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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很冷,所以迫不及待地将我拥在怀里。
我的脸贴着他的胸膛,鼻间闻到的雪松香,夹杂着血腥味。
然后我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眸光幽幽,在寂静、暗沉的青帐内,他眼底情绪翻涌。
我很快地垂了下眼睫,继而慌乱地去脱他的里衣,想看看究竟是哪里受了伤。
可他制止了我,欺身压下来,疲惫地将头埋在我的脖颈——
「玉姿,睡吧,我好累。」
我没有睡,目光遥遥地望着床帐,破晓的晨光透进屋子,连帐内都变得没那么昏暗了。
要天亮了。
日上三竿的时候,夏湛终于醒了。
服侍他穿衣时,我如愿以偿地检查了他身上到底有没有伤口。
他任由我检查,目光沉沉地看着我,问了一句:「玉姿,你原名叫什么?」
我的手一顿,不解地看他。
他眸光深沉似海:「柳儿?还是青柳?或者应该叫你,刘青柳?」
我继续茫然。
他抓住我的一只手腕,看着我的眼睛,陈述事实:「你说那年江南奴变,你逃到了徽州打算投奔远亲,结果被亲戚转手又卖给了牙婆,辗转到了京中春日楼,这才碰上了我,是这样吗?」
我点头,他冷笑一声:「昨天夜里,有人冒充定国公府的人,拿了我的手谕,带走了刑部大牢里的陈四发和崔匠本,我们带人追上去的时候,才发现对方是有备而来,万箭齐发,差点儿被人当成靶子。」
陈四发、崔匠本……是一年前朝廷俘虏的江阴「削鼻班」和荆州「里同会」的奴变起义头子。
能救他们的人,自然是同伙了。
夏湛的手逐渐加重:「你知道我为何将他们关在刑部大牢审讯了一年,迟迟没有杀他们吗?」
「青帮那么大一个组织,突然销声匿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你觉得我会信?」
我看着他,微微地蹙起眉头。
他漆黑的眼睛光射寒星:「当初,只差一点,我便可以活捉了青帮的头子萧远山,我们设下了埋伏,原是可以顺利地绞杀他们的,进入山谷的时候萧远山突然接到了密报,调头离开。
「率兵追上去的时候,还是让他跑了,但厮杀之中,他身上掉下了一枚青鱼玉佩,你想不想看一看那玉佩长什么样?」
我摇了摇头,闭上了眼。
「刑部大牢里关了那么多人,我一个都舍不得杀,为的就是挖出江南奴变的真正策划者,青帮背后的头子并不是萧远山,而是一个叫刘青鱼的人。
「他和萧远山躲得很好,至今找不出藏身之地,但我知道了刘青鱼有个妹妹,名叫青柳,跟你一样,扬州瘦马出身,是个哑巴。」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脸色变了变。
他的手有些凉,缓缓地抚上我纤细的脖颈:「你很会演,埋伏在我身边,取得信任,扬州瘦马多才多艺,你还会模仿我的字迹,盖上我的印章,将以假乱真的手谕悄无声息地传递出去。」
我握住他的手,惶恐地摇头,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下来。
他轻笑了一声,凑到我耳边,幽幽道:「别演了,一切都结束了,小骗子。」
我被绑着胳膊吊在了京郊西城门上。
整整三天。
在此之前,我的画像被张贴在城中各处,上面写着——反贼刘青鱼之妹,三日必杀之!
时间未到,夏湛是不会允许我死的。
我被吊得奄奄一息,虚弱不堪。
但是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人将我放下来灌几口水,塞一把粮,然后再吊上去。
城内街道两侧,埋伏了无数士兵。
第三日,夏湛立于城门上,身旁还站着身穿白狐银裘、弱不禁风的赵明玉。
高高在上的世子爷,一袭玄衣,发如墨玉,剑眉入鬓,眼角微微上扬,脸上是棱角分明的冷峻。
他们在等青帮的人出现,然后一网打尽。
他还要赵明玉亲眼看到,灭门之仇即将得报。
但我赌他会失望。
果然,天色渐晚的时候,郊外那条进城的路上,还是毫无动静。
夏湛不死心,多吊了我一日。
第四日傍晚,他终于恼怒地意识到,没人会来救我。
他命人放下了我,蹲在我面前,用手捏住了我的脸——
「他们为什么不来救你?刘青鱼就这么舍弃了自己的妹妹?」
我努力地抬头看他,神情一如往昔,没有怨,也没有恨,只有无尽的惶然和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