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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睁开双眼,昏暗浑浊的气氛立刻向我袭来。由宽敞明亮的客厅掉落到一间狭需暗的斗室,一时间令我无所适从。而且,这间简陋而昏暗的斗室不止我一个人,昏黑的房间,我至少感觉到六只异常饥渴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从天而降的我。
我警惕地望着对面墙角的那三个几近模糊的身影,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我的突然出现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惊愕慌乱,他们木然僵硬的身体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仿佛,我原本就是住在这座牢房的犯人。
呃,这是什么鬼地方?昏暗潮湿、气味污浊,不像是好地方。我努力瞪大了眼睛,片刻之后终于适应了昏暗的环境。环顾这间斗室的四周,我这才发现,这是一间标准的牢房。坚固的青石墙体,粗重的木头牢门,抬起头可以看到一缕少得可怜的月色透过罅隙的天窗透进来,正好照在牢房中间的木桶上。从那木桶周边湿漉漉的痕迹推断,应该是供犯人方便的简陋马桶。
我立刻捂紧了鼻子,嫌恶地再往后缩了缩,尽量跟那个肮脏的马桶及对面三个沉默诡异的黑影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内。我的手碰触到冰冷的地面及零散铺在上面的糙糙的麦秸杆,心底当下便冰冷不堪了。哈爸爸有没有搞错?千算万算,竟然把我送到一处莫名其妙又不知所以的牢房之中。
这是哪国哪个时代的牢房?显然不像是近代,更不可能是现代。哦,对了,我的脑袋里忽然想起了那个叫做帕格尼尼的鬼才,他是十八世纪意大利最着名的小提琴大师,难道这里就是十八世纪意大利的牢房吗?
晕,我又坐牢了!
我下意识地翻翻眼,犹自仔细打量起对面那三个影子的穿着,果然像是十八世纪的老古董,一律的白色粗布大衫,披头散发地坐在黑暗的角落,实在难以分清楚男女特征。这帮人不会是变态杀人犯吧?上帝啊······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啊?我胡思乱想,忍不住暗自哀叹连连。
一室的沉默,唯有四个人各怀心事的紊乱呼吸声充斥着这间斗室。
“咳!”终于,我壮着胆子试探地咳嗽一声。
那三个影子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身体便沉默下来。
“咳,咳!”我再咳,连续两声。
继续沉默。
“咳,咳,咳!”
依然沉默。
呃?一群聋子吗?我胆子霍然大了起来,刚想站起来,那三个黑影却哗啦一声,集体站起来往我这边走来。干吗?做什么?我不就是咳嗽几声,至于那么大的反应吗?我恐惧得心脏几乎要跳出了胸膛,除了闭紧眼睛、张开嘴巴准备尖叫,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啊······别过来,你们!别过来,啊······啊······啊······”
有人跳过来捂住了我的嘴巴,剩下的那俩个人一边一个扣住了我的胳膊将我压在了那些扎人的麦秸杆上。我拼命地挣扎,想摆脱他们的钳制,结果整个脖颈处被硬而锋利的麦秸杆刮破了皮,火辣辣地疼着。
“唔······唔······”
“嘘,别喊了,小心监狱长把你抓出去打你一顿皮鞭!”一个低沉的男声在我耳边烦躁地说道。
听他这样说,我心头的火烧得越发猛烈。哈爸爸真是太过分了,竟然让我跟一群危险的男犯人呆在一起!万一他们兽性大发,将我先XX再XX,我也没脸回去了,干脆就死在十八世纪的意大利算了。
见我不再挣扎,他放开捂在我嘴巴上的手。我大口地呼吸,不停地吐着口水,他这只手真是不敢恭维的脏,附带着一股浓烈的臭味。
“你的手多久没洗了?”我边吐口水边问他。
他微微一怔,沉默了片刻,淡淡地开口:“罗杰、拉斐尔,放开她。”
我坐起来揉着发痛的手臂,气呼呼地瞪住面前的人说道:“哦,原来你是这间牢房的头儿。”
“你是谁?为什么会突然间冒了出来,像幽灵一样。你的声音太尖锐了,我们刚刚真是被你吓了一跳!”他蹲下来,近距离地仔细打量着我,疑惑地说:“你怎么长了一对翅膀?你是人吗?”
“废话!”我懊恼地大喊,“你哪一只眼睛看我长得不像人啊?”
“哦,对不起。”他不好意思地说道:“你好像不是意大利人吧?”
