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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那是一个比较闲适的夜晚,他忽然想到一个一直萦绕在他心间的问题:“那时候你因为你弟弟的事来找我,我想知道如果不是我,而是另外的,其他的男人,你也会那么做吗?”
“是的。”我回答道:“当时我弟弟的情况岌岌可危,我根本没时间去想对方是怎么样的人。”
没想到他听了竟然愠怒:“你真是,也不会说点好听的哄哄我。”
我哑然失笑,感觉这世上无论什么样的男人,其实都不喜欢赤luoluo的真相;即使他们心知肚明,可他们仍然希望由女人嘴里吐出如丝般缠绕的甜言蜜语。
“男人要哄的,不明白?”他又这么加了一句。
“我才不哄你。”我上去抱住他的腰:“我就是想说真话,其实,当时无论是谁我都会那么做的。但是,那时候我感情的燃点已经是太高太高了,普通人根本点燃不了,也唯独是你,才可以点燃我的火苗,而且是一次又一次地点燃,让我觉得,我宁愿为你,化成灰烬。”
“恩。”他摸摸我的脸,半晌,才笑道:“我承认,你很会哄人,最大的武功是没有武功,或者不用武功,最会哄人的女人,常常说自己不会哄男人。”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我回答道:“大哄就要跟真的一样嘛。”
他听了大笑,然后忽然抱紧我,把我是身体贴近他的心脏:“其实那时候我一直都有一个感觉,我想,只要给我时间,你一定会爱上我的,因为我很爱你。”
说着,他从床边拿起一本我平时在看的书,打开一页对我说:“和你在一起,我好像也变得很矫情了。你看,我觉得这首诗写的就是我,
“我是只小羊,
你是片牧场。
我吃了你我睡了你,
我又将我交给了你。
半暗的太阳,
半明的月亮,
婴儿的黑夜在招手,
是小羊归去的时候。
小羊归去了,
牧场忘怀了。
我是不归去的小羊,
早晚伴着你这牧场。”
“我吃了你我睡了你,”他的呼吸痒痒的在我耳边呢喃道:“也许你真是吃不尽也睡不够的。”
我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如此的肥沃,是一片如此肥沃的牧场。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一个婴儿般的黑夜在远处沉默着招手,把我的小羊给召唤去了。也许,只要人活在这个世上,那一天迟早都会来,但我没有想到它会来的如此之快。
在他做完心脏手术9个月后的一个夜晚,在办公室里,他忽然心脏病突发,猝然倒了下去。从倒下到离开,只有短短的8分多钟。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小郑。小郑永远是他的影子,是他身后的一阵微风。
小郑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时候,我根本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一个多小时前,我还和他通过电话,他还没事找事地问我在做什么;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叮嘱我晚上煎牛排,我说煎牛排太累了,不如煮个粥算了,晚上吃清淡点比较好。
床上摊着他几个小时前穿过的睡衣和内裤,换下来我忘记扔进洗衣机里了。昨晚我还对他说,为什么他身上和衣服上都带有白松露的味道。他解释说“水满则溢,当然,精满了,也则溢。”
不不不,所以我听不懂小郑告诉我的那一切,虽然他用的也是汉语,可我不明白他说的那些话到底都是什么意思。他不是说过“我是不归去的小羊,永远伴着你这牧场”吗,他怎么可以就这么地扔下我,一个人独自归去?他怎么可以扔下我一个人活在这茫茫的人世间,孑然孤独地终老?他怎么可以吃了我又睡了我,然后却顾自融进那婴儿般甜美与广袤的黑夜?
我把自己锁进了房里。我觉得我和他的卧室像一个千年洞穴,“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我和他只一起生活了9个多月吗?我怎么感觉已经是一生了?我自此沉默的像一口钟,当然,这口钟如果有人刻意去叩的话,也是偶然会响的。
比如小郑。这些天来,他一直每天都坚持给我送点吃的,然后和我说说话。
“明天,是关先生下葬……出去吧,送送他,我想关先生最想看见的人,一定是你。”
“不去。”我说。在我心里,我就想如果我没有看到他亲眼下葬,他就还活着,他还是我的小羊,有一天,他还会活蹦乱跳地回到我身旁的。
“面对现实。”小郑道:“请您面对现实。”
什么是现实?现实是不是只剩下一个空旷无比的牧场,还有那半暗的太阳与半明的月亮同时升起,日月双悬,忧伤无分昼夜。
在小郑的再三说服下,我进了关家精心布置的灵堂。只是刚进门口,就被人拦住了,是文洁若的几个表哥堂弟之流,还有所有亲文派的成员,他们的理由是,我有什么资格进这里,有什么资格替关逸朗穿孝?
