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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菊泪如雨下,兰偌闵说的,可是真心话?自从进了夜王府当了丫鬟,想这一天不知想了多少次。
兰偌闵不理冬菊的言语,笑着起身,在橱柜中拿出一个包袱,放在桌上,打开。
金光满溢,令冬菊的眼泪瞬间止住。这一包袱的首饰,少说也要值一万两银子。
“菊儿,去吧。”兰偌闵将包袱包起来,递到冬菊手中,扶着冬菊站起来,像是对自己的亲生姐妹一样,将她搀扶到门口。
“小姐……”不知是出于对兰偌闵的感激,还是对那包首饰的感激,冬菊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冬菊不舍的离开,可,当出了兰偌闵的视线后,脚步立马变得匆匆,脸上还挂了一个得意的笑。
……
完全失重的飘逸,仿佛到了仙界。穆烟眼前只有一片白雾。
而,某个瞬间,穆烟的身子剧烈的颤动一下,随即感觉到了那暖暖的体温。
“千羽。”穆烟看不到,但能闻到那清新的体香,能感觉到那令自己感到安心的心跳,能感觉到,是落在了墨千羽的怀中。
“烟儿。”感觉到穆烟身子冰冷,墨千羽将穆烟抱的更紧。
笑,在穆烟苍白的脸上泛开,终于等到了,也可以放心了,穆烟昏迷在墨千羽的怀抱中。
睡吧,墨千羽看着穆烟安详沉睡的脸,低头,在那沧桑的脸蛋上轻吻一下,随即,抱着穆烟向远处飞去。
在欢喜中醒来,穆烟口中含着暖暖的液体,睁开晶莹的双目,穆烟的视觉已经恢复。
眼前,正拿着银勺喂自己鸡汤的少年,正是墨千羽。
四目相望,两人都会心一笑,无须多言,二人都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穆烟喝完鸡汤,便坐起来,偎依在墨千羽怀中,柔声问:“千羽,我们这是在哪里?”
“江雨酒楼。”墨千羽轻声说。
江雨酒楼!不就是江子漠开的酒楼!穆烟微微一震,疑惑的看向墨千羽。
知道穆烟想问什么,墨千羽勾着嘴角,用最柔美的声音说:“烟儿,你好好养身子,等你身子恢复了,我便将你想知道的全都告诉你,好吗?”
“好。”穆烟惬意的答应,伸手,抓住墨千羽垂在她胸前的那缕黑发,舒心的把玩着。
默默的,感受彼此的心跳,感受彼此的心意,一切风雨都结束了吗?能否这样偎依在一起,不再分开?
……
荒郊野外,罕有人迹,冬菊开心的走在那条林荫小路上。就这样,自由了,而且,腰缠万贯,回到家乡,便将这些首饰变卖了,用那些钱,养几个男宠,快活此生。
而,正走间,手拿大刀的壮汉突然从路旁窜出来,拦住了冬菊的去路。
抢匪!冬菊的心情顿时一落千丈,看了大汉手中那把明晃晃的刀,吓的腿直发抖:“这位大爷,我……我只是一个身无分文的可怜下人,求这位大爷行行好放过了我吧。”
大汉将手中大刀一晃,打量着冬菊的上下三路,这个丫鬟,姿色平平,并不打算劫色,于是咧着嘴不屑的说:“皇后派我来要你的命。”
皇后!冬菊恍然明白过来,可,一切都已太晚,那把大刀已向她当头劈下来,冬菊尖叫一声,闭上眼睛。
竟然没有预期而来的疼痛,冬菊听到的是铮然一声脆响。
惊喜睁开眼睛,冬菊看到了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大汉,那把大刀已经断成了两截,有一截正插在大汉的心口。
“想活命吗?”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突然在冬菊身后响起。
冬菊赶忙转身,看到那个英俊的人,惊讶的睁大眼睛:“江公子!是你救了我。”
“我救你一命,是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江子漠不愿多看冬菊一眼,语调也是匆匆。
……
江雨酒楼中最豪华的包间中,江子漠、风之夜和兰偌闵坐在那张檀木桌前。酒楼外,有五十名皇宫中最顶级的护卫。
“江兄邀我和闵儿前来,就只为了喝酒?”风之夜的声音,保持着连日来一贯的没有语调。拿起桌前酒杯,独自饮下。
“风兄以为呢?”江子漠拿过酒壶,为风之夜斟酒,抬眸,放肆的欣赏坐在风之夜身边的美人。
兰偌闵低下头去,刻意闪避江子漠的目光。
没有在乎江子漠的眼神,风之夜不回答江子漠的问题,只顾喝酒,酒能消愁,可,愁何在?
