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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雪绵绵下了数日,漆黑的夜里,她侧身躺在琉璃龙凤榻上,身后空出足够的位置,空的。
自从她神智颠三倒四,他便只是抱着她睡,就像抱着一个婴儿。
他喜欢将脸贴在她的后背上,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昂起的欲念抵着她的股沟,蠢蠢欲动,这个时候他总会轻轻地下榻,也不掌灯,就在黑暗中用脚摸索着鞋子,披一件大氅悄悄地出去,半个时辰后才又重新回来。
她以为他是去找别的嫔妃,毕竟这个男人总是精力过于旺盛,直到那夜她口渴去喝水,才瞧见他一个人站在雪地里,躬下身子将双手插在冰雪中,再掬起厚厚的积雪洗脸降温。
窗外梅树上的积雪被风一吹,就像一块结满冰碴的布猝然劈头盖脸地甩过来,连眼眶都被打得生疼,他整个人抖得还不如这单薄的雪片,不住地咳嗽。
单只一个背影,好似苍老了许多,瞧见就让人心痛。
后来,他不再和她同床,她知道,他夜里咳嗽得次数越来越多,是怕吵到她休息,更怕她瞧见这样的狼狈,毕竟他一直都那么顶天立地,完美无敌。
她也不问,只是每次入睡榻上总给他留个位置,即便他不来,她想,许是习惯了,习惯而已。
今夜,呼啸的北风格外大,似乎能将明日的太阳都吹走,让这样的漆黑永尽头,耳畔隐约可以听到远处铁蹄铮铮,兵器相交的声音。
艾幼幼心一沉,伸手去捞床头的大氅,手指都不住地微微颤抖,这一天,终还是来了。
北辰染赶到恋雪宫的时候,窗户大敞,无数的雪片和梅花瓣被北风呼呼送进来,她就那么站在窗口,纯白的狐裘上落了几片银线梅雪,仿佛是白色底子上绽放的暗花,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别站在风口。”他走过去将窗户关上,风雪好像一瞬间就停了。
她不言语,轻轻环住他的腰,他穿了一身银黑色的轻甲,面颊贴上去有些凉,她将埋在他胸口的面颊贴得更深更紧,生怕只要一松开,连这样的凉意都再也触不到了。
北辰染对身后的玄冥轩吩咐道:“送娘娘去猎场的西静宫。”
她沉默片刻,闭上眼眸:“我不走。”
北辰染微微蹙眉:“玄冥轩,立刻带她走,若途中出了差错,朕饶不了你。”
“娘娘……”玄冥轩催促了句,凤靳羽已经带兵攻入皇城了。
“我不走!我就要在这里。”她微微仰起脸。
她眼中的坚定和固执,根本不像得了失魂症的人。有什么能瞒得过他呢,这个女人当无法面对现实的时候,惯用的手法就是装傻逃避,他早习惯了。
她就等着凤靳羽攻入皇城带她走的一天吧。
呵,她终究还是爱着那个男人。
她从没爱过他。北辰染苦笑,茫然旋身,提着剑就朝外走,却感觉衣袖一紧,原来是她捉住他的手臂。
我就算死,也不会战死在你面前,让你看到我的狼狈。他一咬牙,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她温热的泪,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背。