那片声浪嗡嗡嗡的,落在我耳朵里,都是些秋夜里昆虫的声音,只有音响,却没有任何意义。
小郑悄悄地向我解释原因:“关先生早就立下遗嘱,把他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给了您,他在中羽的股份,因为那是关家的重要资产,不能转让,可他把股份的监管权给了您和大夫人。”
因为关逸朗的父亲排行老大,所以他妈妈官称是“大夫人”。
“这次文家和文董的损失很大,本来关先生去世了,文董就可以独揽大权了,但是现在您和大夫人来监管,而且关先生注明,重要决议要是没有您和大夫人两个人的签字,都是不成立不合法的。文董依然没有什么自主权的。所以,那些人开始借由头发难了。我们别怕。”
小郑说“我们别怕”的时候,脸上满是坚毅之色,他跟着关逸朗多年,学的就是他的强势。
“他们要什么?”我问:“都给他们吧,要钱?还有那个监管权?我给他们。让我进去。”
那时候,我一心只想进去,我不想和那些人做那么无聊的纠缠。他都不在了,钱还有什么用?而什么监管权,对我来说,那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废纸而已。
“您在说什么?您是不是以为只要我们让步了,把东西交出来,他们就会善罢甘休?不会的,他们是欲壑难填。”小郑低声回答道:“关先生临走,只说了一句话,就是对我说,他说:我知道你是最忠诚的,我希望你日后像维护我一样地维护她。我答应过关先生,我会一辈子忠诚地为您工作,维护您的权利。您是要让我言而无信吗?”
我没有再顾及小郑神色郑重地说要对我忠诚,而是听到他在临走时还要别人好好地维护我,不禁泪水盈睫:“让我进去。”我说:“你让他们让开,我要进去。”
小郑听了,忽然高声对那些人说道:“什么有没有资格?这是我们老爷子决定的,我们关家的老爷子,还在。”
他的神情很倨傲,意思是这是我们关家的事,连老爷子都同意了,你们有什么资格来反对。他平时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唯独面对这样的状态,却强硬而倨傲。后来他对我说:“我从关先生那里学来一点,有问题就要迎面而上,不能退缩。那时候比的就是气势,我并不是代表我自己,我是代表您。我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们。”
那些人中,有一个是文洁若的表哥,态度很是激进,说道:“关逸朗死了,这里没规矩了是吧,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出来说话了?”
“我自然是人微言轻,”小郑微笑道:“可我的意见是老爷子传达给我的,我代表了老爷子。你当然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不过老爷子您也不放在眼里吗?”
关家的老爷子因为他的猝然离世,心里悲伤过度,那天身体不太好,就没有出来。
正是似乎乱者为王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有一个女声,是不高不低不急不缓的声调:“吵什么?”
“大夫人。”小郑招呼道,他对关逸朗的母亲向来很是尊敬。
“四表姨。”文洁若的表哥因为老婆和大夫人家里有点曲里拐弯的亲戚关系,所以,他和他老婆一样称呼她为“表姨。”
大夫人穿着黑色的礼服,黑色的帽子上垂下一半黑色面纱,那双眼睛隐在黑色的纱网之下,虽然看不见她的哀伤,但是,在她身上却有一股深深的凛然,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不敢当,”这句话她是对着文洁若的表哥说的:“承蒙你还当我是亲戚,我很有愧,你这不是要折死我老太婆吗?”
然后,她缓缓地面向那群人,声调很低,却很清晰地说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儿子死了,我丈夫,那是早就死了,我这个孤苦伶仃的老寡妇,从此要看你们文家人的脸色,要从你们手里讨碗饭吃吃了?”
“大夫人。”文洁若的表哥这时已经大为收敛,变得神情肃然,解释道:“您这么说,让我们怎么当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