“我敬风兄一杯,恭喜风兄当上我沧澜国的皇帝。”江子漠举杯。
“又有什么值得恭喜的?”风之夜似是没有看到江子漠举在他面前的酒杯,自顾自喝下一杯酒。当皇帝,对他来说,并非好事,谁又知道,他当皇帝也是万般无奈。
“风兄,兰娘娘,我昨日路过观阳道,正巧救了一个人。”江子漠笑道。
倏然看到江子漠奇怪的眼神,兰偌闵有种不祥的预感,脸顿时变得煞白。可,怎么会?江子漠怎可能出卖自己?兰偌闵安慰着自己。
“哦?”风之夜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
“那个人知道一些关于穆王妃的事情,风兄想不想听听?”江子漠缓缓的说。
蓝眸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俊眉蹙起,仿似垂危的人回光返照,风之夜历时来了精神:“本王倒想听听。”刚做皇帝不久,竟然还习惯性的自称“本王”。
没有心思理会风之夜的口误,兰偌闵的手一抖,竹筷落在桌上,狐疑的看向江子漠,眼中发出的光,是疑问也是怨恨。
看到兰偌闵哀楚幽怨的眼神,江子漠的心剧震,好想去安慰,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件事,还得做到底,于是,对着包间的门喊:“菊儿,快来见过万岁。”
兰偌闵如遭当头一棒,彻底呆住。
门被打开,冬菊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风之夜颇感吃惊,听兰偌闵说过,这个丫鬟不是已经离开了?
冬菊躬身:“奴婢拜见万岁万岁……”
“免礼。”风之夜不耐的挥手。
兰偌闵看向这个曾服侍自己的丫鬟,感觉到的却是前所未有的畏惧。
“奴婢有话对万岁说。”冬菊看着风之夜,目不斜视,仿佛兰偌闵根本就不存在。侥幸不死,她的心里充满了怨恨,她眼中的恨意说明,她只想报复。
“菊儿,你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兰偌闵极力平静着自己的语调,可,声音还是有所颤抖。
“万岁,奴婢想说那天我们游红枫山的事。”冬菊对兰偌闵的话置若罔闻。
“你一个低三下四的下人,凭什么对万岁爷说话?”兰偌闵喝斥,绝望的看向江子漠,他却在一旁闷不吭声,仿佛一个看戏的局外人。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吗?为什么?为了什么?
“闵儿,让她说下去。”风之夜喝一口酒,感觉到了兰偌闵的反常,心中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兰偌闵彻底失望,真希望此时一个天雷劈下来将这个该死的丫鬟劈死。
然,此时秋末,怎会有雷?
所以,冬菊继续说:“那天在红枫山,其实是娘娘自己故意摔倒陷害穆王妃的,后来……”
“住嘴!冬菊,跟我这么多年,我哪里亏待过你了?你为什么要说这种恶毒的话陷害我?”兰偌闵歇斯底里,激动的声音都变了:“你怎么能撒这种瞒天大谎,我怎么会陷害穆姐姐?况且,我怎么会用万岁的孩子来陷害她?万岁……”兰偌闵无助的看向风之夜,慌张的说:“你会信她吗?夜,你相信闵儿不会做出那种事的,对吗?