他的心都融了,伸手便将她拥在怀中。
她昂起小脸,面颊挂着大大的泪珠,将他轻甲上滚毛边的黑貂领子整了整,那柔软的绒毛还带着他的体温,暖在指尖,温暖始终奢侈的东西,一点点,都握不住。
他大步朝殿外走,背后终于传来她轻轻的声音:“哥哥,早点回来。”
这一夜,过得极为漫长,好似绵延了九生九世。
风雪呼啸声、厮杀声、利刃穿透骨肉声、血液飞溅声、宫女哭叫声……整个皇城都淹没在沸腾的血海中。
当雪光映照在窗纱上,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寂静的殿内,碧竹炭火笼飘出幽幽的竹叶香,男人纯白衣衫净若初雪,飘若流云,犹如从天而降的神祗。
女人披着纯白的狐裘,从紫纱檀屏风后静静走了出来,步步生莲,透明的雪白肤色配上那银色的卷发,让他在一瞥间就心摇目荡、魂销魄荡。
凤靳羽唇角微扬,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你胖了。”
若不是那衣袍的一角和雪白的长发在晨光中微微拂动,她几乎不敢确定眼前有人,许久,才笑了笑道:“你的头发,都白了。”
他伸手将她胸前的细绳一扯,纯白的狐裘便从肩头滑落。
她惊慌瞠眸,他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冰冷的胸膛紧紧地贴住她,另一只手已探进她的衣襟,蛇一般冰凉的手掌扣在她的胸部狠狠一捏,她倒抽一口凉气本能地推开他。
“和他上了床,就没兴趣要我了,是不是?”他拇指和食指钳住她的下巴,阴狠的眼神不带丝毫人气。
艾幼幼还未回答,凤靳羽冷冷一哼,长臂一伸将她腾空抱起,朝皇宫的正殿走去,阴霾的脸色诉说了他的愤怒。
她回头瞧了一眼掉在地上的狐裘,一滴泪陨落,坠入红尘。
殿中空无一人,静得连睫毛眨动的声音都可以闻见,凤靳羽拍了拍龙椅,“坐上去。”
朱漆鎏金的龙椅蒙了一层细灰,他的声音在深深的殿宇中回荡,就像从冰河中飘荡过来:“衣裳脱了。”
心像被冰凌子一下子刺穿,连耳际都在嗡嗡作响,天旋地转,她的指尖完全泛白,颤抖地去解腰带,一件件褪去纯白的衣裳,冷冰冰的大殿里,四周的火盆还在燃烧,她从未感觉这么冷,这么冷。
一时间,她的动作变得迟疑,缓慢……
凤靳羽微微蹙眉,伸手就将她的衣裳撕成碎片,语气出奇的温和:“幼既然不喜欢在恋雪宫做,那就在这龙椅上。”
他全然不顾她的表情,微扬起一边唇角,柔和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将腿分开。”
她闭着眼眸,一动不动,胸口急促地起伏着。
“怎么?这么简单的动作你不会?还是你愿意?”
“没有。”在他面前,她还有反抗的余地吗?她还有什么资格不愿意?
当他扬着胜利的微笑,畅通无阻地出现在恋雪宫,她就知道,她已经成了亡国奴,而他绝不会那么便宜让北辰染战死。
他将她带到这里来,在北辰染的龙椅上占有那个男人心爱的女人,就是为了侮辱北辰染所有的尊严。
他一定活捉了她哥哥,如果她反抗,北辰染的下场只会更惨。
凤靳羽压沉了嗓音在她耳边低语,“还是你怕羞?背叛我和他在榻上翻云覆雨的时候,你可曾感到羞耻?”
