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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天气是极好的。
阳光带着有些心浮气躁的热度伏在每个人的脸上。新鲜而热闹的空气,带了异样的温和。许是因为人群的热闹与熙攘,让杜若的心不再为了方才的事而气恼了。
天空上是一片如洗的瓦蓝,纯粹的像是一块巨大的水晶。美丽的水晶,美而无瑕疵的,仿若是人最期盼的情感。
裴咏竹拉了杜若坐在黑亮的德国车里,外间迷蒙的光翠翠然透过车窗洒在她们的脸上。今日的裴咏竹是戴了宽沿儿帽的,大大的帽沿儿遮住她半个精致的脸,倒是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杜若静静地望着车窗外。她今日倒是一贯素色衣裙打扮。中袖的滚边金线旗袍,有种别样的华丽。
二人相携着进了百货公司。琳琅满目的货品,种样繁多。西洋进口的香水、香粉、头油、雪花膏,还有时下大热的口红,真是应有尽有。各种衣衫以及亮丽新鲜的玩意儿,更是数不胜数。二人在其中流连,一直到了傍晚才慢慢出来。
裴咏竹提了大包走在杜若的身后,一脸幸福的面容。
原本,购物就是女人的天性的。这,不受时代的约束或是什么。
杜若的手中也提了各色的袋子。一下午的购物,让她的心情倒是开明了许多。不再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了。
“嫂子,我就说,这些新鲜的玩意儿准能让你高兴!”裴咏竹将手中的大包递给眼前来接她们的虞祥,又去接杜若手中的包裹。
杜若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那我们现在如何?嫂子,莫急着回去了,咱们去品一阁吃小吃?”裴咏竹说着,一脸哀求地看着杜若。
“亏你还是留过洋的人,怎么一天到晚光记着吃了?”杜若嗔笑了一句。
裴咏竹瘪了瘪嘴,道:“就是因为留过洋所以才馋得紧。嫂子不知道,那外国人的西餐我可是吃得烦厌,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发觉,原来咱们中式的东西是那样好吃!”她说着眼中透着异样的光,像是又回到了那些个留洋的日子中。怀着对祖国的向往,远远地望着东方,思绪徜徉。
杜若点头答应了,裴咏竹这才高兴的又叫又跳,如个孝子似的,倒是全然忘了自己的年纪。
黑暗杳无声息地降临,带着对这个大地深刻的迷恋,慢慢地弥散开来。万家灯火通明,这时,又是一轮新的华灯初上。月亮渐渐地升上来了,明亮的下弦月,像是个躲在蒙蒙青雾中娇羞的小姑娘,探着头,望着世上的一切。默默然的一切。
傍晚的光明正在渐渐的消散,最后一丝橘红的余晖,像是一道璀璨的虹似的,横亘在人世间,俯望的,都是它膝下的子民。
杜若与裴咏竹坐在车中望着外间的夜景,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裴咏竹讲了些她在国外的那些奇闻异事给杜若听。都是些新奇而好玩的东西,杜若常常听得入迷。
车子缓缓地行驶在霓虹闪烁中。及眼处,尽是那些华丽而新式的招牌。总有印度或是国外的侍者在外接应宾客,一片繁华而热闹。
她有意无意地看了车窗外西餐厅繁丽的景象,正想转脸去,却突看到一张莫名熟悉的脸。不由得,心中一阵惶恐。
“停——停车——”杜若急迫地大喊,连身旁的裴咏竹都给吓了一跳。
“嫂子……哎,嫂子——!”裴咏竹眼见得杜若连车子都没停稳便急急地跳下了车,不由得大惊失色。
杜若急急地跑下车子,踉跄着向前,连脚上的高跟鞋都差点脱落。她只是望着那个人影,急急地寻觅着,心中有无限的感情在延伸,在翻涌。
真的是他?
这些年来她都快忘记他了吧。那个有着小孝牙的少年,站在阳光中。他为你采撷一只小小的蝴蝶。那蝶是光彩的影,照亮了她最先的人生。
有车子来来往往地从她的面前驶过。还有那四周熙攘的人群。绵绵密密的,好似罩着黑压压的光,看不透彻。
她急急地拨开那眼前的一切,追逐着那个熟悉的面容而去,可是当她站在那西餐厅门首的时候,那张熟悉的脸却又消失在了万般的方向
她四散地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那些个陌路行人是络绎不绝的急急匆匆。她站在那中间,拼命的寻觅与分辨着,看着,只想再看一眼那张熟悉的脸。他,是长高了?还是长胖了?生活如何?学习如何?她都想知道。那个曾经最紧密的亲人,他的存在,就像是自己的另一种人生的诠释。
身后,裴咏竹正唤着杜若的名字。杜若扭过头来,一脸迷惘的神情。
身旁,有印度侍者过来询问,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中文。杜若一句也未听进,只是一味地焦急张望。
那裴咏竹一贯的急性子倒是看不惯了,走过去,拉了杜若的手。
“嫂子,你看到了什么,怎么这样急急匆匆?”她扯了杜若的胳膊,有些气急。“你瞧这天色都晚了,保不准哥哥已经回去了,我们也早些回吧。”她说着,倒是忘记了去“品一阁”吃饭的事。
杜若回过头,看了眼前的裴咏竹,慢慢地,眼中现出一丝失落来。
是啊,她已是嫁过人的女子。纵然一直将那人当了弟弟看待,可是那人呢?他该还是会记得自己吧。到了彼此相见的时候,他们,又该是怎样一种局面?彼此,又该如何相对,情何以堪?
