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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曜依旧静静地躺在那张玄冰玉床上,气息近似全无,像是已经死去了一般。
紫潆看着他,隐有几分心疼,明知他听不见,还是忍不出轻轻开口说道:“怎么……还不醒呢?”
“你睡了很久了。”
寝殿内的光线不是那么的明朗,洋洋洒洒地倾泻了她一身,也不知为何,九重天上的旭阳竟也莫名有了几分悲伤。
“我其实,挺想你的……那种,明明你就在身边,我却感受不到你的存在,那种感觉,呵,你一定不知道……”
紫潆枕在凌曜身边,一手覆在他的手腕上,一手轻轻地抱着他。微弱的脉搏,却还是能一跳一跳的。多好,她都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凌曜,这一刻,我是真的讨厌你。你瞧你这么个人,总是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我,却老让我为你担心,为你难过。”
有多少的喜欢,就有多少的刻骨铭心。
她曾经很喜欢墨璟寒,几乎要将喜欢的全部力气用尽了。
那份喜欢,驱使着她以自身灵源封印他的上古魔心,如今落得个功力全失的下场。
被凌曜喜欢,是一件很轻松,很值得骄傲的事。
他从来没有逼迫过她,即使他向来都是将自己的喜欢宣之于口。
我爱你,与你无关。这是他信奉的准则。
紫潆一直在想,他们这样的关系到底算是什么。曾经她把一切都想得很简单,身为仙界之主的仙帝墨璟寒,是神界圣君最当之无愧的人选。他们成亲之后,一个是神界天帝,一个是仙界仙帝,他们完全可以没有矛盾地共享天下。可惜造化弄人,婆娑劫是人人都躲不过的,可惜她南风紫潆聪明一世,竟然自大到想要反利用婆娑劫,结果被注定的命运伤得体无完肤。
她没有看见的是,凌曜的睫毛微微地抖了抖,却还是无力睁开,再次昏昏沉沉地深度沉睡过去
凌曜,对她而言,他是她没有正式拜堂成亲的丈夫。第一次由新郎为新娘缝制的那件大红嫁衣,她也一直没有机会穿上。紫潆不是凡间女子,将女子当新娘的一天当做自己最美的一天。不能穿便不能穿罢,即使没有真正大婚,凌曜也是神界圣君,天帝、天后、圣女共同认定的圣君,这不可置否。
紫潆一直没有告诉凌曜,其实当日那份百年假婚的契约书,早就被她弄丢了,她也从未想过去补一份。丢了便丢了,其实没什么,她要是想解除婚约,又有谁敢拦住她呢?或许紫潆骨子里也是希望那契约书不见的,日久见人心,凌曜一直伴她左右,给她最大的支持。保护她,宠爱她,把她视为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存在,这些紫潆都看在眼里。人非草木,神亦如此。没有人是有义务对你好的,那些对你好的人,你应该要学会珍惜。
她已经很累了,喜欢不起其他人了。大约是喜欢的力气用尽了,就很难再喜欢上别人了罢?
最后一丝力气,就用于喜欢凌曜,她的丈夫好了。
有多少的喜欢,就有多少的刻骨铭心。
凌曜,尽快醒来,给我相等的刻骨铭心,好不好?
紫潆半响才缓缓回过神来,一阵倦意袭来,她终是昏睡了过去。
时间不多了,应该珍惜,可她真的太累了。
紫潆做个一个梦,怪渗人的,一般来说天生神胎会做梦,不是因为梦魔作祟,就是功力全失神体太过虚弱,已经不足以承载神界四溢的灵力。
很显然,紫潆的这种情况只会是后者。
梦境总是虚无缥缈的,一切都看得那么不真切。依稀看见梦里有一墨衣华服公子屹立于银河边,她不知怎得就想叫住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身后有人亲切地叫她“丫头”。为什么要叫丫头,为什么那人在叫出丫头之时,她会下意识地回头?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喊她的那人着一袭白衣,真白啊,不沾一丝尘埃,她的梦境也是白色的。所以她找不到喊她的那个人,她就一直找一直找,几乎要把那个穿墨色衣服的人忘记了。
“丫头,过来呀!”白衣的公子又在她梦中显现了片刻,只是太过虚幻了,她找得太累了,不想再找了。
转过身,她看见那墨衣的男子还站在银河边上,身体有要向下倾的架势,仿佛一不小心就能坠入那银河似的。
“别啊!”她想拦住他,待走到他面前,那人却突然消失了,却是自己一不小心跌入银河了。
再睁眼,所有的梦境全部破裂了,梦中的一切已经记不大清,留给她的只是一身冷汗。
身边那人忽然动了动,悠悠地说了句:“娘子醒了?”
