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婕生是在一个快要下班的黄昏,看见小齐匆匆走了诊所,一进门找到三哥,对着他当胸就是一拳,然后唾骂道: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再去找我老婆,怎么,像你们这样有钱有闲的男人,就好和别人的老婆偷情玩吗?
三哥没答话,也没还手,对于他的打骂似乎只是抱着无动于衷的态度,可他那若无其事的表情,更是深深地激怒了小齐。
因为诊所还有几个疏稀的病人和护士,婕生连忙把小齐拉进自己的办公室:对不起,有话好好说么,我猜你大概有点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小齐冷笑道:一定要捉奸在床了才不是误会?
他不会那样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婕生软弱地声辩道,但是心里却也底虚,谁知道他会做些什么出来。
我也不知道你和他什么关系,小齐愤愤地说道,他那张清秀的脸因为盛怒而变得扭曲:他现在天天跑了去盯着我老婆不放,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大概有花痴,我可怜他是个病人,昨天居然被我看见他搂着我老婆在亲嘴儿,我操!
婕生苦笑。好说歹说把小齐按捺住了,又好好地安抚了他一番,小齐这才拂袖而去。
婕生早已说服自己不再去理会三哥,他做任何事她都视若无睹。但是今天也不知为何,她想了半晌,还是没忍耐住,随手拿着一叠文件进了三哥的办公室。
三哥的屋子里散发出一股深沉的清寂的格调。婕生一进门,就把文件往三哥桌上一扔,说:你看看吧,这个月的财务报表,我们每个月可都是在亏钱,我看我们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三哥不语,也没去碰那叠文件。
不如关门算了。婕生道。
片刻,三哥说了两个字:好的。说完,他就站起身来,似乎是要马上结束和婕生谈话。
婕生心灰了大半。本来,她还想好好和他说说,如何振作起精神,如何把诊所搞起来,没想到他根本不在乎,他大概早已是什么都不在乎了。婕生想起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穿着医生的白袍,有着温文沉静的神情和一双纤长敏锐的手,他的手指弹琴一般地滑过她的身体,让她莫名地感觉,那并不是在给她做检查,而是他在温存地爱抚。
第一次和他上床,他是极度缱绻,就像在做一个完美的手术一样,把她推向了喜马拉雅之巅。那时候她蜷缩在他怀里,认定这个男人,是她一生中最不可失去与最深爱的。
恍如隔世。所有美好的温情的一切如今都已是恍如隔世。有时候她也觉得很茫然,一大片苍白的接近于无垠的茫然,她不能相信面前这个男人,曾经与她身体和身体曾是那么的接近那么的密不可分。
或者,他和她之间,也仅仅只是身体的接近而已?
苏桢和,婕生哑声叫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这么活着有意思吗?说着,她大颗大颗的泪珠就滚落了下来,顷刻间梨花带雨。
三哥叹了口气,很是不忍。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既然已经辜负了她,那就辜负到底吧,何苦再给她虚假的希望。
我们真的不能再在一起了吗?婕生见三哥似乎是要走的样子,猛地上去搂住他的腰,他瘦了好多,腰纤瘦却依然很结实,触摸到他的体温,婕生在那一刻蓦地非常感动,她被往昔与他在一起的亲密回忆填的满满的,几乎都要洋溢出来了:苏桢和,你忘了吗,你曾经是我丈夫。
她喃喃地低唤着他,仿佛是要把他从沉睡的记忆里唤醒:我爱你,苏桢和,我真的很爱你。
尽管是紧紧地拥抱着他,但是婕生却依然感觉,他的心似乎一直是在辽远的对岸,与她隔着宏大的江水遥遥相望。这一点微妙细碎的感觉,让她的心,一点一点地逐渐冷了下去,一点一点地看见灰烬飞起来,飘扬在天空里。
过了好一会,三哥轻轻推开她,柔声道:婕生,你还是恨我吧,你恨我,对你和我,才是好的。
绿萝以为小齐去三哥那里闹了一阵,他就不会来了,没想到第二天,三哥依然准时到来,还给灯灯买了个洋娃娃,也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着把娃娃往灯灯手里一塞,然后像往常一样在店里安然坐下。
绿萝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喜欢他来多一点,还是不喜欢他来多一点,反正看见他来了,她心里偷偷地如释重负一般,不由展颜一笑,管自己进去冲普洱茶。
他们店向来生意淡泊,绿萝也没什么做生意的心思,不过是天天坐在店里看看风景。她几乎不打扮,脸上常常脂粉不施,穿衣风格也比较密实,按说处处和婵娟是截然不同的,可三哥看她的眼神还是一样的痴迷和粘缠。
老看着我干吗?绿萝把茶杯往三哥面前一放,突然很孩子气地半蹲下身,在三哥耳边道:你怎么又来了,不逼我和你搞婚外恋你很难受是不是?
