我没钱给你的。
婵娟!三哥缠绵而执着地叫道。
什么婵娟啊!那女人生硬地回答道:我叫绿萝,我从生下来第一天就叫绿萝,懂吗?和你说了无数次了,和外星人一样!总之,我没钱给你们!
她回头一眼瞥见了婕生,硬硬说了三个字:让一让。很快,抱着小女孩,她噔噔噔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这个人不是婵娟。婕生在心里判断道,尽管长的很像,但她肯定不是婵娟。
婕生上前拉住三哥的胳膊:别追了,她不是婵娟。
三哥问:你怎么知道?
总之她不是。
三哥居然也没追,说:前几天,我在城南一家古董店里看见她,那店她说是她公公开的,她抱着那个小女孩坐在店里,说是她女儿,可我知道,她是在骗人,她就是婵娟。
今天,她带她“女儿”来对面那家烤鸭店排队买烤鸭,小女孩的眼里进了大颗的尘砾,疼的哭,她居然束手无策,她怎么会是她妈妈?一个妈妈连这点小事情都做不了吗?可见她是在骗我。
人家为什么要骗你呢?婕生好笑道:她还很年轻,不会照顾孩子也很正常,你不也是要把人家孩子带回诊所才取得出异物吗?
她是婵娟。三哥冷冷地回答道,几乎是掷地作金石之声:我说了,她是婵娟。
沈幽和苏敏都“慕名”去了城南那家古董店,城南有一条老街,以卖假古董给游客出名,那个叫绿萝的女人在那里有一家小小的店铺。
沈幽和苏敏都是乘兴而去,失望而归。沈幽说,那绝对不可能是婵娟。
判定的原因很简单,沈幽说,眼神不像。一个人的眼神是别人无法模仿和改变的。婵娟的眼珠很黑,黑沉沉的,那个绿萝也有黑沉沉的眼珠,但是,婵娟的眼神和婴儿一样,似乎是看不远,对着男人随便瞄上一眼,男人都以为她看的很专注很深情,会有一种心神一凛的感觉。可是这个绿萝呢,她的眼神就是平淡无奇的,颠倒众生的女人,不可能是光以五官身材取胜的,一定是以独特的神采。
苏敏没她那么感性。但是他指出的不似之处更为简洁有力,他认为绿萝的声音和婵娟的声音,实在是相差太远了。一个女人可以整容,可以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但是声音却是无法整容和化妆的,原来什么样就什么样子。
你们以前都听过婵娟的声音,那是怎么样的柔媚入骨?苏敏问沈幽和婕生:男人听了都会砰然心动的,我是不知道你们女人听来怎么样,反正不可能是现在绿萝那种声音吧?完全不同的类型。
绿萝的声音低而有点暗哑,似乎是永远感冒未好的调子。
谁说不是呢,沈幽道:她不可能是婵娟。只不过长的像而已。
但是三哥坚持“那就是婵娟”。诊所离城南古董街不是很远,三哥现在几乎天天都去那家店,去了也不说话,也不做什么,就是光坐在店里,绿萝的公公请他喝普洱茶,他就默默地喝,一直喝到天黑。
有时候绿萝带着灯灯去地铁口等灯灯爸爸,也就是她的丈夫下班,那男人姓齐,大家都叫他小齐,三哥也跟去,三个人一起在暮色里默默地等。
地铁像是一头怪兽,常常会吐出各种各样的人流,潮水一样汹涌而来。每当这时候,三哥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感伤,蚀骨地钻进他心底,他犹如被虫子百般噬咬着一般痛楚地想,这世界,到底要走到哪里去呢。
绿萝好像不讨厌三哥。对于一个痴情的,安静的,沉默的,执拗的男人,又长的那么好看,女人都不会怎么讨厌的。而且,只要小齐每次在地铁口一出现,三哥就转身走了,他的背影落寞的让人心疼,绿萝就牵牵灯灯的小手,对她说:去爸爸那里。然后,她会回头看着三哥穿着浅灰外套的身影,风筝一样消失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没有小齐,没有灯灯,没有公公在绿萝跟前时,三哥就会轻轻地去握她的手,喊她“婵娟”,绿萝说,你再喊我婵娟我就不理你了,我说了我不是她。
你是她。三哥固执地说道:你就是她,只是你忘记你是她了,或者说,你是忘记我了。可是也不应该啊,你怎么可能会忘记我呢,如果你是婵娟的话。
所以我不是婵娟。绿萝被他绕口令似的绕糊涂了,但是有一点是她很明晰的:我不是婵娟,明白吗,我不是你的爱人,我早结婚了,有一个3岁多的女儿,所以我不是她。
婵娟失踪2年,而绿萝的女儿却已经3岁了,这么简单的算术摆在面前,三哥却一点不以为然,他依然执拗地坚持道:你真的是婵娟,我不会弄错的。婵娟,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连你自己都忘记了,你连我都忘记了?
绿萝叹气:你真是一个呆子,你怎么那么呆?正说着,她忽然感觉唇上一热一湿,是三哥过来轻轻捧住她的脸,然后把舌头伸了进去温柔地吮吸着她的舌尖。
绿萝的脸红极了,连忙低叫着推开了他:你疯了么?疯子!
以前我常常这么吻你,三哥柔声道:你还记得吗?你睡觉的时候永远都不需要枕头,也不需要被子,你喜欢睡在我身上,或者,你让我睡你身上……
你可真够肉麻的,绿萝听的连脖子都红了:别再说下去了,下流!