“对,我就是个又贱又荡的罪人。”她冷笑着张开腿,仰起脸与他对视。
凤靳羽眼底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俯首就咬住她细嫩的脖子,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一个时辰后,凤靳羽抱着她走出大殿,上马的时候他发现纯白的鞋面上一朵朵开着的暗红楔,那是从她身体里流出的血。
他这才想起她刚生完孩子不久,经不起那事的折腾。
他心中微微一扯,稳住她的唇,忏悔地道歉:“对不起,幼。以后再也没有人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怀里的女子没有丝毫表情,面颊在雪光得映照下苍白得全无血色。
雪停了,四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枝头的银线梅雪娇艳地怒放,和被血浸染的积雪一样鲜红,空气中漂浮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整个皇城寂静如同一座空城,宛若地狱的修罗场。
他从背后拥着她,两个人骑着白马,马蹄踏着一地被积雪半掩半埋、被冻僵了的尸骸,尸骸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裂声。
这一幕,她永远也忘不了,睡觉都会被忽然吓醒,嚎啕大哭,凤靳羽也只是摸摸她的脸:“噩梦而已,别怕,有爹爹在你身边,没什么好怕的。”
但她还是哭,还是做噩梦,一惊醒就哭,渐渐地,不知为何,他也不睡在她身边。
直到那天晚上,她从梦中惊醒,害怕极了,光着脚就下床就去找他。
小时候她做恶梦总是穿着松松垮垮、类似大睡袍一般的中衣,光着脚去寻他,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推开门就唤一声“爹爹”。
可这次当她一出门就后悔了,到处都是宫殿,很大,很黑,在雪夜里就像一座座冰冷的坟墓。
她要找他,着实难,每一座宫殿都隔得很远,她要走许久才能到达一个。
她怎么忘了,这是雪翳国的皇宫,他已经是皇帝了,有着庞大豪华的宫殿,数不清的财富。
这里不是雪隐城,他也不是王爷了。
心底的惆怅像雾气一样迷蒙,岑寂一片。
艾幼幼光着脚在雪地里漫无目的地走,脚趾都僵了,又冷又疼。
实在太冷了,路过暖阁,她想进去找件衣裳穿双鞋,寂静的宫廊里传来异样的声音,她的心蓦然一紧,那声音听起来很恍惚,类似申吟。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透过虚掩的窗户,她眼色一暗,心中一片阴霾,屋内男人雪白的长发掩住面容,腰上缠绕的是一个女人的双腿……
她脑海是杂乱无章的大片空白,只能靠在墙壁上大口地呼吸,仿佛那一副画面要将她的灵魂和呼吸全部抽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离开,步子走得极快,像身后有一只猛兽不停地追赶,忽然一只手臂伸过来拽住她的胳膊。
艾幼幼倒抽一口凉气,定了定神,眸光中出现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怎么不穿鞋子就跑出来?”风烈邪伸手将她散在额前的发丝掠到耳后。
“随便走走。”她努力让自己笑得不那么难看。
“走得脸都白了。你真能耐。”风烈邪笑着将那冰冷的小手裹在手心,瞥了一眼那间暖阁,拉着她朝不远处的寝宫走,“有没有兴趣去我那里喝一杯?”
“这个提议不错。”不喝酒,怕是一夜难眠了。
温暖的寝宫内,她看着风烈邪将梨花白温上,缓缓倒入酒杯,都是用右手,而左臂只有空荡荡的衣袖。
看她皱眉便猜到她心中所想,风烈邪淡然一笑,戏谑道:“是不是发现独臂英雄帅得掉渣了?”
“那是。”她嘿嘿一笑,眸子却没什么神色。
两个人还像往常一样打趣聊天,却明显有什么不同了,风烈邪啜了一口酒,忽然道:“你都看到了?”
她点点头,其实凤靳羽掩饰得很好,没有丝毫破绽,看起来还是像冰雪一般不染尘埃。
但她从第一天回到雪翳,见到凤靳羽身边站着一位宫女用帕子替他擦嘴。
她就全明白了。
凤靳羽一向洁身自好,身边从不带丫鬟宫女,他能容忍其他女子的身体接触,就说明关系不一般。
那宫女名叫甜儿,是蟹的姐姐,不知凤靳羽从何处寻来。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女子从侧脸看和她有很熊小的相似,都有又卷又长的睫毛,也有一双纯澈的双眼,让她想起从前的自己。
也曾听甜儿和其他宫女炫耀,说凤亦雪已经不是原来的凤亦雪,他不爱她了。
这些,她都知道的。
只是真正看到那一幕,她没料到自己竟还会有撕心裂肺的痛楚,她的确变了,变得亲眼撞见,竟能不流泪了。
这算不算一种进步呢?艾幼幼苦笑:“我都不干净了,还要求他什么。是我先背叛了他,他这样惩罚我,也是应该的。”他是个很爱吃醋的人,也很小心眼,定不能容忍她和别的男子有任何关系。
风烈邪思索一阵,端起墨玉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原谅他吧。小七为了杀掉北辰染夺回你,已经失去了太多。”
“嗯?”