如果不是由着那天真的孩子气打底,她的那种姿态和语言,稍微差那么一点火候,就是十足地具有挑逗和蛊惑的气韵了。
三哥握住她的手,温和地道:我和你,无论做什么,都不是什么婚外恋。
见他一脸认真,绿萝反而不好再和他开玩笑。她和他,现在吻也接过了,没人的时候,他会很缠绵地拥抱她,亲吻她,抚摸她,他的嘴唇和手指在她身体上肆意地游走着,但是做这一切的时候,他永远都梦呓一般地唤着“婵娟”。
我不要做你的“婵娟”。绿萝说:你就不能把我当作绿萝吗?
你现在很爱叫这个新名字?三哥微笑着问,然后在她的颈上啄了一下: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叫你绿萝。
绿萝便很不满地撸了撸他的头发。
他们已然很亲密,像任何一对情到浓时的地下恋人。但是,无论怎样,绿萝都不肯和他再进一步,她不肯和他上床。
婵娟是不会拒绝和我上床的。三哥想,其实,他也不一定非要和她做那件事,但是,他只想证明一点:如果她是婵娟,她就绝对不会不和他上床的。
三哥一直到现在还一个人住在婵娟的那间小公寓里,他邀请了好几次,绿萝都严词拒绝。三哥说,那可是你的家。
呸,绿萝哼道:我的家在哪里我知道。
周末小齐去邻城出差,三哥便请绿萝出来吃晚饭,饭后一起随意散着步,走着走着,绿萝蓦地感觉三哥是把她往他家的方向带领,她的脸上就渐渐开始变色,她说:我不去了。
此时离婵娟的小公寓已然很近。绿萝嘴里说着不去,可是脚却骤然不听使唤,三哥过来挽着她的胳膊,把她拥进怀里,绿萝感觉头很是晕眩,街边的霓虹灯像一个颜料罐被打翻了一样狠狠地泼洒下来,满满地泼在三哥的脸上,她眼里望出去的他,彩虹碎片一般的绚烂而且还在不停旋转。
绿萝气息微弱地问道:你一定在我刚刚喝的咖啡里放了点什么,我怎么感觉那么不对劲……
一点点而已。三哥说着在她耳边吻了一下,神色沉静地回答。
你要做什么?
三哥不答,半抱半搀地把她带回了家,一开门,他就把她抱进了卧室。
绿萝被平放在辽阔的大床上,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像一树在风中颤栗泣开的桃花。
你到底要做什么?绿萝感觉自己大约是“在劫难逃”。
三哥静静地,一个衣扣一个衣扣地解开了她的外衣,那胜雪柔腻的肌肤在他指尖之下,重新散发出他熟悉的气息与音韵,在那一瞬间,被回忆与思念整整折磨了2年的三哥,不由地感觉自己很想啜泣。
求求你……药性发作,绿萝的身体已没法动弹,她只能低叫道:求求你了,不要这样……
婵娟。三哥的眼泪落在她的身体上,犹如干涸土地上的雨滴,在龟裂处发出的迸碎声清脆而又玲珑宛转:婵娟。婵娟。婵娟……
忽然有开门声和纷沓的脚步声传来,三哥听得卧室的门也随即被粗暴地推开了,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拿被子盖好了绿萝半裸的身体,然后回头,只见有几个陌生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起涌了进来,其中有一个是中年,剃着圆寸,他一进门,马上就有一个年轻男人从边上拿过一张椅子,恭敬地请他坐下。
你们是谁?三哥很惊讶,但是神情却很快镇定下来:我家不是快餐厅,可以随便让人进进出出的。还有,你们是怎么进来的,私闯民宅是犯法的,我可以马上报警。
那中年男人微笑着地点了点头。他身边有个年轻男人马上就上来不温不火地说了一句:那么,你迷奸良家妇女,迷奸人家有夫之妇,要不要报警?
