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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王上,如果花奴姑娘天亮仍醒不来,怕是回天乏术,连神仙也难救了。”太医抹去额头的冷汗,战战兢兢盯着地面,不敢面对死神一般狂暴的王者,尽管如此,他们的心仍然提到嗓子眼,生死一线啊,只要王上一句话,他们的脑袋都要搬家了。
“滚!都给我滚出去!”
听到玖夜的怒吼,那些太医松了一口气,争先恐后地蜂拥而出,生怕晚了一步,自己的小命就要留在这里。
小屋的门重重地关上。
玖夜一把扫落桌子上的书案奏折,站立了好久才颓然坐到床边,将头埋进双手,英俊的脸上已经布满青色的胡茬,漆黑莹润的黑瞳也布满了可怖的红血丝。
他不眠不休守了三日,听到御医最后的判决,终于垮了下来,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王上,您……要保重身体!”
左都卫担忧地看着玖夜,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默默地叹气。
清晨第一缕光线从窗外传进来,透明的金色白光将小屋每一个角落照亮,鸟啼声从屋外的大树浓密的枝叶里传出,宣告着黑夜终于结束。
玖夜坐在床前,双手紧紧握着掌心的柔荑,他拼命压抑着眼底的酸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睡熟的少女,生怕一次呼吸的时间,眼前的生命就要远去了。花奴高烧三天,在昨天夜里温度突然降下来了,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好事,由她此时从之前的潮红变得灰白的脸色就可以看出来。
“花奴,你一定要醒醒,一定要醒来啊,只要你能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听见了么,我命令你醒来!”沙哑的声音像被粗砂磨砺过,带着碜人的血腥感觉,玖夜颤抖的声音终于从小屋里传出来。
小屋的们外,所有铁卫和临时调来的几位御医都静默而立,尤其是左都卫,一听见玖夜的声音,顿时浑身一震,紧握的双拳青筋突起,紧绷的神经仿佛遇到一点点刺激就会绷断一样。
他心里默默祷告着花奴一定要醒来,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王上,深邃沉寂的眼底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那歇斯底里的祈求和痛苦都昭示着他对这个世界的承受已到极限,似乎只有眼前这个女子能让他对这个世界多一丝仁慈。
他将头转向御医,所有御医看着大亮的天色,都闭目叹息着摇头。
左都卫浑身僵硬,最终还是挥了挥手:“都下去准备吧,用殷楼国最隆重的仪式送花奴姑娘的……遗体……回宫厚葬。”
说罢,转身离开,再也不忍心待下去。
小屋里,玖夜将花奴的身子抱起,轻轻吻着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这一刻,他眼里没有了妁矶姑姑,没有了母亲死前的怨恨,甚至连那刻骨的背叛都变得淡了。
他心里眼里回放的只有花奴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那梨树下快乐的少女,面对自己的欺凌倔强的眼神,面对自己这样一个嗜血冷酷的魔鬼,她拼命压抑自己的爱意,却忍受着那样的痛苦只为换来自己一丝生机……
花奴……
滚烫的泪滴到花奴的脸上,此时此刻,他愿意不惜一切来换权奴的生命,可是,抱着渐冷的身躯,他的心也渐渐冷了……
野兽般压抑低沉的呜咽从玖夜的胸腔传出,这个顶天立地的王者,竟像一个脆弱无助的孝一样抱着少女渐冷的身躯。
黑暗铺天盖地笼罩下来,仿佛又回到了幼时那一次紧紧抱着娘亲冰冷的身躯沉向水底,四周漆黑冰冷一片,没有空气,没有会吸,胸腔的胀痛压抑如万针钻心,他没有力气思考,眼前只有娘亲被毒死时怨恨的笑容,在暗沉的水底,那种冰冷就像现在的感觉一样,被冰冷肮脏的几双手推进水里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只有恨,他发誓,总有一天,一定要将所有欺负过他的人全部送去陪着母亲。
可是现在,他不想恨了,只想好好活着,平凡地活着,好好珍惜眼前的人。
俊美的五官痛苦地扭曲着,模糊的眼睛水雾弥漫,玖夜殷红的眼球将迷蒙的水雾衬得如血泪一般,他艰难地发出哽咽:“花奴,不要离开……”
东方的天空呈现出鱼肚白。
晨光透过雾气,昨夜的的露珠蒸腾成淡淡透明的白雾,光芒温润的笼罩着花奴的身躯,洒向她安静沉睡的面庞。
她似乎睡得很熟,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仿佛只有此刻,她才真正放开了一切。
眼底或许依然有泪,但更让人愿意去相信她心底此时更多的是满足的笑容。既然不能彼此相依相守,或许这样离开是她最好的结果。
只是她漆黑一片的世界中,却怎么也不能离去……
或许是耳旁响起的低沉的呜咽,或许是一直守在身边那祈求般的低喃,或许是什么割不断的牵念,她在虚无的空间游离着,意识昏沉迷离,却怎么也不忍离去……
那是谁的呼唤?
