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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正绵绵密密地下着小雨。
那天,是蒙蒙的亮。在这个季节,所有的一切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色泽,只剩了,那最初的,最单调的黑白二色。
雨,还在一直地下着。没有丝毫要停顿的意思,一缕缕,一丝丝。带着心凉的温度,带着猝然而逝的梦。美丽的梦。
裴泽尘坐在大厅里。因为没有开灯的关系,他的脸上,是让人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苍白。波澜不惊抑或是万丈狂澜。他只在安静地坐着,双手环胸,不知在想些什么。
窗外的天已有些蒙蒙地亮了。立过冬后,天亮的倒是越来越早了。这会儿才四点多的光景,窗外的天边竟已开始显现出了鱼肚白。
他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不声不响地,又给自己倒了杯洋酒。一口喝下去,洋酒的辛辣就充盈在了喉中,灼烧着那脆弱的喉管与头脑。再也不愿想起其他来。
“事情就是这样。崔天松已老实承认,他与夫人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他对夫人的感情,亦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并且可以肯定的是,他约夫人出去见面的确是为了这张照片。”郑永说着,将手中的照片放在矮几上。裴泽尘看着那张被放在矮几的上的照片,心中腾出一阵悲哀的苍凉。
郑永看着面前的裴泽尘,见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便喝了下去。不觉微蹙了眉头,然后继续说道:“至于这张照片,属下已经查过了,那确实出自水仙小姐之手。至于水仙小姐为什么要将照片给崔天松,属下就不得而知了。”
“哼。”裴泽尘冷笑了一声,然后拿起那高脚的玻璃酒杯,随意地把玩着。“她是想要威胁我。那个女人,是要杜若对我死心!”他猝然收紧手中的高脚杯,声音里有些许颤抖。“那个女人……”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那句话来,然后“砰”得摔碎了手中的杯子,站起身来。
“裴少……”郑永看着裴泽尘将要外出的身影,知道他分明是去找水仙小姐,便急急地阻拦了。
“崔天松已经说过,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夫人面前了。”他站起身子,看着裴泽尘。
裴泽尘也看着他,二个男人,就在这一刻,仿佛读懂了彼此的心事。
裴泽尘点了点头,然后披了挂在衣架上的雨披。
“备车!”他说,然后开了门,风雨无阻地向那茫茫的大雨中行去。
屋中。
杜若趴在床上,看着那窗外滂沱的大雨。无声地流着泪。
床头微弱的台灯灯光,安静地散着迷离而泰然的光,照着她的脸,现出那脸上如纸一般的粹白。
有下人轻手轻脚地进进出出,不大的声响,却在这偌大而空旷的房间中放射着尖锐而凌厉的声音。咚咚咚的声音,敲乱了她的心,也敲乱了她现下的生。
王妈在她的身边服侍安慰着,心疼地与她说着体己话,可她也未曾听进心中。只是那腹部,隐隐的抽痛,不断提醒着自己,这一生,再也不可能如愿了。
她绝望地闭了眼睛,心中尽是一片苍白的冰冷。
王妈在身旁安慰道:“夫人,这孩子以后还会有的,您还年轻,可别想不开误了自己的身子。”
是啊,孩子。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是怀上了他的孩子。那个男人的孩子长在她的肚中,是他们的,曾经的爱的结晶。可是,现在他还是没了,甚至于连看一眼这个荒凉世界的机会都没有。都没有,然后就这样残酷地被他的父亲给亲手扼杀了。
她苦笑着,然后却最终将那笑化成了无尽的冰冷的泪。
“夫人,您听王妈一句劝。这夫妻之间,矛盾常有。少爷恐怕也是气急了才会对您那样,您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少爷其实心中是极苦的,他少年统领三军已是不易,这压力大啊,您一定要谅解……”王妈还在兀自地说着,看着她的脸上尽是心疼的表情。
她想起那个时候,他毅然地甩来自己的时候。他的表情,是如此的决绝。
那大大的推力,推倒的是她曾经信誓旦旦的爱情。也推倒了,他们的孩子,以及他们之间渺茫无期的未来。
她想起那时,方睁眼时看到的他的脸。那张曾经自己熟悉到骨子中的脸,他横亘在自己的面前,就那样漠然而无动于衷。他眸中的光,闪烁着的,是疏离而怅然的情愫。迷蒙着的,是他们彼此的感情与心。
她的心又深深地疼了。比起身上他加诸给自己的痛楚,她的心其实是疼极的。她已开始怀疑他们之间曾经的感情,也开始怀疑,他们曾经那些共同经历的过往。那些过往,也许只是迷惘与寂寥的共同体。那些美好与甜蜜,也许只是一种沉痛的假象。蒙蔽了,所有的未知与结局。
眼角,一颗大大的泪滴再次滑落。她看着外间淅沥的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缩起孱弱的身子,大声地哭了出来。
……
再次起床的时候已是深夜。她起身正想下床,回头便看到不远处的沙发上,蜷缩着的那个人影。
“杜若……”裴泽尘看到她起身,匆匆地跑了过去。“你该好好歇着的,要什么吩咐一声便是。”他说着,然后自然而然地去扶她的胳膊。
她感到他熨帖在自己肌肤之上的温度,冰冷的,就像是窗外那场没有丝毫暖意的春雨。
她看着看着,便甩开了。
她应该恨他的不是吗?是他,背叛了自己。也是他,轻易地扼杀了一个生命的未来。那个小小的,本应该有着美丽色彩的生命,那是他的孩子啊!小小的孩子啊!
