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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夕阳开始向西边渐渐沉去。金乌西落,玉兔东升。天边薄薄泛起层层好看的云朵正在与即将来临的黑夜做着最后的斗争,仿佛是怕那无边无际横亘在自己面前的黑夜猝不及防的将自己吞噬殆尽,那些云朵开始拼命张扬起自己的美丽。
远处的山风开始愈刮愈烈。那些刺啦啦的山风吹在肌肤上有种疼痛欲裂的触感,带着强烈的令人窒息的霸道在这山间横冲直撞。
徐轶抬头看了一眼今晚的夜色。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完全沉没在山脚,只有大团的火球还隐隐散着余温。微弱的光亮,带着熟悉的暧昧的质感,洒在这里的每一毫土地上。
有月亮从东方渐渐升了起来,皎洁而明媚的色彩,连带着透明。
徐轶侧头瞥了一眼身后紧紧相随的行止,并不说什么。
这里,就是当年他们发现那个死了母亲的女婴的地方。一大片高高起伏的山峦,在这无垠的黑夜的笼罩下显得是那样的神秘莫测,高不可攀。黑色的夜幕缓缓的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落了下来,不带有任何的痕迹。
行止跟徐轶的身后,看着徐轶有条不紊地向前走着。这个季节的山中,到处是一片枯败的景象,那些掉落在地上堆积成山的叶子踩在脚下发出阵阵窸窣有致的声响,很是好听。空气中莫名腾起的阴郁让行止与徐轶都没有说话,只是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这层峦叠嶂的树林深山下面,便是那古老的莽莽官道。官道深深难测,曲径通幽,绵延数万里。多少人曾从这条路上走过?又有多少人在这条道上损了性命,赔了身家?
前方的道路一片茫茫的黑暗,看不清也摸不明。两个人彼此无话的一前一后地走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徐轶突然停下身来。
“行止……”徐轶背着行止轻轻地唤了一声。
“公子有何吩咐?”行止恭敬作揖。
“你跟着我几年了?”他淡淡地说,听不出是何种语气。但是听到徐轶没头没脑话语的行止却是一愣。
“公子想说什么?属下从一出生便是跟着主子的……”行止抬起脸,一身黑衣几近融入了这苍茫的夜色,若不是那洁白的脸,很难相信这儿其实还隐着一个人。
“好兄弟!”徐轶回过身子用力地拍了拍行止的肩膀,“你知道我从来不会逼迫别人,也从来不想被人……被人逼迫!这种感觉很不好!”他的手从行止的肩膀滑下,带着些许的无力。
“公子……”行止上前。
似是预料到行止想要说什么,徐轶抬起手阻止了行止。
“我自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可是我明明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徐轶抬起头看着行止苦笑。那是被压抑了太久的表情,带着浓重的哀伤与迷惘。“那个女人……”
“可是那是夫人,您的母亲,有些事情我们必须遵循一定是规则!”行止拱手而立,恭敬地看着眼前犹如困兽一般的徐轶。那本是俊朗的脸上此刻看起来却只剩痛苦。
“呵呵,母亲?她不是我的母亲!”徐轶坚定的声音在这秋风习习的树林中响起,带着独有的魅惑。
自从自己失忆开始,那些源源不断的记忆就像是抓不到手的棉絮,在自己的脑海中飘散翻腾。那本是自己触手可及的东西啊,此刻却像是再也抓不住一般地离自己越来越远。脑海中的那些血腥的场面在眼前渐次流转,他不知道梦中之人是谁。那些人在自己的面前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带着惊恐与绝望。鲜血顺着他们的嘴角、四肢、身体、衣衫,不遗余力地外泄,在地上汇成汩汩的细流。红色的血液。他们是那样的扎眼与恐怖,让人心惊让人胆颤。
身旁的徐轶似乎陷入了极端的困苦让他的面目开始扭曲起来,脸上与脖颈皆是冷汗涔涔。行止紧皱了眉头握住他的肩膀:“公子……”
似乎听到了有人唤他,徐轶渐渐地恢复意识。面前是行止满是关切的眼眸,漆黑如夜,深邃如同深渊。那里面似乎有什么蛊惑人心的力量让自己顿时安定了下来。看着这样的眼睛,徐轶渐渐地恢复平静。
他虚弱地朝行止一笑,嘴唇泛着乏力的苍白。母亲吗?他在心中暗暗苦笑,这个母亲,他从小到大对她有的只有陌生却没有熟悉。明明自己失忆,什么也记不得,却强烈地感知那个女人并非自己的生母。
想到那个女人,徐轶的心中泛起了层层苦涩。宋新洛!他在心中暗暗地将这个女人骂上了千遍万遍。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藏匿在父亲留下的死士中到底是所为何事,不过从这些年来宋新洛对于死士的管制以及徐家今后的发展可以看出,这个女人其实对于徐家是有利无害的。至少现在如此。即使不能确定这个女人的最终目的,不过没关系不是吗,等到自己的羽翼更加丰满之时,这件事他一定要查的水落石出。并且对于死士群的所有,也必定非他徐轶一人莫属!