每一声每一句都撕扯着她的灵魂,那样压抑,那样无助。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似乎在意识里浮现出一个俊美如妖的男子,隐隐有着睥睨天下的高傲霸道,只是这般高傲的王者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狼狈……
一丝滚烫的湿润突然侵入灵魂深处,突如其来的抽痛,让她即将迷失的神智猛然一震!
玖夜漆黑的瞳孔一瞬间缩小,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抬起头,看着浑身已然冰冷的花奴,有些怀疑刚刚感觉到的那一丝力道是自己的幻觉。
他不敢呼吸,深邃的双目一眨不眨地紧盯着花奴的手,冰冷的寒意从指尖传到脑海,他一下子清醒了。激动的喜悦从眼底疯狂地涌出,玖夜坚实的身躯一阵阵抑止不住地颤抖,她正抓着他的手指,她醒了,花奴醒了!
“来人!御医,全部都给本王进来!”不等话落音,玖夜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兴奋地冲出门去,将外边等候的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那几个太医愣了半晌,急忙快步走进去替花奴把脉,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几个太医纷纷交头接耳地商量,自己确定之后,才重重舒了口气面对玖夜,眼底有着劫后余生的幸运。
“花奴、花奴她怎样了?”玖夜紧张地问道。
“回王上,虽然老夫说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但是花奴姑娘确实醒了,只是此刻体温偏低,怕是出汗过多所致,要持续用热水暖身便无大碍。看来花奴姑娘福泽深厚,对王上一片赤诚感动上天,真是奇迹啊!”老迈的御医终于松了紧绷的神经,从容地转向他说道。
“这么说,她真的没事了?”
玖夜突然上前一步,双手握住太医双肩,眼底满是颤抖爆射的精光,吓得太医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地上,幸亏被后边的左都卫眼疾手快地扶住,这才免了一跤。不过夜不怪他,玖夜向来视人命如草芥,手段残酷无情,任谁突然被这样一个嗜血魔鬼兴奋地握住肩膀,怕都会吓破胆子。
太医忙抹去额头冷汗,地垂下头:“如……如果病情不恶化,基本没什么大碍,总之此刻花奴姑娘是从鬼门关里捡了一条命,只是她身子弱,还需好生调养。”
玖夜一把推开那太医,激动地将花奴抱紧入怀。
他开心地笑着,心里却反复呢喃:“花奴,花奴,你终于没事了,谢谢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谢谢你……谢谢你没有丢下我离开……”
左都卫看了半晌,终于露出笑容,让一个铁卫跟着太医去拿药,其余的属下都退出门外,又命人备好了热水和崭新的衣衫,这才退出房屋关门离开。
玖夜小心地将她抱进浴桶,让那两个侍女替她清洗干净身上的汗渍,将新的衣衫给她换上,等一切收拾妥当,这才放了心。
但是——
很快他就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了。
天气有些闷热,大树的枝叶在空中轻轻椅,摇落一地刺目的星光,院子里的铁卫昏昏欲睡,听见远处的脚步声,立刻清醒站好。
自从花奴醒了之后,玖夜决定在此逗留一段时间,等花奴身子全好了再作回宫的打算,加上他自己的伤势经过之前熬夜不曾好好调理,竟然也有加重的趋势。
左都卫从远处走来,身后跟着几个太医。
一接近门口,就感觉到小屋里传出的丝丝凉意,他摸摸自己粗犷的脸庞满意地点头,看来他让铁卫从镇上寻来的冰块还是有些效果的,略一停顿就直接推开屋门。
花奴正窝在玖夜怀里,手里握着一支笔,听见响动,惊慌地回头。
左都卫有些尴尬,见玖夜凌厉的眼神射到他身上,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开口道:“王上,您该换药了。”
“夜……”怀里的花奴眼神清澈的像孩子一样,看到他皱眉,一脸惊恐,使劲地拽住他的衣角。
玖夜忙扯出笑容,露出温柔的神色:“别怕,奴儿乖,我没生气。”
花奴看见他笑了,这才放心地抓着他的衣角玩起来,玖夜唇角的笑容有些僵硬,怜惜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冷冽的眼神化为如水的温柔,他可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一天,更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女人做这样的举动。
可是……这一切只能说是他自作自受!
