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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殷林风光安葬之后,时过半月有余,殷晓蓉的面色才有所好转,可是惊虹依旧放不开,殷林的死,对他的打击太过沉重,以至于茶饭不思,夜里难寐,日渐憔悴消瘦。
众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虽轮番劝说却均未奏效,他们明白,哀莫大于心死,一个心死之人,要想劝醒直是难比登天。
十天里,惊虹有九天是呆在墓陵之中的,剩下的一天,便是在剑阁。
莫白凤小心走到惊虹身边,细声问道:“惊虹,手里抱的一对木剑是你跟林儿练功时用的么?”
惊虹闭眼沉思,没有回答。
莫白凤接着说道:“师父让我来看看你,惊虹,你这副模样,看了叫人好生难过。师父师娘为了林儿的事已经伤透了心,难道你忍心看他们为了你继续这样吗?”
惊虹默默无语,不过泛着泪花的双眼缓缓睁开了。
莫白凤一鼓作气,又道:“你把自己折磨成这样,谁最伤心难过?”
惊虹没有任何表情地问道:“谁?”
“是林儿!”
“林儿——林儿——”惊虹颤声念道。
“没错,正是林儿,没有谁比她更伤心了。”
惊虹完全怔住了,他只是一直思念殷林,却从没想到殷林在下面也会为自己担心。
“人生苦短,生命是何其珍贵,林儿为了救你,甘愿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为的就是要你好好活着。可是你看看你,你现在都在做些什么,除了感伤颓废,便是堕落消沉,这叫她如何不痛心、不寒心呢?你,对得起林儿吗?对得起她吗?你如此作践自己的身子,就等于糟蹋她的生命,林儿会瞑目吗?你好好想想,林儿希望看到你这副模样吗?”
莫白凤的话,句句刺进他的心里,说得他哑口无言。“是呀,林儿在天上看着我,我现在这个样子,对得起她吗?对得起林儿的一片苦心吗?”惊虹在心里责问着自己。
莫白凤见他心结渐开,便趁热打铁,说道:“你的生命,是林儿给的,你活着就是林儿活着。所以,为了林儿,你不但要活下去,更要好好地活下去,活得比别人都好。”
听了这话,惊虹神色大变,竟而跟着说道:“我活着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林姐,我要为林姐好好地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可是,我再也不能跟林姐一起打闹说笑、练功读书了,这样的日子,我要怎么过,怎么过?”
“怎么,一个男子汉还怕一个人么?你想要林儿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那又怎么可能,即便林儿没死,她也是要嫁人的。”
“是啊——林姐不可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她已经走了。”惊虹长长叹了口气。
“想开些吧,你是师父独子,身上可挑着整个山庄的担子,坚强些!”
惊虹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呵,莫师姐的话总是这么有理,惊虹今日算是见识了。”他说话不再似先前那样了无生气,倒有些调侃的味道了。
莫白凤心下一喜,笑道:“那师姐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这个故事,是关于我自己的。”
惊虹心境刚开,左右亦无事,便应道:“好呀,反正莫师姐从没跟我讲过你以前的事呢,正好听来看看。”
莫白凤白了他一眼,旋即说道:“我本是一户贫困的农家孩子,十二岁时,母亲因病不幸故去,留下我跟爹二人相依为命。家中本就一贫如洗,一天仅能吃上一顿饭,可是还得给官府缴纳税贡,日子就更加清贫了。父亲长年累月地劳作,没几年就拖得一身病,不久去世。家里,就剩下我一个弱女子,爹的后事全赖邻里乡亲帮忙操办。此后的日子过得愈发艰难,能吃的吃完了,能卖的早卖光了,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便在别人的劝说下嫁给了一个同村的男人,他叫黑子。黑子的家境也不好,成亲之后生活同样很苦,大概只过了一年半,他也突发疾病,就此去了。那时候,大家都叫我扫把星,说我是克夫命,悲痛之余,我想自尽也好,一了百了。但是,就在我跳崖的时候,师父及时出现了,他救了我,并跟我说了好多的道理,劝我不要自杀。那些话,如今仍记忆犹新。后来,我跟师父回到了独孤山庄,这是我来过的最豪华的住宅,里面有着一群跟我有着同样身世的人。刚开时不太习惯这里的一切,可是,这里的人对我都很好,就如同对待自己的家人一样,是他们让我重拾家庭的关爱与温暖。独孤山庄有着独特的魅力,它的独特,给了我生的力量,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我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原来,这世间并不只是绝望,还有请,还有爱,是那么地值得人留恋。假如,那时候师父没有救我,我死了,于人无益,于世无功,死就死了,没有什么意义可言。在独孤山庄的二十余年,是我一生中最欢愉快乐的时光,活得最有自我的时光。惊虹,师姐说了这么多,你那么聪明,该当明白了吧!”
听完莫白凤诉说自己的过往,惊虹深受触动,他想不到师姐的命途竟是如此多舛,不禁仰头长叹:“莫师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不幸,比我苦得多了,也坚强得多了。是呀,我若就这样忧思愁苦而随林姐而去,非但有负林姐的恩情,对爹娘更是大不孝,也辱没了我这独孤求败的大名,我还什么都没做呢!莫师姐,真的谢谢你,谢谢你。”
惊虹摇椅晃站起,忽地仰天长啸,直如龙虎之威,江海奔腾之势,偌大的剑阁也似颤动了。
空气中满含的都是他的声音,震耳欲聋,以莫白凤二十多年的功力竟险些抵受不住,令她不由大骇。
就在这一刻,日渐下沉的惊虹又活了过来,他的眼里,不再是泪水,不再是哀恸,不再是绝望,而是充满了感激,充满了愧疚,更散发着耀人的光芒。
终于,没虹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