风将他的衣袂吹得向后翻飞起来。白色的袍子,此刻在这般狂妄的山风中被蹂躏得猎猎作响。一如那个多年以前站在树枝上漠视一切的小童。
徐轶瞥过眼睛去看身旁的行止。他依旧恭敬地站着,一身的黑衣融入夜色,让人永远看不真切。只是面前这张魅惑众生的脸以及独一无二的谪仙般的气质,让他无时无刻看起来都仿佛光彩照人。
徐轶的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
那弯新月高高地挂在天际。苍穹之上,疏星朗月,倒是一片和谐的模样。
徐轶一言不发地继续向前走去,远处的黑暗就像个无底洞,似是在吸引着来访的人向前。
是的,今天他们是来见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的。宋新洛。那个一贯诡怪的女人。
也许许多人永远也不会知道,曾经徐震天庞大的死士集团就盘桓在离京城不远的山林之中。脚下,便是那商旅不绝的官道。层峦叠嶂的山峦,起伏不定的山路。任谁也不会想到徐震天的死士竟会选择在这样一个官兵土匪冗杂的地方安营扎寨。
他们渐渐地朝着树林深处走去。晚风携着清澈如水的气息,带着不容置疑的凛冽吹在两人的身上。行止那随意扎起的发髻在风中被吹得有些凌乱了,泻下的几缕零碎的发丝密实地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他却仿佛没有察觉。
心中蓦然地想到了她,那个眼睛灵动若水的女子。
琉璃……
似是感觉到了行止的异常,徐轶蓦地停下了脚步。
四周的树木皆是一般颓败的模样,被山风一吹,便四散地落下一堆干枯的叶子。纷纷扬扬,好似下雪了一般。
徐轶望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便开口说道:“很多年前,就是在这里,我们遇到了她……”
听到徐轶说话的行止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却没有说话。
“当日我命你送她入城,可谁想,那个女婴便是我杀父仇人的女儿……”
行止停下脚步,安静地看着徐轶。
风在他们的身旁来回穿梭,吹起他们的衣衫,在他们之间,突然分开了一道赤裸裸的缺口。这个季节的风,冰凉而带着刺骨的腐蚀质感。
“行止你知道的,父仇不共戴天!即使是仇人的女儿,我也不想放过!”他看着眼前的行止,眼中满是与以往不同的执着与坚定。
行止的心猛然的收紧了。手不自觉地在身侧握成了拳头。凸出的骨节泛着惨白的微弱的光。
她的身世,他怎么可能不知?死士四通八达的眼线像一个网一般,将所有事情网罗其中。她的身世只是如那沧海一粟般,让人只觉得渺小与微不足道。行止早就知道,徐轶一直在暗中寻找颜敬海当初那个失落的女儿。从她被自己送入城的线索找起,然后动员了不少死士的力量,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得知其实胭脂楼中被锡王司徒子淳竞走的那个绝色女子其实便是他们要找的人。即使行止有心隐瞒,可是徐轶的势力,却依然是不容小觑的!
行止心中一阵冰冷。他早该知道,琉璃的事瞒不住他。颜敬海灭了徐震天一家,作为苟活的徐轶自是要将颜敬海打入万劫不复,以致不得超生。所以,那个颜敬海唯一的失散多年的女儿便是成了他最大的筹码。想起前些时日他劝她远走高飞以护她周全时她的冷漠,行止的心就是一阵不住的颤抖。
他竟是关心她至此。
仿佛所有与她在一起的画面又出现在眼前。多少次了,自己从梦中醒来,首先想到便是那个有些羸弱与倔强的女子。她的眉,她的眼,仿佛是刻在了心里,再也抹不去了。
“所以就是这样,我才会答应太子的提议,娶她为妻!”徐轶的语气坚定而颤抖,“那个女子,只要到了我们的手上……哈哈!”他笑出声来,满脸的兴奋,可是语气中却隐隐的透漏着些许苍凉,“我们打倒颜敬海的那一天终于来了,血债血偿啊!”他走过去握住行止的肩膀。
行止看着眼前面容有些扭曲的徐轶,眉头紧紧地蹙在了一起。
“可是总有一天太子也会知道……她是颜敬海的女儿!”他的眼神清冷,看不出是何种情绪。
“那有如何?太子,我们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有了琉璃这个砝码,我们就能轻而易举地杀掉颜敬海那个老贼,只怕到时的太子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拿我们怎么样呢?”徐轶一声冷哼。压抑了太久的欲望在此刻源源不断地流泻。
“只怕到时候也就是我们的大限了!”行止看了一眼自己被徐轶紧紧抓住的肩膀。那双握在他肩膀上的手还在不断地收紧。“我们,只不过帮助太子除掉了他的心头大患而已,太子知道我们的身份,以他的眼界,他又怎会在自己的身边留下这么大的祸患?!”
徐轶看着面前的行止,微微一笑。慢慢地松开了钳制住行止的双手:“所以,到那个时候……天下又该大乱了啊!”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
新月如钩,魄依钩样小。
行止慢慢地抬起头,天空一片澄澈的月色,只是依旧照不穿那漫无边际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漫漫年月,仿佛也在这一刻了无声息地纷沓而至了。
叶落无声。
黑夜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开始蠢蠢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