没错,自从那天花奴醒来,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因为高烧时间过久导致失忆,而且行为竟然变得像个孩子一样,太医一时也摸不准这是什么情况,更不知道这种病症究竟能不能好,但对他来说,或许这样并不是坏事,最不起码,目前看来是这样的。自从面对了自己的心意,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花奴一见到他就恨不得立刻将他杀死的表情。
“奴儿,你让本王该拿你怎么办呢?”
无奈地叹口气,他苦笑一声,伸手揉乱她的长发。
花奴盯着他傻笑。
周围的太医和门外的侍卫差点眼睛脱窗,他们从来不知道这杀人如麻的王上,竟会有这样的笑。从他们见到他起,王上眼底从来都如万年寒冰一样冷,冷笑倒是不少,可这样……呃……温柔,阳光的笑,真是打死他们也不敢相信这是王上会有的表情。
“王上,属下好久都没看你笑过了。”左都卫看着王上一脸无奈还得拼命扯起嘴笑的样子,使劲憋住笑,生怕一不小心笑出声来。
虽然他恨那女人伤害王上,但是能让王上再次有了这般情绪波动,他真的是打心底里的高兴。
唯一让他困扰的就是,他发现王上对这个女人的感情比他形象中的更深,甚至连他都琢磨不透到底深到什么地步,他不知道这对王上来说究竟算不算是好事。
玖夜抬头横了左都卫一眼,吓得左都卫立刻闭嘴不敢多说。
“你们是觉得活的太过安适了吗?”凌厉的眼神冰冷地扫视一周,那些憋着笑的人顿时像被泼了一碰冷水,忙低头敛神不敢再多看。
“王上,先换药吧。太医说在这几天,您的身子好了很多,右肩的剑伤已经结痂,右臂的力气也恢复了七八成,只是左胸的伤口仍然不见好,略微用力就会不停地流血,怎么也止不住,这是伤到大血管的原因。仍需好好调理。”
玖夜动动胳膊,一阵突如其来的揪痛撕扯着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这一痛起来,当真痛不欲生。
“无碍,不发作时候就会好很多,这几天细心调治,发作间隔越来越长,很快就会没事了。”他现在已经可以开始处理一些朝朝政事务,铁卫每日会快马加鞭将公事急件送到古鸾镇。
“王上,这不妥吧。”
他看一眼太医,不容置否道:“本王说了,本王的伤已经好了,明日不必再来换药,你们先下去,还有,左都卫,你吩咐下去,让铁卫注意宫中动向,将那边的事情安排好,本王随时会回宫,花奴的病只有回去才能得到最好的治疗。”
左都卫犹豫了一下,这才应了一声,但也没有退出去,见玖夜又回头教花奴写字,挥手让那几个太医退下,自己则在一旁帮着磨墨。
“王上!”
远处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外边强烈的阳光照进来,左都卫闻声从门口看去,一个铁卫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冲进来,跑到小屋门口单膝跪下,双手过头举起一封密信:“禀王上,宫中传来急报!”