这是我们沈先生。那男人随即向着三哥很礼貌地介绍道:沈毅沈先生,听说过吗?
当然。三哥想,自己从前还曾经好几次去找过他,不过都没能和他见上面。他就是那个社团的大当家,婵娟在2年前成为他的情妇,也就是从他那里开始,婵娟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永远消失在了广漠的苍穹。
好小子,连我家的女人都敢搞。沈毅倒不是传说中的一脸戾气,看上去意态轩昂,很温和,甚至连说话时的气势都是平易近人的,仿佛还带着点淡淡的调侃。
三哥不语,站起身来直面对着他。沈毅也微微打量了他几眼。两人像是古战场上两军将领对阵,第一次见面时都会互相通名,然后淡淡道声“久仰”。
沈毅不漂亮,但他的眼神非常锐利,即使微笑着,他那脸上轮廓和眼神所构成的锐度与一闪而过的光度,还是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他那暗暗蕴藏着的力量与威仪。
你终于承认了,三哥盯着他的眼,半晌缓缓地说道:你今天终于承认,绿萝就是婵娟。
啪的一声,有一朵夜蓝色的火苗在沈毅的唇边突然绽放,那是他边上的年轻男人给他点上了烟,他沉默着吸了几口,然后手势潇洒地弹了弹烟灰,接着,他让人拿过绿萝的手袋,从绿萝的钱包里拿出一张身份证,往三哥面前一晃:给我看清楚了,“沈绿萝”,绿萝是我妹妹,明白吗,她是我沈某人的亲妹妹。
三哥看了看床上的绿萝,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他伸过手去抚着她的长发,那神情,既柔情又感伤。
绿萝也是一言不发,只是深深地看着他,眼角似有一股小小的喷泉,不时涌出晶莹细小的水流。
送二小姐回去。沈毅对他身后的男人们吩咐道,然后自己也起身准备打道回府。
你等一下。三哥叫住他。
沈毅让人带绿萝先走,然后淡然问道:留我吃宵夜?我们好像不熟。
编这样的故事有意思吗?三哥冷冷地问道。
沈毅蓦地佻达地一笑:有时候,有没有意思由编剧说了算,观众怎么想可以不予考虑。
三哥有好几天都没去绿萝的古董店了。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中,像解费尔马定律一样苦思冥想了好几天,终于,第5天后,当他再次出门去找绿萝的时候,绿萝已经不在店里,她的公公告诉他,绿萝出门了,和小齐一起出去旅行了。
三哥在心里冷笑。他也不再和那老头子说什么,而是直接去找沈毅。
沈毅的秘书在办公室里接待他,公事公办地对他说沈先生没空,如果想见他的话可以预约。
三哥道:我不预约。我现在就要见他。
那秘书便摆出无法通融的态度,正和三哥磨的时候,忽的有另外一个男人进来,好像也是沈毅的秘书助手之类,职位大约比第一位高一点,他彬彬有礼但是不带任何感情地对三哥说了一句:您好,沈先生请您进去。
三哥进了沈毅的办公室,落座之后他想起从前沈毅的的司机说过一句话:尽管他是黑社会社团的头儿,但他其实就像是一个大公司的CEO。
沈毅的办公室就给了三哥这样的感觉。那些大公司CEO的办公室什么样,他那里也就什么样,那样的房间,流露出一种统一的职业化的格调。
坐。沈毅在大班椅后向三哥欠欠身,依然顾自翻看着桌上那些成叠成叠的文件。
把婵娟还给我。三哥的声音不高,但是字字低沉有力。
我不知道婵娟在哪。沈毅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他从文件背后重复着他长久以来的一个标准答案,他不知道他的前任情妇去哪了。
那么,绿萝呢?三哥问:就算世间有“绿萝”这个人存在,那她现在在哪?