然,风之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蓝色的眸中闪动的是说不尽的失望,这个心灰意冷的人的心,雪上加霜,若是兰偌闵表现的不这样慌张,他绝对会认为冬菊在撒谎,可兰偌闵的反应太夸张——是无比心虚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江子漠,你说啊,她说的不是真的。”兰偌闵惊慌的看向江子漠,他,或许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而江子漠平静的看着她,默不作声。
说话的,是冬菊:“万岁,穆王妃被关在后山柴房中时,娘娘不让我给她喂饭,穆王妃饥渴交加,想是神情恍惚了才跳崖自杀的。”
风之夜的眼中笼上无尽的寒意,穆烟的模样倏然在眼前晃动,风之夜惋惜,痛恨,恨自己不相信她,恨自己有眼无珠。
兰偌闵猛的拿起桌上的茶壶,疯了一般的大叫一声:“你说谎!”伴着这声嘶叫,手中的茶壶划过一条弧线,准确无误的砸在冬菊的头上。
冬菊倒下,头顶,血流如注。
“夜,你不相信这个下人说的话,是吗?夜,你怎么不说话?”兰偌闵凄然看着风之夜。
无力的弹动手指,风之夜压抑住胸中那股酸楚,终于开口:“你,怎么舍得我们的孩子?”这声音,饱含的失望与沧桑,浓的无法化开。
兰偌闵呆住,终于明白风之夜已对自己失望,眼泪,潸然而下。
“风兄,你大可不必伤心,闵儿之所以舍得那孩子,是因为那孩子本就不是你的,而是我的。”江子漠的声音竟也凄凉。
“子漠,你……”兰偌闵吃惊的瞪大眼睛,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江子漠。
“闵儿,到了今天,我们就不要再隐瞒了吧。”江子漠深情的望着兰偌闵,沉声说。
寒意加剧,那双蓝瞳似乎被冻结的冰。“哈哈哈哈……”风之夜突然仰头大笑,蓦地,一掌击打在桌子上,将那檀木桌震得四分五裂,掌力蔓延,袭向江子漠。
江子漠竟没有挡,任凭风之夜的掌力打在自己胸口,剧痛之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江子漠无声的看着风之夜,眼含发自内心的歉意。
“你为何如此?”风之夜握起拳头,这一拳打下去,江子漠立时就会丧命当场。
江子漠坦然看着风之夜:“风兄,是我对不起你,那就让我死在你的手中吧。”庄主交给的任务已经完成,死也值了。接近风之夜,虽然也是为了那任务,起初,与风之夜的交情只是逢场作戏,然而,渐渐的,对他也有了手足之情。
然,对于兰偌闵的爱,却始终无法抑制。友情、爱情还有身上负担的艰巨任务,这一切,在江子漠心中,矛盾着,纠缠着。
“杀了我,一了百了。”江子漠看着还在迟疑的风之夜。
可,风之夜的拳头怎么也打不下去,松开,风之夜转身背对着江子漠,是毅然的决绝:“你曾是我唯一的知己,但从今开始,我们一刀两断,再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说完,踏步就向门外走。
“夜……”兰偌闵扑过来,抓住风之夜的手臂,泪水洒在风之夜身上。
“啪”的一巴掌打在兰偌闵脸上,风之夜冷漠的看着她:“我竟一直活在你的欺骗中。”说完,猛的将兰偌闵甩开。
兰偌闵的心,彻底碎了,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江子漠走过来,抱起兰偌闵,心里默念:闵儿,我会照顾你一生。
风之夜拂袖离开江雨酒楼,护卫们迎上来,风之夜将手一挥,声音冷而沧桑:“你们回宫,让朕独自待会儿。”说完,脚步蹒跚的沿着河走下去。
护卫们无奈,只得望着风之夜渐渐远去的孤独身影摇头叹息。
……
沧澜国封锁了消息,但那个足以乱世的消息还是传到了月尧国。
穆清雨被风之沐杀死,穆烟被风之夜逼死,穆满月被打入冷宫后失踪。
这,对穆家无疑是一个最沉重的打击。
当穆满俊得到这个消息,怒不可遏,立马点兵,带领三军来沧澜国问个究竟,途中,正与穆清雨之父穆天率领的军队相遇,于是两队人马,铺天盖地的进军沧澜国。
大军压境,风之夜又不在宫中,面对穆满俊的质问,沧澜国高傲自大的将军不知退让,蛮横相对,于是,两国间的战争一触即发。当两败俱伤之时,星渺国的兵和大批的江湖人士,突然如同天降,在沧澜国和月尧国国内兵力亏空时,攻占了月尧国和沧澜国许多城池。
一时间,三国混战,短短几天时间,天下大势,已在星渺国手中。
……
天下大乱了,这消息,令穆烟震惊。站在墨千羽身边,穆烟心事重重。
“我身子已经康复,答应要告诉我的事,也该说了吧。”穆烟眨动明眸,深情的看着墨千羽。
墨瞳中有一丝黯淡的光闪过,墨千羽将视线偏离:“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风月湖边那次相遇吗?”