玖夜闻声眉头一皱,握着花奴的大手顿了顿,继续垂眸写完纸上那个“枭雄”二字,倒是花奴回头好奇地盯着那铁卫看。
直到他握着花奴的手完最后一笔,才将她手里的毛笔拿下,拿起那张白纸仔细审视。
左都卫见那侍卫的表情,知道定然是有了急事,但也不敢催促玖夜。
他顺着玖夜的视线去看那字,他写的中途虽有停顿,但看起来仍然一气呵成、刚柔并济,笔触细处气若悬丝,刚劲力道蓄势待发,笔触将断未断之时突然峰回路转,爆发之力顺其势一怒冲天,虽然只是一个字,但看起来竟有惊心动魄之感,每一笔都似龙凤啸天,充满王者霸气。
“枭雄,枭雄……”
左都卫暗暗心服,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看向面前一派悠闲的玖夜,胸中不由得涌起万丈豪情,热血澎湃之意。
王上自幼生活在阴谋血腥之中,多少次生命危在旦夕,他靠的是自己的能力走到这一步,在王上的心里,天下本无对错之分,更无亲情友谊,自己跟随王上征战沙场,他们的一切都是铁与血换来的,历尽苦难走到这一步,没有人能否定王上的谋略能力,这样的一个天下霸主又怎么用得着他瞎担心,想及此,按耐下心中的急躁之感退到一边。
花奴看着那焦急的侍卫,清澈的眼睛眨了眨,回过身看一眼玖夜,飞快地将他手里的字夺下,藏在身后,她紧张地盯紧玖夜,眼角的余光不时飘过去看那侍卫。
玖夜不由得好笑,知道她是想帮那侍卫,也不计较,宠溺地伏在她耳旁柔声笑道:“奴儿乖,自己去院子里玩。”
花奴急忙扔掉手里的纸直摇头,抓着他的袖子死活不肯松开:“夜,奴儿会乖,奴儿不走……”
“花奴听话,我把门打开,你站在院子里就可以看到我,我很快就去陪你玩,好不好?”玖夜继续哄她,花奴不但不听,反倒将他衣袍拽的更紧了,漆黑的眼底隐隐有水迹溢出来。
“不好,奴儿不要走,奴儿要和夜在一起……”
玖夜叹气,这些天以来,花奴盯着他寸步不离,甚至连他去茅房都要哄她好久,他这辈子都没试过这么累、这么“惨”过,这丫头好像好像吃准了他,只要她一摆出这副胆怯紧张的表情,他就只有投降的份。
不过,这样的相处却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明知道是虚幻的,却不管不顾只想贪婪地享受这最平静的一段时间。
左都卫这才注意到王上竟然自称“我”,有些惊讶,飞快地抬头看他一眼,怎么也不能把眼前这个温柔的男人和残忍冷酷的玖夜联系在一起,自从那天之后,只要和花奴在一起,王上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让他处处不习惯。
见主子怎么也摆平不了那丫头,左都卫大着胆子凑过去对花奴说道:“奴丫头,要是你不听话,王上就会把你丢掉,再不要你了。”
话刚落音就感觉到头顶传来明显的杀气,他头皮发麻,不用抬头就知道那杀气从哪里传来的,忙缩缩脑袋退回去。
花奴这些天天天见到左都卫,自然不怕他,听到他的话,惊恐地看着玖夜,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委委屈屈地往门口挪动,边走边回头,似乎生怕玖夜嫌她不听话丢下她,她出了门还不放心地回头,委屈地开口道:“奴儿、奴儿会很乖……”
见到她的反应,玖夜心中一动,他没想到现在的花奴竟然这么依赖他,他心里纠结复杂,夹杂着说不出是甜蜜还是苦涩的感觉。
逆着阳光。
他怔怔地看着站在门口频频回顾的白衣少女。
柔顺的青丝垂至腰际,简单地用白布条绑了,雪白的衣衫在门口的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清澈的眼底像孩童一样纯白简单,瞧见她祈求不安的眼神,心里一阵揪痛,不由得抬脚就想过去将她拉回来。
左都卫见状忙快步上前提醒道:“王上,先处理公事吧。”
玖夜握拳顿住,眼看着花奴乖乖地被侍卫带到屋外的大树下,那个地方刚好可以看到他,花奴就抱着膝盖蜷缩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身影,他的心底浮起一丝莫名的满足,深吸一口气移开视线。
只是他刚一回头,小屋里的温度瞬间降低了几度,方才的温柔顿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森寒,左都卫一个哆嗦,忙垂下头,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说吧,什么情况?”
玖夜伸手接过信垂眸翻阅,声音冷厉不含一丝感情。
左都卫收敛心神,仔细答道:“回王上,前些日子宫中平静的有些异常,王上命属下盯住郑太和,果然发现了端倪。铁卫队的人见到太后命人私下去了国舅府,跟过去探听到太后趁王上不在,竟悄悄命人去边关假传圣旨,陆续收了东部启坛,西部黄孤,北部赤遥三军军令,并且设法封闭各路消息,而且已经秘密调兵前往殷楼国都,幸亏这次发现得早,不然必出大事。”
“什么!”玖夜越听脸色越冷,深不见底的瞳孔闪烁着几丝猩红,眼低精光爆射,竟如野兽般犀利冰冷。
左都卫看到他的样子,竟悄悄松了一口气,没来由地感到亲切,看来,王上还是以前的王上。
“看来这次太后打算孤注一掷,王上定要早做应对。边关的事,据说太后是拿王上的信物去传的密旨,王上这次可能要亲自出面才能解决。”左都卫说到这里顿了顿,眉头深皱:“只是王上的身体……”
信被狠狠捏成一团,玖夜浑身散发出一种冷厉的气息,他垂眸不语,回头看向门外,树下蜷缩的少女正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他,眼神有些惊恐紧张。
眼底一丝温柔闪过,他看着花奴神色担忧。
最终深深叹了口气,回头冷道:“本王身子已经好了很多,命铁卫队继续监视宫里的动静,你立刻调北城卫过来,本王要亲自去一趟边关。”
“那,花奴姑娘……要不要先送她回宫?”