我妹妹吗?沈毅一扬眉,说:和她丈夫出去旅行了,没人告诉你?
如果你是个编剧,那你的编剧能力实在拙劣。三哥冷冷地说:那天,就是你带着人刻意闯进我家的那一天,其实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有一点很不为人注意的凛然的光在沈毅的眼里闪烁跳动着,而这点光,却很快被三哥给捉住,三哥微笑,点点头:其实你来迟了一步。
沈毅也笑起来:你以前是医生对吧,和我打心理战?
不是心理战。三哥沉着地说:那天在你们进来之前,我已经解开了她的衣服,那就意味着,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
沈毅沉默着,他眼里的那点光忽然一盏灯似的渐渐暗了下来。
她身上有两个弹孔。被子弹穿过的孔。三哥颤声道:我不知道婵娟为什么会有这两个孔,但是我已经能判决,虽然我一直以来都是那么认为的:绿萝百分百就是婵娟,她坚持不肯和我上床,就是因为怕我看见她身上的伤痕。
沈毅的眼里早已关了灯,像一间幽暗的房间,在那间房间里,时光流逝如水,湮没了一切房中的景物。半晌,他拿起电话,大约是打给他的属下,问:二小姐现在怎样?
三哥听清他问的是“二小姐怎样”,而不是“二小姐在哪?”
行。沈毅点点头,是那种说一不二有权力的男人的腔调,然后,他关上机,回头对三哥说道:三天后绿萝会回来,到时候你可以自己去古董店找她。
三天后,绿萝果然又出现在古董店里。那天的阳光是一种偏暖的金黄色,古老的黄色,像是来自于亘古的颜色。
绿萝坐在门口,沐浴在阳光里,脸色却有点点苍白,小齐从屋里给她端出一个骨瓷杯,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反正三哥在街对面的时候,就看着她握着杯子慢慢地喝着,等三哥到了她跟前,她的眼睛便一直盯着他胸前的第三个扣子,盯了很久,然后就把杯子一放,抬起头来。
婵娟,三哥唤道:婵娟,你去哪了?
我不是婵娟。绿萝安静地回答道:我是绿萝。
不管你是谁都好,只要能再看见你。三哥蹲下身,把手搁在了她的膝盖上。
小齐从屋里走了出来,对面前的这一切仿佛无动于衷,他只是低声对着绿萝说了一句:沈先生来了。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会称呼自己的大舅子为“先生”,可见,他也并不在乎在三哥面前露出破绽。
沈毅到的时候,看见绿萝和三哥的手还是交握着,他瞥了一眼,然后柔声对绿萝说道:昨天应该去接你的,不过威尔逊博士说,你的情况还算稳定,马上可以回家,昨天我又特别的忙,所以……
没关系。绿萝回答道:小齐他们都在,我很好。
说着,她起身走到沈毅面前,和他拥抱了一下。沈毅也紧紧地搂着她那单薄的身体,像是她很快会变成一只小鸟,马上飞向天边一样,拥抱的时候,他有一种紧张而缠绵的不舍。
每一次这样的时刻来临,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地狱般的煎熬。
如果在平时,一个黑社会老大说出如此诗人一般的话来,会让人感觉诧异。但是,沈毅脸上那深刻的哀伤却抹平了这种不协调之感,他现在在绿萝面前,应该说,真的一如每一个哀伤的哥哥,甚至,是一个哀伤而无能为力的父亲。
你不是想揭晓最后的谜底吗?沈毅回头对三哥说道:我现在可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