“当然记得。”穆烟依偎到墨千羽怀中,思绪又回到初见那一天,心神荡漾,仿佛又站在了雨中,看那一叶小舟,在视线里飘近,怎会忘?怎能忘?
“你真的以为那一次我们只是偶然遇见?”墨千羽的声音很轻很轻。
察觉到墨千羽的微妙变化,穆烟疑惑的抬头看墨千羽的脸,而他却刻意的回避着。
墨千羽声音微颤:“其实,是我故意接近你,然后为你立下那十五日之约。”
穆烟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墨千羽的话,原以为,与墨千羽的相遇是上苍安排的美好神话,原来,竟是……
“为了什么?”穆烟后退一步,离开墨千羽的怀抱,失望的看着墨千羽。
穆烟的目光,令墨千羽一阵心痛,然,不想再欺骗,所以墨千羽忍痛说:“接近你,离间你和风之夜的关系,引发月尧国和沧澜国间的战争。”
穆烟彻底懵了,看墨千羽的眼光像是看一个陌生人,这一切,原来都是假?他原来只是在利用自己。淹没在哀伤的情绪中,穆烟无力的说:“你,你对我说过的话都是假的?我们……我们的婚约,也都是骗我的?”穆烟的话几近绝望。
墨千羽倏然向穆烟走近一步,轻轻握住她的手,那双墨瞳终于敢凝视穆烟的眼睛,诚恳的说:“烟儿,虽然我接近你是另有目的,但,我对你说过的话却从来没有一句是假,对你的爱,也全是发自内心,我们的婚约,我岂会戏言?“
心里压着的巨石砰然落地,穆烟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冰冷的心,瞬间注满暖流。她最在乎的,是墨千羽对她的爱。
见穆烟流泪,墨千羽反而着急,还以为,她是在怪自己,于是,边用手给穆烟抹着眼泪边柔声解释:“我接近你也是逼不得已,统一天下是父亲临终前的遗愿,而……”
“你不要再说了。”穆烟打断墨千羽的话。
墨千羽一惊,她竟不肯听自己解释,那,她是不肯原谅自己的,心怀惴惴间,穆烟已经扑在他的怀里,墨千羽顿时放下心来。
只听穆烟在他怀中柔声低语:“若不是因为这事接近我,恐怕此生此世你我都不能遇见,我们也永不会相知相爱,我怎会怪你?”幸福的热泪,湿了墨千羽的衣襟。
“烟儿,还记得那个地方吗?”墨千羽轻抚着穆烟的黑发。
“嗯。”心意相通,知道墨千羽说的那个地方是指那条瀑布下的世外之地,也隐隐猜到了墨千羽要说什么,穆烟的心,荡漾着。
“我们此时便动身,去那里盖几间房子,隐居在那里,不再过问世事?你可愿意?”墨千羽动听的声音如同世间最美的旋律。
穆烟抬起头,盈盈双目深情看着墨千羽,轻轻的说:“我愿意。”这,可是自己想了多少遍的梦想?而,这个梦想,竟要成为现实,穆烟此刻才发现,自己有止不住的眼泪。
简单的收拾了些行头,墨千羽和穆烟离开了江雨酒楼。二人同乘一马,向风月湖的方向而去。
一路荒凉。
途径一处村庄时,墨千羽和穆烟听到了那惨烈的叫声。
放眼望去,只见十几个骑马的官兵正围着一群村民,这些官兵手拿长矛,高声欢呼着,长矛不时刺下去,此在那些无助的村民身上。惨叫声就来自那些村民。
那个军官打扮的人将长矛刺下去,刺在一名妇人的大腿上,那妇人倒在地上,捂着大腿哭叫时,那军官一拉缰绳,那马嘶叫着在那妇人身上踩踏而过,妇人登时肚破肠流,一时不死,凄厉的惨叫声越来越低。
穆烟正看到这一幕,仿佛闻到了那血腥的味道,胃中搅成一团,眉头紧皱,看向墨千羽。
此时,墨千羽已经如一只大雁一般飞出去,正在那军官头顶上飞过去,顺势一脚,将那军官踢下马去。
墨千羽稳稳的落在马上。
那军官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惊昏迷过去。
马嘶叫,剩下的十余名官兵不理那些村民,叫骂着策马向墨千羽冲过来。墨千羽迎风挥出一掌,旋即飞沙走石,十余名官兵无一例外的被掌风震落下马,摔的轻的,慌忙爬起来跑掉,摔的重的,来不及跑,已经被受惊乱跑的马踏成肉泥。
墨千羽面色沉重,认得他们的装束——那十几人都是星渺国的官兵。
大哥不是曾许诺不会滥杀无辜的?