“事到如今我也不愿瞒你。小七从北辰染那里盗了一本秘籍。那魔攻需要汲取女子体内的阴气。他还是爱你的。”
艾幼幼淡淡地“哦”了一声。
这意思就是早就不守身,且一辈子不会守身,他榻上会出现无数的女子,但只是为了练功,他的心没变。
想到这,她怎么突然很想笑。
没料她反应如此平静,风烈邪心里七上八下,问道:“你还是怪他?”
“有什么好责怪的。就算没这魔攻,他和别的女人上/床也没什么奇怪的。他现在是皇帝,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她唇角一扬,补了句,“我懂的,他对那些人没感情。后宫对他来说和那瓦窑子没什么区别。”
呵,她也是瓦窑子里的姐儿。
真他娘的想把天下的皇帝统统乱刀砍死!
“你这不还在生气嘛。有一点还是想让你清楚,小七之所以变得更加冷血,都和那魔攻有关。练了那魔攻的人会逐渐失了心性。小七一开始也是知道的,但为了你,还是去练了。他别无选择。而且,我一直在怀疑,那魔攻的秘籍,许是北辰染故意让他盗去,所以你不该怪小七,要怪……”
艾幼幼柳眉一挑,手指弹了弹酒杯:“喝酒便喝酒,哪儿那么多废话!”
“好好好,烈多嘴了。”风烈邪挑高一道眉,暧昧地眨眨眼,“你不喜欢皇帝,可现在没王爷了。要不,烈降格当王爷,你随了我得了。”
她斜睨着他,似笑非笑。
“怎么?你不是说喜欢独臂英雄?我少了一条手臂,就不能抱你了?”他手臂一伸,潇洒地揽着她的小腰。
艾幼幼轻轻打掉他的手,莞尔一笑:“下辈子吧。”
“哈哈,这可是你说的,下辈子,上碧落下黄泉,我也要追到你。”风烈邪纵声长笑,“对了,下辈子,最好也像凤靳羽这样,做你爹爹,可以看着你一点点长大,还能爱着你。”
“下辈子,我绝对不喜欢老男人。所以,你省省吧。”她像从前一样捏捏他的脸,迅速转身离去。
风烈邪的心蓦然一沉,涌上无穷无尽的酸楚,将整个可心腐蚀得千疮百孔。
傻丫头,眼睛都湿了,还要装坚强,可傻丫头终是长大了,不会伤心的时候再扑在烈的怀里哭了,也不再需要烈了。
看着她走远,风烈邪才大步走到暖阁,正巧遇见出来的凤靳羽,提着他的领子就往树林里拽。
月色透过树梢照在凤靳羽的面颊,苍白得很冷很疏离,他唇角微微一动:“怎么,这么快就偷完情了?是不是太久没碰女人,不行了?”
风烈邪一怔,沸腾的怒火直窜头顶,一拳打在凤靳羽鼻子上:“你会不会说人话!”
他抹去流入薄唇的血丝,冷笑:“我本来就不是人。”
风烈邪见他无所谓的态度,无奈地苦笑:“我真是傻。还为你向她解释,希望她原谅你。原来你根本不介意让她瞧见!”
“是。我就是有意让她瞧见。她哭了吗?哈哈,明天还有更精彩的,保证让她哭天喊地。哈哈哈!”
凤靳羽张狂的邪笑在夜空中回荡,惊起枝头的宿鸟唧地朝天空飞去,风烈邪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你已经得到她了,也登上了皇位,你这又是为何?”
“皇兄,你是不是断了臂脑袋也废了?”凤靳羽微微蹙眉,徒然大吼一声,“你忘了当年我娘怎么死,我可没忘!”
风烈邪脑中轰然一声巨响,炸得脚跟一滑,跌在雪地里,那个男人就那么静静地矗立,他揉揉眼眸,险些以为看花了眼,以为那是地狱冰雕的修罗,浑身沸腾着一种毁天灭地的恨意。
“哼,你怎么像那小丫头一样傻,还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情爱,愚蠢!”
