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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明月朗照。
偶有一丝风拂过,凉意侵人心脾。
街上,处处是人,歌声四处流窜,叫喊声充溢耳畔。
有花香,有胭脂香,有酒香,还有女人香……原来,这里是勾栏院。
苏以心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从那间屋子里出来后,就一直漫无目的地走,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出现在什么地方。
有老鸨看到她,赶紧叫人轰走她,披麻戴孝的,多丧气啊!
身旁身后,有猥亵男子跟了许久,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应该滋味不错吧,只不过看她穿着,又不像是青楼女子……
终于,还是有胆大的上前,笑得萎缩恶心,“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要不要公子我陪你啊?”
苏以心看着那人,心里一阵厌恶,冷道:“让开。”
“哟,脾气够大,够味,爷喜欢。”说话间,男人伸出了手,却不知从何处一股力量推开了他,他转身欲骂,看清那人,一身锦衣,容颜俊朗,一双狐狸眼天生带着媚,慵懒迷人。
“三王爷?原来是您老大驾,小的该死,有眼不识泰山。”那人谄媚道。
杨宥卓悠悠地摇着折扇,懒洋洋地说,“还不走?要本王亲自请你走吗?”
那人微愣,而后小心笑道:“不敢不敢,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瞬间工夫,围观的男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这三王爷没什么实权,但好歹也是一个王爷,不是平民百姓敢惹的。
人都走了,杨宥卓上前,担忧地看着苏以心,“六弟妹,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苏以心呆呆地看着杨宥卓,听到那一声“六弟妹”,眼泪,突然就哗哗流下,哭着喊了声,“三哥……”
杨宥卓愣,这是什么情况?
“丫头,到底出什么事了?”杨宥卓问道。这个,现在还是苏海的丧期,她不呆在相府,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苏以心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语气颇为无助与脆弱,“三哥,我想喝酒。”
呃……杨宥卓更愣。
*
杨宥卓觉得事有蹊跷,并没有送苏以心回相府,而是带她去了醉香楼,他常去的一个地方。
到了凝香姑娘(正是那容貌倾城的美丽女子)那儿,杨宥卓吩咐她弄了些酒来,但也兑了许多清水在里面。
酒送了来,杨宥卓斜倚在软榻上,摇着折扇,看着凝香跳舞,而苏以心,就站在他旁边的桌子旁,捧起酒坛,往嘴里猛灌!
杨宥卓微微一愣,手顿了顿,看这架势,像是出了大事啊,该不会,和杨宥熙有关吧?
凝香扭着水蛇一般的腰走了过来,软软地靠在杨宥卓怀中,给自己倒了杯酒,将酒送入口中,以嘴渡给杨宥卓。
杨宥卓和凝香自顾自地调情嬉笑,全不当苏以心存在。而苏以心,闭着眼一心灌酒,大量的酒顺着嘴角淌下,更有泪水,和酒而下。
往事,历历在目。
他的霸道,他的嚣张,他的嬉皮笑脸,他的纵容,他的柔情似水,他的深情无悔,他的哀伤凄凉,他的绝望痛苦……
每一丁点的专注眼神,每一个柔情笑意,全在脑海中浮现。
四年不悔深情,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怀疑过,他为利用她而假装爱上她;她不信,他一次次地伤害了她后,还说爱她;……可是每一次,她都能看到他痛苦的眼神,到最后,绝望地用自己的性命换来她安全离开……
秋夜冷风,烛火跳动,忽明忽灭,就像他们的爱,到最后,是否也只是支离破碎的熄灭?
凝香跪坐在杨宥卓身侧,替他按摩,而两人的眼,都看着苏以心,看她哭得断人心肠,似乎要用酒麻痹自己。
凝香从后面搂着杨宥卓的脖子,身子紧紧贴着他,唇附在杨宥卓耳畔,轻声道,“主上,她这么喝下去,不会有事吧?”
杨宥卓微微一凝眉,道:“你兑了多少水?”
凝香看着苏以心有些泛白的脸,抿唇说:“虽然兑了一半的水,可照她这样喝下去,怕是不妙啊。”
杨宥卓沉吟片刻,才说,“既然她想醉,那就让她醉一场吧。这丫头,强硬得很,也就当初杨宥熙要杀她,才难过得想要求死,这一次,大概又是杨宥熙让她绝望了吧。”
凝香听后,轻轻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杨宥卓微侧脸,抬起她的下巴,懒声道:“笑什么?”