“我是东方人。”我说。
“你犯了什么罪?”罗杰好奇地追问道。
“这个······”我脑袋里快速地编着入狱的理由。
“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17号监牢里关着的都是重刑杀人犯。”牢头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们,犯了什么罪被抓进来的?”我原本是想说认识你们很高兴之类的话,想想还是算了,在监狱里即使认识他们也不是什么高兴的事。
“抢劫、杀人。”牢头异常随意地说道。
我心底又是一阵大骇,自己果然猜测的没错。这帮人如果不是坏到极处的渣子,也不会被抓进来。冤狱不是没有,但是我相信那是少数,多数的时候监狱抓回来的还是坏人多一些。
这样一想,我立刻退后几步,警觉地望着他们,“我们素不相识,大家各蹲各的牢,谁也别犯谁。”说完,我靠在墙角不再理会他们。
“哈哈哈······”是谁不合时宜地喷笑起来,我看着那个笑得前仰后合,叫拉斐尔的家伙,白眼唰唰地丢过去,暗自骂了一句:“白痴!”
“哎,我们正商议逃走,你加不加入?”罗杰凑上前问道。
“谢谢,你们继续,我不参与。”我可不想逃到半路再被抓回来,逃跑的下场比呆在牢里做蛀虫要惨多了,说不定会被彻底整死在监狱里。我最怕疼,刚刚被麦秸杆划破皮肤都会痛个半死,如果酷刑上身,估计不疼死也被吓死了。
“你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必须加入我们。”牢头极具威胁性地瞪着我说。
“我不告密就是了,反正我不会加入你们的计划!”我加重了语气,强调自己的坚定立场。
“那我们就杀了你!”
“喂,你也太不讲理了吧?你们想逃是你们的事,我乐意呆在这里是我的事,管得着吗你们?真是好笑!”我嗤之以鼻地说道。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有喜欢越狱的,有喜欢坐牢的,大家各司其好不是很好吗?
“罗杰、拉斐尔。”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再将我扣起来。
“嗳,你这人真是奇怪耶。我不想越狱也不行吗?我不告发你们就是了,干嘛非要强迫我?”我霍地站起来,气势汹汹地瞪着他。
“这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不参与,就得死!”他阴沉地逼近我,一双湛蓝色的眼眸闪过隐隐地杀意。
我犹自打了个冷战,貌似这家伙不像是在跟我开玩笑?“我,我跟上帝爸爸发誓还不行吗?”我磕巴地说道。
“哈。”他轻声冷笑,“上帝如果真的存在,就不会是非不分地把我关在这里了!”
“什么意思?”我问。
“吉安尼是被冤枉的。有人向法官报告,说他伙同帕格尼尼杀死了自己的妹妹,十日后法官就要判处吉安尼跟帕格尼尼死刑了。”拉斐尔抢着说道。
“什么?你伙同帕格尼尼杀死了自己的妹妹?”我重复一句,下一刻旋即惊叫起来:“帕格尼尼?你是说,帕格尼尼!”
“嗯,帕格尼尼。”拉斐尔随手指了指身后的那面墙,“那家伙就住在隔壁,是我们的邻居。”
“小尼筒子就住在隔壁吗?”我问,整个人因为兴奋,说出来的话也变得奇奇怪怪。我穿来意大利就是要寻找他,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由此可见,哈爸爸的头脑还没有糊涂得太离谱。
“小尼筒子?哈,看来,女人们替尼科罗起的花名还真不少。”罗杰轻笑道。
“嘘,别说话!监狱长来了。”吉安尼跑到牢门旁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旋即说道:“快,大家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监狱长来巡视牢房了。”
“巡视是幌子,听琴才是实质吧。哎,无聊啊。”拉斐尔懒洋洋地坐回到冷硬的地板上,靠在青石墙上闭目养神起来。
他们这伙人大概坐牢坐成了老油条,不像我这个新来的犯人,事事都感到陌生而恐惧。我缩在墙角,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要知道这里可是真正的监狱,稍有不慎就会惨死狱中。我暗自祈祷,希望监狱长不会对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囚犯心生疑惑才好。
重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单听声音,我便在脑袋里幻想这个监狱长一定是个脑满肠肥的胖子。等到他走近我们这座牢房,我微微睁开双眼瞄去,果然是个胖子!
看来,监狱的伙食不差嘛,至少把这家伙养得白白胖胖的。因为胖,反倒少了一份凶神恶煞般的戾气,让我觉得他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好人了。
他胖乎乎的手中握着一把小提琴,满脸堆笑地无视我们这座牢房,尽自走到隔壁的牢房前站住,清了清嗓子,和蔼地冲里面的落魄大师说道:“亲爱的,演出开始了。”
隔壁牢房的邻居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致使监狱长不得不抬高声音将那句话颠倒过来又重复了一遍:“演出开始了,亲爱的。”
我紧紧地盯住监狱长手中的那把小提琴,心底疑惑地想着,这把琴是不是就是那把着名的魔音提琴卡隆珀?