“你……就是为了报仇?”风烈邪不可置信地问道,“可她是爱着你的,她爱你!”
“她若不爱我,我还怎么报复?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爱上我,这样才能伤得更彻底。我的目标从来不只有北辰染,姓赫连和南宫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要让他们统统死光!”
“你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她?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她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视而不见吗?
“当年她爹南宫凌了我娘亲,为了独吞蛇族的秘术,灭了我们全部蛇族的人,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几千条命啊,就那么一夜之间全没了,我的所有亲人,我娘,所有所有的族人,就那么死在我面前。我哭着求他,他的眼里有没有一点愧疚?我不愿苟活于世,死了他还把我从冰棺里挖出来。将我的血全部放干,让我一辈子像狗一样卑微地活着。我的亲人没了,连做人的尊严都全没了。从那天起,我就发誓,要让他血债血偿!所以我才顺从地活着,卑微地活着,我等着他不得好死!”
“我发现他爱着鹰宇国的女皇赫连西静,于是,就杀了他最心爱的女人!”凤靳羽笑得异常开心。
风烈邪大惊:“幼幼的娘亲,是你杀的?”
“没错。是我干的。当时我能力还不够杀掉南宫凌。杀了他爱的女人,是最能让他心痛的方法。可惜那个老东西太傻了,居然那么痴情,为了那女人殉情自尽了。才两条人命,真是便宜他了。不过好在我发现这两个贱人,有一对双生子。一个是南宫绝,一个是赫连幼幼。很好,那就父债子偿吧!”
“幼幼和北辰染是双生子?”风烈邪脸色一白。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怎样才能让这两个孽种比死还痛苦呢?终于被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南宫绝那禽兽不如的东西,竟喜欢自己的亲妹妹。哼,真是有什么样的贱爹爹,就有什么样的贱儿女。那时候我的计划就开始了。”凤靳羽咬住牙。
“想不到你竟然这么早就开始算计他们了。”
“根本就不用我算计。那傻丫头不是早爱上了雪陌舞?是她自己跳进火坑!我只不过顺水推舟。你可知雪陌舞是谁?他是琉璃家族秘道术的唯一传人,和我一样,被南宫凌灭了满门。赫连西静和雪陌舞的娘亲情同姐妹,为了弥补这过错,才将幼幼许配给陌舞。只不过那两个傻孩子都不知道,以为是天定的姻缘。我在等,一直在等,就等着这两个人爱得死去活来,然后再告诉雪陌舞,你心爱的女人,就是你仇人的女儿,就是她爹爹杀了你们满门。那时候,这两个人会是什么表情呢?哈哈哈。你以为雪陌舞还会爱她吗?笑话!”
“不过我算错了一步,南宫绝小时候就是个懦弱的鼻涕虫,我本以为他会在争夺皇位的厮杀中丧命,省得我动手了。想不到他竟然登上了皇位,还继承了赫连家族的操控和蛊术,做了我的主人。我还没来得及揭穿真相给雪陌舞和赫连幼幼,他就开始行动了。赫连千昊也从中也横插一杠,将幼幼嫁给你做妃子。”
“她来了凤傲国,正好方便我动手。我当时受制于南宫绝,等不了了,就想干脆杀了赫连幼幼,没想到那丫头早就服了毒。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又活了。还变成了傻子。于是,我收养她,让她感动,离不开我,然后慢慢爱上我。自己心爱的女人要死要活爱上别人,这才是最让南宫绝痛苦的事吧!”
“你当初救了幼幼,不是出于同情?她那么可怜。你就一点都没爱过她?”