玖夜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抬眼盯着他:“左都卫,你倒是越发聪明了?”
冰冷的声音让左都卫打了个寒战,他忙垂首,不敢直视玖夜的眼睛:“属下愚笨。”
“哼!”玖夜一声轻哼,眼中精光闪烁,视线若有所思地穿过左都卫落在一旁的黑暗里,他眯起眼睛,指骨轻叩桌面:“现在宫里太过混乱,何况后宫的那些女人也不会省事,送她回去却是给过分安静的宫里投进一颗石子,所有箭头还不都指到她身上?现在看来,还是这里安全,你留在这儿保护她,有铁卫队在,那老太婆的人暂时还找不到这里。”
左都卫暗自惭愧,看来还是王上想得周到。
他想了想,又担忧道:“王上,属下明白了,但是花奴姑娘如此依赖你,要是王上突然离开,花奴姑娘恐怕不好安抚,她之前受惊过度,此刻突然找不到王上的话……”
玖夜皱起了眉头,知道左都卫想说什么。
花奴这些日子对他依赖的程度,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也正是他担忧的地方,但是北部环境恶劣,身边又指不定有什么危险,带上她肯定是行不通的,为了让花奴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他也只有将她一人留在此处这一条路了。
深深叹了口气,他站起身,看着左都卫道:“如今的形势已经顾不到那么多了,花奴如今是孩子心性,熬过两日便好了,本王明日入夜会悄悄离开,你率一队铁卫留在这里,定要护她周全,若有丝毫闪失,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王上!”左都卫大惊,忙抬起头:“北方情况不明,一路凶险,让属下跟着王上一起去吧(奴姑娘,属下会派铁卫中素质最高的人员保护,属下必须跟随在王……”
玖夜凌厉的眼神结上一层寒霜,左都卫浑身一个激灵,没说完的话全咽回了肚子里。
他自然知道玖夜是信任他才将他留在此处,但是他更担心的是玖夜的安危啊,玖夜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看来此刻他已经将那个女人看的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他心中暗叹一声,知道多说什么都没用,王上再也离不开那个女人了。
既然如此,他能做的只有让王上无后顾之忧。
想及此,他的眼神中充满执着坚定的信念,后退一步单膝跪地抱拳领命,声音铿锵:“王上说的是,属下会保护好花奴姑娘,定不辱命!”
第二天夜里,玖夜趁花奴睡着,快马加鞭往赤遥赶去。
殷楼国南北气温差异极大,国都地处南方,虽已入秋,气温仍然居高不下,但北方却已冷得像入了冬,临走时左都卫给他准备了白狐雪裘,说赤遥那边冰天雪地,连大路都冻出了裂痕。
因念着花奴,玖夜领着北城卫一路快马加鞭赶往赤遥,希望能快点处理完那些琐事,那丫头怕黑,怕生人靠近,在小屋的那些日子整日跟他寸步不离,只要他一离开就怕的浑身发抖,现在他悄悄走了,不知道她会恐惧成什么样子。
“驾!”他一甩马鞭,马儿更快地往前奔去。
越往北方气温越低,现在已经快马加鞭跑了一夜,他身上的单衣已经遮不住入侵的寒气,但他没有时间理会那些,现在已过正午,路过一个村子,在路边的茶寮停下喝了些酒,又让伙计给马喂了些饲料,又领着北城卫开始赶路。
那些铁卫都是受过严格训练,自然不会怕这一点疲劳,但领头的侍卫长看到王上夜里几次捂着胸口冷汗直冒,却一直催马疾行,现在休息了没多久又接着赶路,担心他伤势加重,本想上前劝说,但尚未接近,就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压迫感终是没敢开口。
幸好又跑了几个时辰天色就暗了下来。
那些铁卫颠簸了一天一夜,个个疲惫不堪,但玖夜不发话,没有一个人敢休息,终于盼到玖夜下马,也只是喝了些酒,又吃了点干粮接着赶路。
就这样马不停蹄跑了三天,在第四天夜里的时候,玖夜终于熬不住胸口的剧痛,撑到入夜时分停下休息,这里距离赤遥还有两天的路程,他必须很好地控制自己的伤势。
夜里的寒气很重,白茫茫的雾气升腾而起,寒风像利刃一般割过,空气中弥漫着北方特有的寒意。