这声音,醒了?
紫潆吓得险些从床上掉下来,不由凌曜分辨,便一把抓过他的手,脉象稳定,搏动的程度一次比一个有力,是转好的迹象。
眼光瞟到凌曜的胸口,那粽子咬的地方好像就在那块吧?真是个尴尬的位置,那粽子是不是也忒好色了些?怎么竟挑些隐秘的部位下嘴!纠结了半响,看看凌曜那气若游丝似乎随时都能晕厥过去的样子,最终还是放弃了让他自己给自己脱衣服察看伤口。
“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乱动,明白?”紫潆好心地提醒道。
凌曜见她摩拳擦掌预备大干一场的样子,心道这丫头的榆木脑袋总算开窍了,但凭自个儿这身子,怕是承受不住啊。就算再怎么……就不能等他把身体养好再说吗?
凌曜撑着那“弱不禁风”的身子,虚弱地劝阻道:“娘子,这,是不是不大好?”
“没什么不好的,不要乱动,乖,夫君,你要听话。”
紫潆顺势爬上他的身体,深吸一口气,解开凌曜的腰带,扒开里衣,露出玉白光洁的大片肌肤,心中悄悄啧了一声。
凌曜听了“夫君”二字,只觉心都要融化了,只是想起爬到自己身上的这位仁兄。不由干笑一声望天长叹:天啊,这还是他家不食人间烟火,不贪恋男色的娘子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有,她为什么是上面那个!
紫潆见他一脸纠结的样子不由心生玩味,右手食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调笑道:“美人,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圣女不早朝,不好么?”
凌曜轻轻移开他的下巴,握住她纤细的手指,虽是平淡的语气到了他嘴里过滤一遍再说出来,竟是硬生生多了几分霸气侧漏。唇角微微向右上角勾起,“女人,待我身体养好,你可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可惜美人,本殿不打算让你身体养好了。”
原来……
凌曜看着自己胸口上密密麻麻的冰魄银针,苦苦笑着。
是这样啊……
他还在愣神,紫潆却不知何时已收回了银针,从哪端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拿勺子舀了轻轻吹了吹,然后递到他嘴边,“张嘴。”
“这么周到?”凌曜受宠若惊地饮下勺中的药,立马就变了脸。果然理想很饱满,现实很骨感,这药……怎一个苦字了得!
“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潆儿你不是有事在瞒着我罢?”凌曜不愧是凌曜,这抓细节的本事除他之外还真没人敢认第一了。
紫潆面色不改,继续喂药,还不忘数落他一顿:“你这胡思乱想的本事倒是长进了不少。”
随后又叹口气,“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养伤。想多了,就老了。你说呢,凌大爷?”紫潆说着就放下药碗,捻了块蜜饯送到凌曜嘴里。之后还挺不客气地用带着药味的两只手捏了捏他写满苦意的脸。捏过来捏过去,捏成团子状,那模样倒是甚为可爱,捏着捏着两只手便都被捏住了,一同包裹在他那双温暖的大手里。这玄冰玉床太冷了,常年睡着以至于她骨子里现在还透着一股清冷之气。亏得这神身未失,否则她南风紫潆怕是要成为旷古第一位冻死的神女,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凌曜也不知是什么体质,伤口渐渐缓和的同时体温也回来了,不像她一样,天生手脚冰冷。这紫菱宫因摆了个玄冰玉床的原因,温度倒也低得很,凌曜的手温还能保持这样,真是太难得了。于是也懒得去抽开手了,握着便握着罢,好歹做了这么久的患难夫妻。
其实手就这么被他握着,也挺好的,至少让她感到很安心。
凌曜轻轻吻上她的头发,淡淡的几乎已经闻不到的莲香充斥鼻尖,亲昵地蹭了蹭,温柔地道:“潆儿,我有话跟你说。”
“嗯?”紫潆轻轻靠上凌曜的宽实的肩膀。
“我喜欢你。”
“我知道。”
“没有别的了么?”
“不,我还要说,我也是。”
我喜欢你,虽然没有如你喜欢我那样的喜欢,但我还是喜欢你,尽管很快就要分离。
她要怎么与天命为敌?
她该怎么与死亡为敌?
她都做不到,甚至连陪着喜欢的人过完一生她都做不到。
她的一生,要么太漫长,要么太短暂。
在最后最美的时光,让我好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