“她可怜我就不可怜了吗?父债女偿天经地义。我怎么可能会去养一个傻子,怎么可能爱上仇人的女儿。我恨不得扒他们的皮,喝他们的血s面的一切你都知道了。其实当初赫连千昊那一剑,也是我在背地里出力,让你将他送过去挡剑。我就是让她死,我知道她哥哥有办法让她复活。南宫绝万万也没想到,我在给她妹妹重塑身体的时候,做了点手脚。我把她的盆骨做的比正常人的都小。等南宫绝和她在一起,有了骨肉,沉浸在有孩子的喜悦中,他就会发现,她妹妹根本生不了孩子,生孩子就会死,这两个人会痛一辈子吧?”
“幼幼会痛的,会痛的,她那么爱你!”风烈邪揪住凤靳羽的领子,他想不到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做了凤靳羽的帮凶。
他却一把扼住风烈邪的咽喉,冷眸一眯:“她爱我?哼,她和他哥一样,都是贱人。她爱的是北辰染吧!”
风烈邪因为肺部缺氧,脸涨得通红,他的手臂也是他故意砍的,为的是让幼幼心痛罢了,想不到他一直护着的七弟,居然将他也算计进去,他现在少了胳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也是凤靳羽早算好的吧,让他失去任何为幼幼讨回公道的能力。
狠,真是狠啊!
风烈邪无奈一笑:“你真的没有爱过她?”
凤靳羽神色一滞,邪笑道:“从未爱过。明天,明天一切就结束了。看在她傻乎乎做我棋子的份上,我给她最后一个机会,若是她选了北辰染,我立刻杀了这对贱人。若是她选了我,我倒是可以饶他们一命。”
“呵呵,事到如今,你还会饶了他们?”
“她不是爱我吗?我就要让她一辈子痛苦地生活在我身边,我要看着她痛。还要让她哥哥做傀儡,活得没有一点尊严,过着狗一样的生活!死,太便宜他们了。哈哈哈。”
阴森的大笑久久不息,凤靳羽耳朵一动:“谁?”
树影斑驳,黑漆漆的树林里空无一人,不过是一个幻觉,他却起了一身冷汗。
凤靳羽回到寝宫,艾幼幼已经睡了,一个人躺在龙凤榻上,背对着他,睡得很沉,就像小时候一样。
他静静地走过去,为她脱了鞋袜,她的脚心冷汗涔涔,握在手心,那种冰凉能穿进骨头里去。
他拥着她,面颊埋在她的发间,她银色的卷发有一种白莲的清新香气,嗅着的时候,整个人都能安静下来,他笑着轻轻一吻……
“你为什么要杀了雪陌舞!”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杀他引你去杀北辰染,是为了让北辰染中毒。他中毒了法力大减,我就可以轻而易举赢了他。最重要的是,杀掉雪陌舞会让你心痛。”
“你为什么这么做!我是那么爱你。”
“爱我?呵呵,我可不会爱上仇人的女儿。我从没爱过你,我恨你,恨你们全家人。我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你心痛。我养你,宠你,就是为了让你爱上我,让你欠我的情,让你拒绝你哥哥。这样他就会痛不欲生。而你不也爱他?你做梦也没想到,让你徘徊,让你不能放手爱他的人,会是利用你的吧?那时候你会痛,你痛他也痛。其实他死不死都无所谓,看着你们两个互相折磨,痛不欲生不比死更让你们难过吗!我是在耍你,你们都被我耍了!我苦苦隐忍,就是等着这一天。”
“孩子,我们的孩子,也是你杀的?”她眼中的泪水急速落下,“那是你的亲骨肉……”
“我都不爱你,还要孩子做什么。生下来也是个孽种!你——我们全族的罪人,还不配给我生孩子。你!不!配!”
她整张脸都哭得扭曲变形,不住地撕扯他的衣袖:“凤靳羽,我恨你,我恨你!”
“你不是爱我吗?这么快就恨我了?怎么,你还想回到雪陌舞身边?他早死了。就算他活着,也不会要你。北辰染?哈,他早被你这个亲妹妹伤到无力反抗咯。你这种人,生下来就带着罪。贱人!”