墨千羽去问一个手臂被刺伤的老汉。
“那些官兵不是人啊?他们占领了我们的村子,烧杀抢掠,现在村子里就剩我们几个人了。”老汉捂着伤口,唉声叹息。
其它几个侥幸存活下来的村民也跟着骂。墨千羽一震,呆呆的站着。穆烟牵马过来,关切的看着墨千羽,问:“怎么了?”
“烟儿,我要去军营一趟,你去那里等我。”
“你去军营做什么?”穆烟紧张的问,又要分开吗?这一次,又要多久?
“烟儿,我答应你一定会去找你,去等我好吗?”墨千羽郑重的握住穆烟的手,这件事,一定要做,若不然,此生都不会安宁。
“好,千羽,我等你。”穆烟对墨千羽嫣然一笑,相信墨千羽,也相信不久后,就会等来梦寐以求的日子。
墨千羽将穆烟扶上马,在马身上拍打一下,马奔腾而去。此处距风月湖不远,墨千羽放心。
看着穆烟的背影渐渐远去,墨千羽心中陡然有种失落感觉,而,愣神间,穆烟在马上回眸一笑,深情的眼神仿佛在轻轻的告诉他:“我等你。”
一路,血染黄沙,一路残肢败体,平民百姓的尸体,随处可见。这就是大哥承诺自己的不杀无辜?墨千羽的心冷了。
营帐绵延数里,重兵之地,大哥墨千万和二哥墨千宗应该就在这帐中。
士兵将墨千羽拦住,墨千羽凝神说道:“带我去见我大哥。”
士兵这才知道墨千羽的身份,于是将墨千羽带到一处豪华的营帐外,前去通报。
在帐外,能听到帐中的鼓乐声和女子的歌声,墨千羽知道,帐中,应是歌舞升平。
墨千羽进帐时,看到了高坐台上的大哥墨千万、二哥墨千宗和台下衣着暴露的两排红衣舞姬。
墨千万双眼迷离,而墨千宗则面色沉重。
“大哥承诺我的事,为什么没有做到?”眼睛被帐中的奢靡景象刺痛,墨千羽蹙着眉,声音冰冷。
“哈哈,三弟过来说话。”墨千万笑指高台边的华丽坐席,示意墨千羽过去,知道墨千羽在问什么,却避而不答。
墨千羽走过去,冷冷的看着墨千万:“大哥为何不回答我的问题?”璀璨的眸划过墨千万的脸,又看向墨千宗,看到了墨千宗眼中的无奈。
“二弟,三弟,这天下局势已定,不出半年,我们就可荡平天下,这大片的壮阔河山,这全天下的金银财宝,遍地的美女,都将归于我们所有,我们何不畅饮几碗?”墨千宗声音豪壮。
墨千羽的脸色更冷。
墨千宗坐在一旁,轻轻叹息一声,并不说话。墨千万大开杀戒,重兵所到之处血流成河,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他已经劝过墨千万不止一次,而,只是徒劳而已,墨千万兵权在握,一切只是无济于事。
“我挑起沧澜国与月尧国的争端,大哥出奇兵制胜,避免交战,避免杀伤,这可是大哥亲口承诺?”墨千羽声色俱厉。
墨千万脸色微变,笑道:“三弟,这些地方刁民顽固的很,若不动用武力,怎么将他们镇住,何以平定天下?如今我们已胜券在握,何必在乎这些小事?”
“小事?那些无辜黎民家破人亡、血染黄沙是小事?人们哀声连天,血流成河,大哥也觉得是小事?大哥作为星渺国一国之君怎可出尔反尔,将许过的诺言当做儿戏?”墨千羽神情激动,握紧了拳头靠近墨千万。
被墨千羽凌厉的气势所逼,面对自己的兄弟,墨千万心里竟然生出一种畏惧感:“三弟要干什么?”
