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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屋里,土墙壁上挂着一个黑边相框,里面嵌着一张张发黄的老照片。雪莲站在那里,用眼睛搜寻着母亲年轻时的身影。黑白照片上,她母亲学生头,一身军服,手里拿着一把手枪,面带微笑地站在山坡上,颇有点英姿飒爽的味道,她母亲以前当过民兵。
雪莲又去翻她母亲旧时的箱笼。每个孩子对父母的过去都充满了好奇。几叠衣服整齐地码在箱子里。她拿了几件闻了闻,似乎还闻得见她母亲身上的味道。她又在杂物中乱翻,当她翻出一个袖章,看到上面醒目的三个大字“红卫兵”时,不觉愣住了,瞪圆了眼睛,心想:天啦,我妈以前还是红卫兵?人人咬牙切齿的反动派,大坏蛋?雪莲激动地喊了姥姥来问:“这是我妈的东西吗?”她姥姥说:“这不是你妈的,还是谁的?那个时候,她膀子上经常戴着这个东西,整天东奔西跑的,也不知在跑些啥?”
晚上,灯炮里发出黄色的灯光,恹恹的,像醉鬼的一只眼。她姥姥提议来打牌。不由分说地拿来一摞长牌,用一条发黑的旧手绢包着。来福把墙边的一张发黑的小木桌搬开,发白的灰土地面不太平整,坑坑洼洼的,转了几下桌子也没放稳,来福连忙跑到院中拾了个小石块,塞着。四个人一人坐一方,晓曼跪在椅子上,笑着看牌。
雪莲从来没有打过长牌,长牌是属于老人的。她姥姥教她认牌,雪莲只记住了“上大人,秋乙已,尔小生”几张牌。长牌上的字像鬼符一样的难认,雪莲没奈何,敷衍着,算是敬一种孝心。牌都捏不好,索性摸到哪张就打哪张,有时故意喊一喊牌,表明自己很认真的样子。有时她竟喊出了个“孔乙已”,她姥姥自然把她批了一通,说:“读了书的年轻人,咋还不如我这个睁眼瞎的老太婆呢?”她姥姥一直咧着缺了牙的嘴笑着,一会儿“旱壶,水壶”地胡了牌,还感叹今儿个手气真是好,若与外人打,兴许还能赢个好几块钱。雪莲在一边抿嘴窃笑。
雪莲望着眼前的这旧房子,旧灯光,旧人,旧牌,感觉像跨入了时空遂道,重又回到了那个穿长袍的旧时代。一切虚浮着,像一出皮影戏,她身在其中却没有一点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