怎么啦?三哥并不觉得说这些有什么不对:我们是相爱的,做这些事有什么下流……
那是你和那个婵娟!绿萝道:和我没关系,你再和我说这些龌龊的事情,你以后就别再来了!
行行行,三哥最怕她不再让他来看她了,连忙告饶:我以后不说了。
绿萝有一张和婵娟一模一样的外壳,或者说,她有一张和婵娟一模一样的画皮,所以,三哥所有的心思,现在统统都放在她身上了。婕生感到很不可思议,她想,难道男人都是些只看重画皮的动物吗?他明明知道那个不是婵娟,那是个有夫之妇,是个母亲,可他还是要义无反顾地一头栽进去。
那就是婵娟。三哥是无论别人和他说什么,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大家都无言。沈幽在背地里说,即使三哥知道那不是婵娟,他也希望她是。他就靠着那样的希望才能支撑下去,否则,我们现在告诉他,婵娟早已不在了,而绿萝只是绿萝,那他还怎么活下去。
自欺欺人么。苏敏咕噜了一句:你让他一辈子都自欺欺人地活着?他只要去趟城南,那里所有的老拽都会告诉他,绿萝是谁,绿萝的家在那里住了多少代了,那女人根本就不是婵娟。
或许他也早就知道了,婕生幽幽地叹了口气:可他就是有本事让自己相信自己的那些话,大概,他觉得谎言重复一千遍,最后就变成了真实而神奇的现实。
那现实究竟是什么?有一天上午沈幽不小心扭伤了脚,到了中午已经肿的厉害,她连忙跑到三哥这里来敷药。三哥处理的很好,一点都没让沈幽感觉疼痛,换了别的医生也许她早就疼的掉泪了。沈幽赞美道:其实,你的手天生是拿手术刀的。
三哥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没有可能再拿手术刀了。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沈幽劝慰他:三哥,好好振作起来吧。
振作起来准备做什么?三哥淡然:行了,你现在可以走动了,我替你叫辆车回去吧,我也准备出去。
你去哪?
三哥不答。
又去绿萝的店里吗?沈幽道:听说你现在每天什么都不干,就只泡在那里?
三哥于是一脸“与你何干”的神情。
沈幽心痛道:我知道你讨厌我说这些,可是,如果那是婵娟我们也就认了,可那不是婵娟,是另一个女人。
是婵娟。三哥温柔地说道:是她。
有一层光,就像夕阳一样璀璨而华美地洒落在三哥的眉睫,那层光让他的声音听上去似乎也镀上了几分梦幻:幽幽,那真的是她。有一天,我看见她抱着孩子坐在街边,有个很年轻很俊美的长发男孩从她面前走过,她的眼睛突然就变得很闪亮,你知道吗,婵娟向来就喜欢这一类型的男人;还有一次,她到我们诊所附近来办事,对面有家蛋糕店,她进去买了他们新鲜烤的黑松露松饼吃,要知道,那松饼的味道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婵娟就最爱吃这个口味了,买了之后,她抱着孩子,嘴里像小狗一样衔着那块饼,这是婵娟才会有的小动作……
沈幽听了摇头,说道:三哥,只要是个正常女人,对于有年轻的美男子路过,都会很欣赏,都会多多看上几眼的;至于你说的松饼,我知道,今天经过的时候看见他们这个月都在搞特价推广,是女人就有好奇心,买个尝下新鲜有什么奇怪?还有你说的她那小动作,其实婕生吃饼干时也喜欢衔在嘴里,可你注意过她吗?
恋人之间有一种感应。三哥正色地回答:你明白吗,我和她之间一直有一种感应,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无论她躲在哪里,只要她出现在我能呼吸到的空气里,我就能感应到她。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句话可还是你告诉我的。沈幽提醒道。但随即她又心想,这情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能把这样一个受过科学洗礼的男人的头脑,变得如此的神魂颠倒?
三哥依然天天去绿萝那里。他用欣赏名画的姿态每天与她觌面相视,久而久之,情不自禁的,他开始用手抚摸和用嘴唇亲吻“画面”,“画面”起初是竭力闪躲,渐渐就柔缓地屈服了下来。
如果我长的不像她,你还会喜欢我吗?有一天绿萝这样问他。
三哥很诚实地回答:我没想过这样的问题。因为,你就是她。
我不是她。绿萝道:我是我自己。
你是她。
那天正好绿萝的公公带着灯灯去串门了,绿萝家的小古董店向来生意清淡,而他们家就在店铺后面,只隔着一道门,所以绿萝有时候会让三哥到她家里坐着喝茶。
我说了,我不是她。绿萝一边给三哥的茶杯里续水,一边又走到前面店里看了看生意,接着又走了回来。
三哥执拗地坚持道:你是。你现在能和我睡一次吗?你只要让我睡上一次,我马上就可以告诉你为什么,到时候你再狡辩也没用。
绿萝红了脸。她脸上那沉默的绯色使得三哥突然有了一阵激越的冲动,就像突然而至的豪雨一样,毫无预兆地袭来,他上前搂住她的腰,紧接着撕扯开了她的外套,隔着内衣,他的手开始热烈而技巧地,像从前一样揉捏着她的身体。
放开我!绿萝拼命挣扎着,以至于都快急哭了:我已经结婚了……
什么?三哥不明白:这个和结婚有什么关系?就算你和任何男人结了婚,你不也还是我的爱人?
三哥想,他难道不是永远都具有和婵娟亲热的权利吗,婵娟是他的,生生世世,婵娟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
那是婵娟,可我是绿萝。绿萝道:我不会和你睡觉,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