“三弟不要激动,有事我们好好商量。”墨千宗终于插言。
而,此时,墨千羽倏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暗叫不好,意识到要屏佐吸时,已然昏倒在地。
“来人,将他押到后帐中,严加看管。”墨千万收起袖中的迷药,说道。
“大哥,怎么能将三弟关到后帐?”墨千宗慌忙说,后账,可是关押重犯的牢房。
墨千万话音如石:“二弟无须多言,三弟意气用事,恐怕会坏我们的大事,等我们平定了天下再放他出来。”
墨千宗叹息声中,已有护卫进帐,将墨千羽拖了下去。
……
还是那条杏,还是那片青山,甚至,那些日留下的那堆篝火的灰烬还在。
可,此时,穆烟一个人。
风,也不似往日那般怡然。
独立萧瑟风中,穆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单。
孤单,是因为想念和期待。
山中野果,亦没有了往昔的味道,夜降临,点一堆篝火,身边却少了一个人的温度。无法入睡,黑夜在挂念中过去,又是黎明,又是新的一天的期盼。
在等,相信他说过的话,总不会错,等到天渐昏暗,又是平静的一天。
仿佛一切都已静止,穆烟呆呆的坐着,只有河水在无声的流淌。
还在等,等到心静如水,等到,思念成河,等到挂怀化作苦水,流经血脉。
让时间流过,让我再等。
……
不见光线的冰冷铁笼中,墨千羽的手脚被铁链紧紧锁住,任你有通天之能,也无用武之地。
身材瘦削的士兵,每次将饭菜丢进笼中就一声不吭的离开。
不见日月,也不知过了多少天了。烟儿,可还在等?
吃饱喝足,墨千羽寻找着逃出去的机会。黑暗中,那双墨瞳更加璀璨。
铁门打开,又是送饭的点。这次换了个身形魁梧的人。墨千羽看他一眼,随机将视线偏开,自顾自想自己的事。
那人走到铁笼外,寒光一闪,手中竟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墨千羽顿时感觉到森森寒气,心凉了半截:大哥派人来杀我了?不想死,因为心有牵挂。
匕首猛地斩落,火星四溅。
竟然斩在了铁笼上,匕首无比锋利,竟然将拇指粗的铁棍从中斩断。
墨千羽看向那人的脸,心中登时泛起一阵惊喜,是霍明。
那匕首名曰:雁落,相传,打造出这把匕首的人,正看到一行大雁在高空飞过,于是顺手朝天空一挥,两只大雁随之落下。此匕首因此得名,匕首之锋利可见一斑。
霍明手起刀落,不费吹灰之力斩断几根铁棍,又斩断墨千羽手脚上的铁链,轻声说:“少爷受苦了。”
墨千羽跳出铁笼,挣脱束缚,顿觉生机焕发,嘴角一勾,就是一个明朗的笑:“霍明,本庄主命你速速回山庄,接任庄主之位。”
霍明失神间墨千羽已在怀中拿出一面令牌,向霍明递去。庄主令,号令江湖的令牌,只有龙腾山庄的庄主才能拿到。
“庄主……”霍明犹豫着。
“这是我的命令。”墨千羽郑重的说。
“是。”霍明接过令牌,抱拳说:“庄主保重。”说完,已化作长影飘出铁门。武功登峰造极的江湖人士,在百万军中,亦可来去自如。
大帐中,歌舞升平。
酒盈樽,墨千万醉醺醺的,顺手抱过一妖娆美人,手在美人身上乱摸。
“万岁,讨厌。”美人的声音娇媚无限,蛇一样软的身子缠住墨千万的身子。
“都退下。”墨千万挥手。
那些舞姬全部退下去后,墨千万迫不及待的去脱美人的衣服。
而,这时,突然有一阵疾风吹开帐门。
墨千万向帐门处瞥一眼,没有在意,手滑向美人的秀腿,而,一个悠扬而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大哥好雅兴。”
墨千万惊的脸色煞白,两手一松,将美人扔在地上。
美人叫吟一声,爬起来,扭着腰肢向帐外走去。
墨千万回头,看到了墨千羽似笑非笑的表情,声音颤抖:“三弟,你来了。”
墨千羽嘴角一勾,手如闪电般在墨千万身上点了几下。
不痛不痒,可,墨千万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惊慌的瞪大眼睛:“三弟,你做了什么?”