哗啦,哗啦,隔壁的牢房响起了一阵沉重的铁链声。我猜那声音应该是犯人拖动脚裸上的铁脚镣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
“尊贵的监狱长,您今天想听什么曲子?”一个异常冷漠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尽管他用了极讨好谄媚的口吻,我却隐隐听出了他语气间的不卑不亢。
“每天都听那几首单调的曲子,实在是没有新意。亲爱的,今天我带来了一把非常特别的小提琴。”监狱长边说,边挪动肥胖的身躯靠近牢房的木头门,将那把琴拿起来给他看。“这把琴只有一根G弦,如果你能用一根琴弦演奏一首美妙的曲子,我可以替你向法官求情,勉你一死,改判你为终身监禁。呵呵。”他笑起来,身上的肥膘像是一阵阵波动的水纹。
隔壁牢房有片刻的沉默。我听到吉安尼几近无声地骂了一句:“妈的,禽兽!”但是,下一刻,帕格尼尼却从容淡定地说了两个字:“拿来。”
不知为何,听到他如此笃定的声音,我那颗因为紧张而悬起的心遂而归于了平静。他在试音,很难想象用一根琴弦怎么可能演奏出一首完整的曲子来。显然,死胖子有意刁难小尼筒子。其实大家心里都跟明镜儿似得,无论帕格尼尼能不能用一根高音G弦演奏出美妙的音乐,他都不可能替他在法官面前美言。而且,他不只不会说好话,反而会变本加厉地诽谤小尼筒子,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开始有一些零散的音符断断续续地从隔壁牢房传出来。呃,说真的,那声音真跟弹棉花没有任何的区别。或许我是音乐白痴,但是一根弦再怎么拉,也拉不出梦幻曲之类的美妙音符吧?想到这儿,我不由得替小尼筒子小冒了一把冷汗,他满足不了死胖子的无理要求,会不会被押去审讯室加餐啊?
“尼科罗,你到底行不行啊?”死胖子等得着急,微微不耐地催促道。
“大人,请再给我二十分钟的时间。”帕格尼尼依旧是一副沉稳轻松的语气,好像这件事根本就难不倒他。
“好,我给你二十分钟。”死胖子说着缓步走向我们这边的牢房,一双贼机灵的小眼睛咕噜噜地转动着。
见我缩在墙角,他似乎有片刻地怔忪,将我上下左右打量了约一分钟,刚要开口,我却突兀地惊跳起来,跑到他面前哭天抹泪地喊着:“大人,我是被冤枉的啊。我没杀人,我冤枉。放我出去,啊······”
他被我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一跳,迅速地往后稍退几步,躲避我伸出牢门外乱抓乱扑腾的双手,厌恶地说道:“哪儿来的臭婆娘,疯疯癫癫,真是晦气。滚滚滚!”他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衣服,快步走到隔壁的牢房前,“尼科罗,现在我没兴致听你拉琴了。给你一晚上的时间练习,明天晚餐时拉给我听。”说完悻悻地拂袖离去。
死胖子刚走远,吉安尼走过来,一双眼眸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许久,淡淡说了句:“你还挺会装。”也不知道是赞赏还是挖苦。
我抹了抹眼角硬挤出来的眼泪,哼了一声:“不装会死人滴。”说着重新坐了回去。
他笑了笑,旋即紧靠着牢门低声喊道:“阿罗,阿罗。”
哗啦哗啦的铁链声缓慢地由远而近,帕格尼尼站在牢门旁低低地应了一声:“吉安尼。”
“阿罗,我这边都好了。”
“唉。”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你那边牢房又来新犯人了吗?是个女犯吧。监狱长怎么会把女犯跟男犯关在一个牢房,这样安排不合乎常理。”
吉安尼转身看看我,说道:“鬼知道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阿罗,我们什么时候?”这句话他只说了一半,用了询问的语气。我知道他是在询问帕格尼尼什么时候越狱。
“至少要等到后天,明天还要拉琴给那家伙听。”
“他是故意的!”吉安尼愤愤地呸了一口:“他喜欢整死刑犯在整个意大利都出名,别鸟他。”
“这个时侯,还是安分一点的好。”他说,铁链声再一次响了起来,哗啦,哗啦。
我靠在凉凉的青石墙上,闭起双眸,铁链声带着一股陈旧、苍凉的力道滑过我的心房,牵扯出心底一层恍若隔世的微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