凝香笑望着他,软软道:“凝香不敢说。”
杨宥卓笑得妖孽,“恕你无罪,说吧。”
凝香微动眼珠,眼中柔波无限,轻轻道:“主上这么关心她,是因为六王爷吧。”
闻言,杨宥卓目光一紧,妖冶的狐狸眼内,顿时一片寒冰,一瞬后,才懒懒地闭上眼,侧过身,不再看凝香,也不再看苏以心。
红烛噼噼啪啪地燃烧着,烛台上,落满了烛泪。
天空,开始泛起亮色,那红烛,也燃到尽头。
苏以心喝完了最后一坛酒,将酒坛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惊醒了已经熟睡一宿的杨宥卓和凝香。
杨宥卓睁开眼,迷懒的样子风情万种,他惊讶地看着满地的酒坛子,叹了一声,真厉害啊!别说酒,能喝这么多水都已经不简单了!
视线往上移,苏以心面容苍白,毫无血色,身子,摇摇欲坠。
“丫头,你……”
苏以心似没听到一般,眼神坚定地,踉跄着脚步跑了出去。
看着她柔弱的身子飘飘摇摇,杨宥卓感叹一声:杨宥熙何其幸运啊!
*
天空,还是灰暗,只是蒙蒙一点亮光。
初秋的晨,有些冷,冷风吹来,吹散了苏以心的酒意,她走在街上,瑟缩着肩膀。
凭着点滴记忆,苏以心向那间屋子寻去。
此刻,已经冷静了许多,她想,那些抓他们的人似乎有些奇怪,什么也不提,偏说一人死,一人生,而且放她走时,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她会回去搬救兵。这样想来,就太奇怪了,她甚至能断定,杨宥熙应该不是真的死了。
但……心中仍是有些胆颤,万一……
她在风中摇着头,不会的!如果他真的爱她,就不会这么轻易死去!
但是,不知怎的,她也没想过要找人帮忙,甚至她是可以请杨宥卓帮忙的,可她没有这样做,似乎有种直觉,她一个人去,也行!
就是这么一点信念,她独自一人回去了!
她没有记错路线,她回去了那里,原来那间屋子竟也只是某处有些荒废的妓院的暗室,难怪她跑出来会遇到杨宥卓。
走到暗道,她的心开始紧张起来,手也有些哆嗦,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
苏以心放轻脚步,已经能看到前方那间屋子里透出的亮光。
可是,怎么会有说话的声音?
苏以心皱了皱眉,犹豫了下,才又往前走去,可是听到里面的对话,她担忧的心瞬时凝结成冰……
“六弟,你都看到了,苏以心根本就不在乎你,她连你的生死都不管,她这么自私,你又何必再顾及她!”是杨宥天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皇兄……”杨宥熙的声音很痛苦,很绝望,很无力。
杨宥天叹了口气,“六弟,事已至此,你也别再想多么多了,一个不在乎你的人,不值得你这样!”
“……”
苏以心颤抖着身子,摇椅晃地,扶着墙壁,出现在两人视线中,那披着披风,戴着青铜面具的人,正是杨宥天。
看到苏以心出现,杨宥熙一阵惊喜,“以……”心字还没出口,就听苏以心悲哀地,难过地看着他说,“杨宥熙,你骗我……”
“以心,你听我……”杨宥熙想要站起来,怎奈他吃的拿药虽然无害于他的身体,但此刻,却是浑身无力。
苏以心怒极反笑,苍凉地笑了笑了几声,忽而双目通红的冲他大吼一声,“杨宥熙,你骗我!”然后,转身跑开。
“以心……”杨宥熙挣扎着爬起来,摔了几次,才费力地站起来,追了出去。
天空渐亮,淡淡晨曦洒下。
街上冷清,只有一个白衣女子在路上狂奔,那道身影看起来,那般无助与悲凉。
他骗她,他骗她,他又一次骗她!
苏以心脑海里,只重复着这一句话!
她向前跑着,不远处,一道白影矗立在晨曦中,飘渺虚幻,清雅出尘,绝代风华,恍如谪仙。
苏以心跑过去,直接扑入他的怀中,哭喊道:“安子陵……他骗我,他骗我,他怎么可以骗我……”
此绝代风华的白衣男子,正是十全公子安子陵。他是知道苏海已死,苏家已不能成气候,父亲也不会再干涉,才放心地来了京城。只是没想到,他才来,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心疼地抱着苏以心,凤眸内,闪过杀气,转瞬而过。
杨宥熙追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站在他们面前,静静地看着,看着自己的妻子在别的男人怀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