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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嫌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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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我真的没骗你。那下面的确坐了个白净少年!”裴咏竹有些着急地说,“没想到这远军中竟还有这般年轻的将领,比哥哥还要神通广大啊!”

杜若微微地弯了眼睛,露出一个温婉的笑:“你哥哥如若听到这番话,肯定是要寒心的!”她抚了抚颈项上那枚精细的梅花样的盘扣,整理着仪容。透过面前那方大大的镜子,她看到沙发上端坐的裴咏竹,脸上竟是晕起了淡淡的红晕。

“难不成你是看上了那个白净少年?”她转过脸来看她,眼中透着一丝惊喜。

“嫂子!”裴咏竹不满地大喊道,“你怎么没有一点正经!你再这样说我就不理你了!”她嘟囔了一句,脸上的红晕却是更甚。

杜若看着裴咏竹这般扭捏的样子,突想起自己曾经那无疾而终的爱情。当时的她,也是裴咏竹这般初怀春的少女,对着爱情,有着仰望的情怀。只是如今,物是人非。

窗外的季节倒是透着舒心的温度,带着这腾升的生机勃勃的朝气,混淆了一望无垠的少年情怀。像是散在了风中,又像是坠在了云上。

那遮天蔽日的蓝带着澄净的颜色,濡染了那无际的天。横亘着,带着猝然的香气,在这个百无聊赖的春日间徘徊、翻涌。仿佛纠缠不休。

她望了一眼窗外那火热的骄阳,一颗心像是被炙烤了一般,闷热得让人不得喘息。于是索性解开了颈间的盘口,露出一小块洁白的皮肤。

“这天倒是闷热,我去换件轻纱的绉裙。”她说了句,然后转头翻了一件藕色的西洋连衣裙出来。

楼下的饭厅。

裴泽尘正陪了二位客人安静地吃着饭,间或地讨论了如今国内的形势。

裴泽尘与钱韶华一致认为,如今的济远二军应当协同合作、共求繁荣。只有二军强强联手,才能在这鱼龙混杂的天下更好并且更长久的生存下去。

“实不相瞒,现在东北的形势也是不容乐观的。老毛子经常在边境犯难,再加上目前有大批的日本人进驻东北。虽然远军在硬件实力上未必拼不过他们。但是如此一来一往,劳民伤财,危及百姓,这也实在不是我们想看到的。”钱韶华如实地说,然后抬眼看了正在喝红酒的裴泽尘,继续说道,“咱们自己的事本就该自己解决,如今外国政府强强地插进一脚,实在可恶!裴少是个明白人,当是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裴泽尘点了点头。抬眼望了钱韶华,说道:“如今整个国家的局势危在旦夕,我们的确需要合作求发展,这毋庸置疑。只是那些外国政府,实是我们这些军阀的心腹大患啊!”他说着放下手中的高脚杯,抚着下巴,若有所思。

“听闻南线的朱现安最近倒是取得了外国政府支持,裴少是否正在担心?”钱韶华说着,不经意抬眼望了一眼裴泽尘。

裴泽尘眯了眼睛,一脸无害地看着面前放置的高脚杯,蹙了眉头。

“的确。不过就算朱现安有了外国政府的支持,可是依照他自己目前的实力看,那也是不成气候的。更何况,他如今并入了济军。”

“难道裴少就不担心他朱现安倒戈?他现在的态度,表明了与济军对着干。您若是现在对他,实际上便是与外国政府撕破了脸皮。您就不怕到时候那些外国政府对济军下手?!”钱韶华说了句,然后若无其事地夹了一口菜放进嘴中。

“好吃!”他啧啧嘴,仿佛一脸陶醉。身旁那个被钱韶华唤作“培云”的年轻男子听到钱韶华这般说了,抬起头望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裴泽尘冷哼了一声,抿着嘴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正巧楼上的裴咏竹陪了杜若下来。她们脚上的皮鞋紧贴着木质的楼梯,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哥哥,我陪嫂子去街市了。”裴咏竹朝着不远处地饭厅喊了声。

饭厅与那木制的楼梯只有几步之隔,裴泽尘听了裴咏竹的声音,站起身子。

“我已经吩咐郑永给你们备车了,你好生地陪着杜若。她的病未好,你要多担待。”他朝着不远处的裴咏竹说了句。

杜若听着他的声音,心中是五味杂陈的。只是扭过脸来不看他,也忘了什么礼数不礼数。

裴泽尘望见杜若对他背身而立。想说什么,可是碍于身旁有客人,只是看了她,什么也没有说出。

她今日倒是穿着极美的。藕色的西洋式连衣裙,脚上,是一双做工考究的红色漆皮鞋,倒是显出了诸多俏丽。尤其那脸上,是经过细细打扮了的,化着精致而美好的妆容,仿若不可方物般的让人不敢逼视。而乍一看,却又如清水出芙蓉的姿态。娉娉婷婷,袅袅娜娜。煞是清丽脱俗。

他看着不远处她微露的小小侧颜,心中有什么被微微的触动了。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曾经那些遗失的美好,而如今却又失而复得的光阴。

身旁的裴咏竹正在笑着催促,裴泽尘本想再嘱咐几句,却在这时,竟是被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呼唤给打断了。

“真的是你?!“身后,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带着热切而灼人的情感,一点点地,渗入到了彼时的血肉。