裴泽尘见杜若甩开自己,怔了身子站在一旁,只是尴尬地立着。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杜若,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怀孕了。你也不知道,不是吗?要不然,我怎会那样……”他握紧了双手,高高的身子将她苍白的身影,不留痕迹地掩在了那方阴影之下。“原谅我好吗,你这样,我真的很心痛……”他低声地说,用着一种从未听过的沙哑声音。低沉的,就像是喑哑的老式水车。
她没有抬起头看他,只是绕过他慢慢地走向窗边。
窗前,那枣红色的厚重窗帘正被高高地挂起。在这样漆黑的夜幕中,像是一个庞然大物一般。
她听到他的脚步声,是跟着自己而来的声响,只是逼迫着自己不去回头。她的心中是痛的,他带给她的东西,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赤裸裸的伤疤了。
那西洋式的枣红窗帘,下摆是嵌了好看的蕾丝花边的。拖曳在地上的,是一个个挂着花边的大红穗子。摩挲着她的脚,柔软而好看。
窗外,昨日那场滂沱的大雨早就停了。只空余下偶尔散落的雨星子,滴在那树上、房屋上、和远处的街道上。留下潮湿的影。携着那滴滴答答的好听的声音,冗杂在这样一个繁盛的季节,溅起一个个小小的污泥水花。
空气中,满是方下过雨才有的冰冷与潮湿。带着那好闻的植物馨香,漾在这儿,来去自如,居无定所。
楼下,那大帅府院落中竖着的汽油路灯,在昏黑的夜间散着柔和而诡异的温度。照在那看似望不到边的幽深的小径处,也照到那不远处那守夜的岗哨上。
整个夜晚,除了偶尔的虫鸣外,好似全世界的声响便在一瞬间消失的杳无踪影了。仿佛,这个不安的世界上,如今只剩下了自己的呼吸。
她看着外间的景象,突然一阵苍凉的感觉弥漫上心头。手,竟是不自主地抚在了自己的腹部。那里,再也没有一个小生命陪着自己一同跳动,呼吸。如今在这苍凉的世上,仿佛,就只单单剩下自己了。
眼角是有些微微的湿润的。好在这夜色浓重的时候,她脸上的一切悲恸都被隐于了无形。让她终于可以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是何等的坚强。
裴泽尘站在杜若的身后,看着她微微耸动的肩膀,一颗心仿佛被人用刀子剜过似的疼。他望向她如今平坦的小腹。那里,曾经孕育过一个小小的生命。那是他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
“杜若,原谅我。”裴泽尘的声音中透着哽咽。他从身后慢慢地圈住了她的身子,将她牢牢地固定在自己的怀中。然后他的手便慢慢地附住了她的。
杜若只是怔了怔神,并没有挣扎。
他感到她轻微的颤抖。连那只被自己附住的手,也在无可厚非地颤抖着。他抓住那只手,用力地,想将自己的难过传达给她。
“那是我们的孩子。杜若,那是我的孩子啊!我怎么会不难过?!”他的眼眼睛有些湿润,似乎有什么湿腻的东西顺着眼角流了出来,滴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的身子,明显一滞。
“可是我们还有爱,杜若,你说过会和我天涯海角的。如今这天下初定,我要你看着我,平定这天下,我要给你最灿烂的未来!”他收紧手上的力道,将她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中,似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杜若,原谅我。我们重新开始!”
她只是静静地任由他抱着,始终不说一句话。心中,那疲惫的感觉更甚。那些个无数的曾经,那些点点滴滴的过往。它们,最终也没有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未来。然而,只是更加的疲惫了。一个人加一个人的故事,有太多的疲惫了。
她苦涩地流出眼泪,然后慢慢地分开他的手。再不看他如今萧索的面容。
“裴少,我累了。”她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然后缓缓地重新走到床边。腿上,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能任由着自己疲软的身子,栽倒在这样的时刻与空间。
身旁,他关怀备至的身影又附了上来。牢牢地,挡住的是那床头传来的微弱的灯光。那样的光芒,至今也被他剥夺了。
她苦涩地闭上了双眼。
他却在这时说出一句话来。
“崔天松,没死。”
她的心猛地收紧,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男人,像在看一个怪物。
“那时,我并未打死他。是你误会了。”他说出这样一句话,然后俯下身子为她掖了被角。
他的眼中闪着莫名的光,疼痛的,不安的。杜若都看着眼中。心底,终是有些不忍于他。仿佛在冥冥中,又燃起了希望之光。原来,他并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绝情。
“至于水仙,我现在还不能给你任何解释。不过杜若,请你相信,我的心中是真实爱你的!”他说着,是一脸的诚恳。
心中,那唯一呈现的小小的希冀,也在此时,完全地覆灭了。她的心又重新疼痛了起来。像是结了痂后又重新裂开的伤口,那里面,满是疼痛而新鲜的血肉。
明明早已知道的事实,从他的口中脱出,仿佛又变成了一剂害命的毒药。他逼她喝下他亲自酿造的毒药,以这种决绝的威逼之势。多么残酷与自私的男人啊!带着虚伪的面具,化着虚伪的浓妆,站在台上自吹自擂地演唱。他的爱,有多少是可以相信?又有多少,是可以承担的呢?
原本,就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与自以为是。这个世上,原本爱情,就只是个大大的错误。
大大的错误!她在心中冷笑。再不看他写满真诚的脸,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