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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在夜里看来就是黑色,远处的灯光也只能在水面上星星点点落下些波粼,她扑腾了几下,便直接沉入了水底。
看来是不会游泳。
一个不会浮水的人却要用溺水这样的手法来害死其他人,这是多么讽刺。
水泡咕噜噜从湖面冒出来,很快消于平静。
桥面在暗处,灯火通明的通向我房里的走廊就在前面。我招了招手,“来人,有人落水了!”
人群顿时聚集围拢过来,我指了指小碧刚才落下的地方,“有人掉下去了!”
好几个识水性的侍卫立刻跳入了湖底,三四个一起,一下子就把小碧给抬了上来。
其中一个侍卫上来后立刻把她架起来,头朝地,肚子压在侍卫弯曲的腿上,另一个人则用力捶她的后背。水顿时都从她口里倒流出来。
她咳嗽了几声,顿时翻过身,瘫倒在地上。
并没有死。
她睡在地上,衣衫湿漉,大口大口的喘气,眼睛很快盯向了我,说不清含义。
是奇怪么?
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命是你自己的,谁也没资格拿走它。”
上前来扶她的另外两个丫头对我突然出口的话显然是有些不解,顿时抬头,都望向了我,又看看惊魂未定的小碧,有些犹豫,“夫人,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我弯下身来,把肩上的披肩解下来,盖到了小碧身上,又掏出帕子,轻轻擦掉了她脸上的水。帕子触碰到因为磕头太多而破皮的额头,她顿时吸气抽搐,龇牙咧嘴,人不禁又往后缩了几分。
“湖底石子多,划破了额头吧?”我把帕子抚在了她的伤口上,“你看,痛才好,痛才提醒你,轻生呐,一点好处也没有。”
旁边的两个丫头也凑上前来,扶她起来,有些担忧,“小碧姐姐,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可以跟我们说啊,何必这么……”
我拍了拍她的肩,又替她拉好披肩,示意侍卫们都可以离去了,又吩咐旁边的两个丫头,“好好照顾你小碧姐姐。”
披肩的领口结的很松,轻轻一拉,里面的绳子顿时卡在了她的脖子上,她身子顿时一僵,又紧紧抿住了嘴唇,盯着我,一动不动。
“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是有些分寸的好。”
支使你的人该死,真正做事的人,也一样该死。
我不会是什么因为你迫不得已就可怜而放弃仇恨的人,只因你也是个丫鬟,和花珠一样的身份,不想因此就觉察到你的卑贱。
她憋红了脖子,发出吭哧的吸气声,眼神惊恐,直着脖子点头。
“这样才对嘛!”
我松开了领口的拉绳,最后又替她理了一下散落脸庞的头发,冲她笑了笑,“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我会尽力帮忙的。”
她哆嗦着身子,没有点头,跟在她身边的两个丫头连连道谢,一边替她擦水,一边扶她回房。
窃窃私语‘夫人真是心善’之类。
小碧并没有说话。
房里应该还有不少残留的迷香,我叹了口气,出来时的胃口尽失。坐在桥墩下,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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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天明时,我约莫着仆人们也都应该快要起来了,便才回了房。
爬到床上,浅浅睡去。
没有多时,人声又吵闹起来,外头有丫头来敲门,端来洗漱的用具,便也只好和平时一道,梳妆打扮,不情不愿起来了。
关于昨夜小碧投湖轻生之事,只一夜便传得风风雨雨,我出来时,外头的家丁丫鬟们低着头耳语,都是在说这件事。
平日里都是小碧给我梳头,这会儿换了个丫头进来,小心翼翼的梳个流云髻,还不忘小声呢喃,“夫人真是好人,小碧姐姐能伺候您,也真是福分。”也是和预想中的情形相差无几。
我笑了笑,抬手从镜子旁抽了一支珠玉钗,放到了她手里,“你是第一次过来,嘴儿又甜,我也没有什么好赏你的,这只钗,你就留着吧!”
她双手微微颤颤上前来接钗,有些受宠若惊,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奴婢不敢!”
我起身拉她起来,又亲手把钗插到了她头上,“我赏你的,有什么不敢呢?”
把丫头拉到了镜子面前,印出一张娇羞的脸,“姑娘家,总该打扮一些,我喜欢你,所以送你钗,你要是不收,不就是嫌弃我了么?”
那支钗是我十四岁七夕之时在金玉堂所购,精致大方,插在头上流光溢彩,很好看。
她从镜子里看见,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扑哧一声笑出来,“多谢夫人!”
这丫头的手很巧,梳好了头发也很会簪花,两只素白长卷花叶插在发髻左侧,顿显雅致,我侧着头在镜子里看了看,觉得很满意。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的话,奴婢叫杜若。”
不像个丫鬟的名字,倒像哪家的小姐了。
我放下眉笔,拿了张素笺,随手写些诗词,“识字么?”
她低了低头,有些脸红,“不识。”
“父亲是杜姓人家?”
她顿时有些结巴起来,头埋地更低,“不……不是。”
心灵手巧,长相又是清秀的丫头,曲高阳断然是不会放过的吧?
我掩着嘴,忍不住笑出声来,“是曲高阳给你取的名字吧?”
她似乎吓到了,一个腿软,又跪倒了地上,“奴婢绝无非分之想!”
看来是个没用的东西,连名分也没有捞到半点。
我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起来,“我不会介意这个的,你不要害怕。”
又冲她摇了摇手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我不是她们,你放心吧!”
扯她袖子的时候看见了手臂上被抽打过后的淤青,想必日子过得凄惨。
我想起嫁来的时候父亲有给我好些药材,这个露那个丸的,多少会有点用,便到柜子里去找了找,拿了一些给她。
“被欺负的时候,就要说出来,知不知道?”
她见我拿药,又看见了自己露出来的手臂,顿时反应过来,连忙拉紧衣服和领口,连连摇头,“夫人,我……没事的!”
又后退了几步,安分地站到了桌子旁,“只是摔伤,不敢劳烦夫人!”
我按了按额头,有些伤神。
最烦的就是这些纠纠不休的人。天生就是要被人踩的命。
我只好上前,把瓶瓶罐罐都塞到了她怀里,实在是无奈,“我知道你没事,我也知道你不需要这些药。夫人我就是东西太多了,放在这里碍眼,让你给我拿出去扔掉,行不行?”
她抱着那些药,眼里顿时蒙起一层水汽,点点头,强力克制着眼泪不要留下来,“是。”
杜若转身离去,我看见她用袖子在擦泪。顿时撇过脸去,觉得烦躁。
花珠就不会这样了吧?我讨厌这些麻烦的人。
小碧这一日大约还在休整,依然没有过来。
我抽了几张银票,便直接出门去了。
路上碰见了不少家丁下人,一一抱以微笑,嘴角都有些抽搐。
实在有些后悔,怎么偏就选了个善人来扮,要是从入府开始,直接做了母老虎,不就省了这些事么?
我望了望天,天色晴好。
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听曲儿了,也好些日子没见流歌了。
抬手在门口招了个轿夫,直奔戏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