北城卫将马栓在树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就地坐下,猛灌几口烧酒取暖,又拿了干粮边吃边低声闲聊,虽然地上的草已经干枯,草上还结了薄薄的霜,但马儿仍然打着响鼻埋头咀嚼。
玖夜倚着树身沉思,孤傲冰冷的气息让所有人不敢靠近。
他已经离开这么多天了,不知道花奴怎么样了,她现在那么依赖他,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受惊,怕的晚上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紧紧缩在他怀里还是会止不住地发抖。手指深深扣进树身,玖夜的唇抿成一条线,眼底柔情浮动,看来那天,他是真的吓到她了……
突然,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玖夜的脸色一瞬间恢复冰冷漠然,猛地握紧腰间利剑,摄人的杀气由眼底射出,深邃的眼底闪过一道锐利的寒芒,他站直身躯,蓄势而发。
周围的谈话声不知何时已经静止,月亮被乌云遮住,山坡上的草丛似乎有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夜霜化露,沿着枯草滑落下来,一瞬便消失在泥土里。
周围静的只有人的心跳声。
随着一声尖啸,一道闪着蓝光的袖箭破空从黑暗里飞来,玖夜垂眸凝神而立,听着背后的尖啸,手腕一颤,寒芒脱鞘而出,只听“珰”的一声清脆撞击,剑身已将那支闪着寒光的袖箭挡回,不远处的树丛中一声惨叫,黑色的庞然大物重重坠落在地上。
很快,更多的黑衣人从树上跳下,挥舞着大刀砍向玖夜。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夜的静!
剑锋带着刺目的寒光划破天际,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尚未回神,就瞪着充血的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从额际往下分成两半,空气里顿时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殷红的鲜血沿着剑身淌下来,在剑尖出凝成水滴状,不停地滴落。
玖夜低垂着头握剑而立,漆黑的长发揪扯着黑衣狂乱翻飞,浑身肃杀,高大的身影像死神一样高贵而神秘。
后边的黑衣人显然被这恐怖的一幕吓住,猛地顿住脚步,眼神惊恐如见鬼魅。
北城卫很快围上来将玖夜护住。
玖夜冷冷眯起双眼,吐出一个字:“杀!”
北城卫立刻摆出阵势挥刀而下,刀锋过处,绝无生还,铁器撞击声声入耳,殷红的血液洒向天际,惨叫一声接着一声,那些黑衣人虽然出手狠辣,却个个都使蛮力,跟受过严格训练的铁卫队相比,自然逊色许多,但这些黑衣人都是不要性命的打法,刀刀致人要害,打起来也颇费力气,过了许久,地上到处残肢断臂,鲜血将地面染黑,到处是狼藉的尸体。
一个侍卫拿着一份密函上前跪下:“王上,在领头的刺客身上身上发现一封密函。”
玖夜撕开看了,脸色顿时铁青,借着月光看去,密函上只有四个字:“赴北亡夜”。
这字体他自然认得,太后那妖妇虽然毒辣,却写的一手好字,倒也不枉她年轻时的才女之称。从这密函看来,太后定是发现消息走漏,赤遥地处要塞,必然料到他会先去北方,所以派了杀手暗中刺杀。
只是太后在宫里的人手都有铁卫队严密监视,她若要调派人手,铁卫队定会发现。
那么,这些刺客是她从哪里找来的?而且,自己离开殷楼国不过几天时间,知道此事的人都是自己身边的亲信,那么自己赶往赤遥的消息是怎么泄露的?而且从这埋伏来看,显然是知道自己此行的路线!
他眼睛一眯,冷笑一声,自己的身边也被安插了奸细吗?
看来这老太婆的手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他狠狠将那密函揉成一团,咬牙道:“仔细检查这些尸体,看看还有什么发现。”
“是!”
那侍卫仔细查看过几具尸体后回到:“王上,这些人个个身材魁梧气力不凡,看起来都出身草莽,每个人背后都有豹形纹身,看起来更像绿林大盗,不过奇怪的是,他们使的大刀都有军印,是去年年初发配给军中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