她的嘴角慢慢染上一抹苦笑,然后看了眼前的裴咏竹,只说出一句话来。
“我们走吧。这世上,也许再没有我该寻找的东西了。”
裴咏竹看着有些失魂的杜若,心知她是有事的。只是,却是想破了头也是猜不透她是为何这般。不禁摇了摇头,便跟上了杜若的步子。
她们回到大帅府已是晚上九点,这时候裴泽尘还没回来。杜若也乐得清静,便在房间里休息了。裴咏竹也离了大帅府,一时间,偌大的帅府中,竟是一片无以名状的死寂。
杜若一个人打开窗帘,看着外间不甚明亮的几点星光,竟是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梦中,又是那片一望无垠的绿意,点点的,弥漫了整个山头。她看到大片的鲜花开遍在这样寂静或者冗嚷的荒野,那些傲然而立的不知名的楔,开在整个绿油油的山头。迷幻的,像是一弯璀璨的梦。
有阳光带着柔和的温度慢慢地倾泻而下,像是撒白的茉莉,带着温柔的香气,抚摸着人的脸。面前,是那个有着小孝牙的少年。他穿着那件宽松的褂衣,有风夹杂着植物的芬芳散着他的身上,让那些小小的褶子,弥开一阵彩色的涟漪。
然后,那个少年伸出手去。他为她捉了一只彩色的蝴蝶。五彩斑斓的,像是要耀花了她的眼。她伸手接过,那个少年柔软的温度便在霎时镶刻在了她的柔荑。他埋怨地对她说:“我都快走了,以后你想叫人抱,都没人理你!”
她的脸“刷”的红了,对着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他的眼中有梦想的执着与对现实的抗争。那是她不甚了了的情愫。
“培云……”她轻轻地呢喃了一句,眼角突兀地弥漫上了莫名的水雾。可是就在这时,一道微亮的光却是从外而入,直直地射进了她的眼,她不自主地微眯了双眼。
“怎么还没睡?”裴泽尘从外进来,看了杜若一眼,然后兀自寻了床脚的位置坐下。
“裴少……”杜若低了头,因为背光的原因,她倒是看不明白他的表情。
“今日你摔疼了吧?是我不好,那时因为政务,我倒是气得极了,你别在意。”裴泽尘的语气淡淡的,可是杜若明白,他这是在对自己道歉。
“我没事。”她搅了手指,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裴泽尘干笑了几下,然后突然地伸手捉了杜若的手腕。
“让我看看,今日你倒是烫伤了。”他说得云淡风轻,可是语气却是极温柔的。他纤长的手指慢慢地摩挲着她被烫的灼痛,一寸寸的清凉浸在她的肌肤之上,让她的心中顿时升腾起一丝细微的感动。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笑着说:“裴少,您这些日子辛苦了。您看,您都瘦了。”
裴泽尘笑了笑,没有说话。好半晌,这才重新开口:“方才我叫王妈重新炖了雪梨汤,一会儿你就陪我吃些,算是我对你的赔罪。”
王妈告诉他,杜若那时上楼正是为了给他送雪梨汤。他心中感动,望着面前的女子,眼神也变得越发的温柔起来。
正说着,外间便有人敲了房门。房门一开,便见到王妈端了盛着雪梨汤的托盘走进来。
“少爷,夫人,这是刚炖好的雪梨汤,你们趁热吃。”她说罢看了一眼有些尴尬的二人,笑着收了托盘。
待王妈走后,裴泽尘才盛了一碗雪梨汤递给杜若。
“快尝尝,这可是我顶喜欢的玩意儿。”
杜若笑着接过,吃了一口。裴泽尘也兀自喝了些。
“真好吃。”裴泽尘将那小小的瓷碗放下了,揩了嘴。“可真是好些时候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了。”他的神情中闪过淡淡的失落以及满足。杜若看着他如今的表情,突然很能明白他现在的心境。
“裴少,若是您喜欢,我可以天天吩咐厨房给您做。”她想了一下,“或是让王妈教了我法子,我天天炖与您喝。”
裴泽尘怔了一下:“你亲自炖给我?”
记忆中,母亲的味道开始慢慢的朦胧。只记得,那时母亲最喜的,便是这样小小的一顿甜汤。她亲手炖过,然后递与他的面前。那时候母亲的脸,是那样的婉转与温柔。
他对她笑了笑,脸上掠过一丝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