“那些都不是我做的,我和哥哥有什么错,我们从没伤害过你。”
“你爹犯的罪就要你来偿!不过我不会让你死,我要你活着,活在我身边被痛苦凌迟,我要让你老爹在阴间都不得安生,让他看着,他的亲生儿女如何自相残杀,让他看见他的宝贝女儿,已经被我玩烂了。”
她感觉天崩地裂,全身的血液都要一瞬间干涸,就那么死死地瞪着他。
“呵呵,你傻的时候是我照顾你,我养了你七年,你不该为我服务吗?女皇殿下?您的款待真是盛情啊!我可是你的恩人,你舍得杀我吗?别傻了,你爱我呢!”他暧昧地咬住她的唇,邪恶的气息就像个魔鬼。
“爱情……真的……好残忍……”她大笑着踉踉跄跄地朝外走,回头忘了他一眼。
凤靳羽一瞬间惊呆了,她的发丝汩汩地冒出血,眼睛里,嘴巴里,耳朵里,浑身都渗着血,原本水晶般的小人儿就像在血泊里滚过。
“幼!”凤靳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口气就要喘不上来。
“爹爹?”她温暖地手掌抚住他的额头,手心也被那冷汗濡湿。
“幼!”他徒然撑开眼,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指,抱着她的力度似要将她揉碎一般,“幼,对不起,爹爹错了,爹爹爱你,爹爹是爱你的。这辈子只爱你一个。那个女人,爹爹已经杀了。以后再也不会了。爹爹不会碰任何人。”
“爹爹,你又做噩梦了吗?每次醒来都对我说爱我。”她垂下眸,面颊红云飞满。
寂静的夜里,他心跳的声音愈发急促,这样的急促,似乎不知什么时候就像弦咔嚓一声绷断了,他将拥着她的双臂紧紧地收起来,似怕她消失一般,脸埋入她胸前,声音沙哑:“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爹爹。”她捧起他的脸,亲吻他颤抖的唇,“我也爱你。”
“你只爱我吗?只爱我,只爱我好不好?”他忽然像孩子一样抽泣起来。
“怎么了?怎么忽然说这种话,我当然只爱你。”
“那北辰染呢?你爱他吗?”
“愧疚和同情,不能称之为爱。”她的声音平静如水。
“如果我和北辰染同时落水,都要死了,你会救哪一个?”
艾幼幼妩媚一笑,娇声道:“当然是救你。”
“你真是狠心!”他终于安心地呼出一口长气,宠溺地捏了捏她的下巴。
“我和你同是蛇,蛇本就冷血。我会与你同样残忍。”
她一直在笑,笑得很诡异。凤靳羽却觉得一股冷意直窜心房,啪地一声将整个心脏都冻结住,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眸,却好似看到一片冰海,除了冷,瞧不出任何情绪。
他擦了擦掌心的冷汗,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扯飞了她的兜儿,冰雪般的吻在她肌肤上席卷,喃喃地说:“幼,咱们再生个孩子吧!”
*
第二天除了甜儿死了,并未发生什么,他比以往更宠她,爱她,夜夜抱着她睡,一切都平静得不正常,倒是两个人做恶梦的次数越来越多。
冰雪初融,春寒料峭,皇城宛若装在大大的水晶盆里,玲珑剔透。御花园,红檀木桌上摆着精致的点心。
“幼,冷吗?”他脱下自己的狐裘大氅,为她披上,厚厚毛领围着她的脸,绒毛在微风中轻浮,就像婴儿般抚摸着她的脸,可那露出来的半张小脸,却不见什么血色。
“不冷。爹爹穿。”她想将大氅取下,递过去的时候,被炫目的雪光刺得微微眯起眼。
“爹爹不冷。”凤靳羽用手替她挡了一下刺眼的光线,温和道,“有你共赏春光便好。”
几个侍卫匆忙地来来回回,最后拖来一个血红的物体,距离很远,远远望去就像花园里来回移动的几个小圆点。
她隔得很远,却能一眼认出,那不是物体,而是一个人,是北辰染。
心蓦然狠狠拧了一下,她却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将目光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