“大哥听说过雨点吗?”墨千羽微笑。
雨点!传说中的一种点穴手法,而且,由于用的哪种手法只有点穴之人自己知道,所以只有点穴的人才能解穴。被点中的人,发作前同常人无异,但一旦到了发作之时,就会七窍流血暴毙。而,发作的日期,在点穴人点穴时就已成定局。
墨千万的脸登时变得残黄。
“大哥中的雨点会在明年的今天发作。如果在这期间,大哥遵守诺言,我自会在你发作前给你解穴,若是再有大哥乱杀无辜的事传入我耳中,就莫怪三弟无情无义。”墨千羽说完,已飘然出帐。
“三弟……”墨千万要说话时,眼前哪里还有一个影在,叹息一声,墨千万颓然坐在高台上。
……
当翩然的白影出现在眼帘,穆烟的心也跳的异常剧烈。站起来时,墨千羽已到了面前。
“烟儿,你在等。”墨千羽轻轻抚摸着穆烟的脸颊。
穆烟抬玉腕,轻抚墨千羽绝美的脸,缓缓点头:“我在等。”
四目相望时,天地为之感动,河水为之静止,一切仿佛停在这一瞬,两颗心相互靠近,抑或就是永远。
“或许我们还有个更好的去处。”某一个时刻,穆烟偎在墨千羽怀中,柔声说。
那双墨瞳靠过来,那双薄唇在穆烟额头印下一个暖暖的记号,墨千羽用微笑告诉穆烟,只要两人在一起,天涯还是海角,天边还是云端,都是一样,只要你愿意,哪里都能去得。
……
瓢泼大雨突如其来,秋雨,是别样的冷。
而树下的人,却似没有知觉。蓝衣沾沈,长发成水,雨在树枝树叶间落下来无情的冲刷着他绝美的脸。
可,心里的阴影却无法被冲洗干净,风之夜拿起酒壶,仰头,张口,向嘴里倒酒,却发现酒壶已空,灌入口中的,是无味的雨水。
颓然坐倒在老树根上,那双蓝眸中没有一丝温度。
身着淡黄色衣衫的曼妙女子撑伞而来,是朱晓月,霍明当了龙腾山庄的庄主后,她听说墨千羽再也不会回山庄了,于是,下山找。
隔着浓浓的雨,朱晓月看到了树下的身影,是他吗?朱晓月走过去,看到的却是一个神情落魄的男子。
“公子要躲雨吗?”朱晓月将伞挡在风之夜头上。
抬眸,风之夜看到了眼前素淡而不俗的女子?蓝眸中闪过一道靓丽的光,穆烟!这个名字倏然划过风之夜的脑海。
……
山王的归来为云台山带来了许多生气。
同山王同来的,是一个绝美的少年和一个颇有些年纪却依旧风姿不减的妇人。少年有一双宝石般的墨瞳,偶尔勾起嘴角时,便是一个令万物黯然失色的绝美弧度。
少年的到来,令云台山上许多女子深陷相思。之后,人们知道了,同来的那个妇人,是少年的母亲。
几天后,云台山更加热闹,因为山王和少年的婚礼在那天举行。
霞光满罩的山巅,装潢别样的洞房,墨千羽将那红盖头揭去,穆烟羞怯的笑立时现于眼前。
轻吻穆烟的脸后,墨千羽小心的将穆烟抱在怀中,温馨之时,心意想通之际,默默相拥着,便胜过万千言语。
后续:
半年后,穆满客穆向楚战败,被云台山的护卫接到云台山中。
穆满俊与宋彩霞两情相悦,不久后,二人在云台山结为夫妻。
江雨酒楼的江老板娶妻了,据见过的人说,他娶的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只是那个女人,整日神志不清、神情哀楚,仿佛受过沉重的打击一般。
穆满月和风之沐的去向始终无人得知,多年后,某山下流传着一个传说,一朝皇帝和贵妃隐居在那山中,白头到老,他们的后人,在山中继续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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