杜若也听到了那声音,回过头去。待望到来人,竟是不由自主地怔在了那里。

心中,好似有什么极其隐私的事物被赤裸裸地窥视了。撷卷着莫名而来的心酸,就那般硬生生地掷在了那荒芜的境地。最初的回忆,携卷着无数的风浪而来,在纯真的路上,竟是失了那一份完整的心情。彼时的美满与现实的孤寂,一同冗杂在了这一望无垠的有些滑稽的生。

蓦地,却又看到了记忆中那一片绿影摇曳的后山。那个有着小孝牙的少年,带着美好的童稚站在她的面前。她看到那日的阳光在他的脸上落下小小的璀璨的金色光斑,是那样的美,甚至于竟是美得让人不敢逼视。

她还记得那日他将那颗墨玉的佛珠交到她手中的情景。他对她说:“记住等我!”他掌心熨帖在她肌肤上的温度似乎还在。流连忘返的,贯穿了她整个最初时的认知与幻想。那时,他还是那个有些顽劣的少年。而她,只是一个放了天足的无知丫头。他对她说记住等我,而她,却错以为那是一生一世。

她望着面前的年轻男子,再也控制不住地流出了眼泪。

“培云……”

眼前,宋培云再不顾身旁的钱韶华阻挠,在裴泽尘怀疑与恼的怒眼神中快步地走过去,一把抱住了杜若。

“我回来了,杜若。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他用力地搂住他,紧紧地,似乎用尽了平生的力气。

……

夜晚的黑幕总是猝不及防地降临。天边的星星,像是无数个小而精致的灯笼,一闪一闪地为凡尘中的世人引着回家的路。

夜里的风有些微薄的凉,吹在身上的时候带着阵阵植物迷人的香气,很是好闻。

脚下的草丛中,间或可以听到有小虫无法无天的鸣叫。混杂在一起的虫鸣声,像是现下那些高级的绅士惯听的管弦乐。

“培云,事情就是这样的。”杜若叹息道,然后望向头顶上方一片璀璨的星光,默默地说:“你要我等你,我最终也没有做到。”

宋培云听出她语气中的无力与苍白,心中腾出万分的悲痛来。

这些年来,他在东北跟着舅舅沈志远,努力地追求着自己所向往的戎马生涯。他总以为,自己只要学到了真正的本领,就能够回去迎娶心中的新娘。可是,事与愿违。当一切现实摆在面前的时候,就算是神仙,也恐怕会觉得无能为力了吧。

他握紧了双拳。那指甲就深深地嵌在了皮肤之中。火辣辣的疼痛,他也似毫不察觉。

“娘说你嫁到了省城,一开始我还不信,可是现在……”他无力地笑笑,露出一个凄凉的表情。“你过得还好吗?裴泽尘,他对你好吗?”

她顿了身子,没有说话。

那夜间的微风是透心的温度,撩拨着人的思绪,是何等的明晰与清凉。她的鞋尖不断着摩挲着脚下的土地,划出一圈圈温柔的痕迹。连带着脚下的草,也被那看似浑圆的鞋尖揉碎了一地的狼藉。

身下,是那用木板悬挂而成的秋千,带着她荡在这无边的黑夜。深幽幽的,似乎再也靠不到边。

眼前便是那仍旧亮了无数灯火的阁楼。在这样静谧到只有虫鸣的夜晚放射着敞亮的光彩。她知道裴泽尘就站在那儿。在他们曾经婚房的窗前,一直密切地注视着她与宋培云二人的身影。

她告诉过他培云只是自己的弟弟。虽然这样,可是对于这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他却是依旧是极其防备的。

“爹与娘还好吧?”她侧着头问了一句,绕开了话题。

宋培云听到杜若这般问了,明显地一怔。

“是。”他小声地说,“娘很好。”

她的心中突然地就不冷静了,看着他的眼也变得诧异。

“那爹呢?”她怯生生地问。突然想起从去年开始,她就一直与宋海华失去了联络。

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应运而生,她看着宋培云有些悲伤的脸,惊得用双手捂住了颤抖的双唇。

“我也是刚知道,爹他一年前就已经去了。”

心,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悬在欣喜与安然链条上的心情,一直的坠落,再坠落。最后摔在地上,碎成了一朵极其妖冶美丽的曼珠沙华。

她轻轻地抽噎起来,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落下。在省城的两年中,她回平青镇的次数基本上是屈指可数。她原以为,宋海华与沈晚晴的生活从此便是平稳而安详的。却不想,竟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爹死后,娘就出了家。也许是看破了这滚滚红尘,又或者是太过悲痛的缘故,她如今竟是一心向起佛来。”宋培云说着,嘴角扯出一个苍凉的弧度。“我曾想过要将娘接到省城好好孝敬,却不想,她根本不愿意见我。也许,真是如她所说,我们的尘缘是尽了。”

他低下头来不再说话。柔软的月光倾泻下来照射着他的脸,在他的脸上晕起一阵皎洁白。

杜若望着这样的他,心中是极其酸楚的。正想着说些话来安慰,谁想宋培云却看着她笑了。

“这些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娘她现在虽不在我身边,可是只要知道她一切安好,我就已经放放心。”他顿了顿,一脸认真的表情。“天色不早了,你也快些睡吧,”他站起身子,“我也要走了。不然,钱叔是会担心的。”

“可是……”

宋培云笑着指了那不远处的阁楼。

“你若是再不回去吧,有人真的会担心的!”他说了句,脸上盛着莫名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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