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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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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豆蔻这一句话,如同在湖面惊起波澜的石子,同样惊落在贺卿舟的心湖。

“你……”

他说不出话,心头那抹惊诧在经过回味后越发浓烈起来。

若要自毁容貌,拿把刀就行。

可她却选择费这么大的劲去找一株草药,不回家的连找了这么多天,何必呢?

还能是何必。

自然是因为她不想,哪个女孩不在意自己的容颜,好好的,谁又真的愿意自毁容貌,林豆蔻她不想,不愿意。

所以她才去找草药,也是给自己机会,给自己借口,万一找不到,她还可以自我安慰说是上苍不允许她用这样自毁的下下策。

偏偏,真的找到了。

那她心里最后一丝期盼和余地也就都没了。

“豆蔻姑娘,会有办法的。”

贺卿舟的声音很轻,温柔的连他自己都不可置信。

林豆蔻却摇头,缓缓回头去看着身前墓碑,冷淡的面色透着自我放弃的绝望。

“不会了,没有了。”

她没哭,没有哽咽没有啜泣,只是很平淡的语气,平静的如一滩死水。

“除非去死,否则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她语气平静,手中攥着草药的力道却很重,贺卿舟走近了两步,站在她的身侧也将伞撑的更近,仔细的给她遮着雨,也认真地听她说话。

“可是母亲临去前告诉我,让我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只是我不明白……”

她倏然抬手,紧抓着身前的墓碑。

淅沥沥的雨水打在她的手臂上,却好似是落下了让她承受不起的重量,她抓着木碑只如抓着救命的木筏,失了它,她就要被倾覆的雨水淹没。

贺卿舟垂首看她,眉头同她抓握揪紧的手指一块揪着。

“母亲只让我好好活着,可是她没告诉我要怎么活着,我都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好好的活着。”

“这样屈辱……也叫活着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轻的被周围的落雨声掩盖,贺卿舟都快要听不清楚。

脚上袭来些重量,他低眉去看,竟是林豆蔻伸手在为他擦鞋子。

下了雨的山路最是泥泞,锦鞋白面早都被脏泥污染,辨不清原来的样子。

她擦拭的很小心,骨节分明的手指冻的根根发颤。

贺卿舟退了一步,她便近一步。

“林豆蔻。”

听见他的制止,林豆蔻仰起头看他,他的侧脸也有雨水划过的痕迹,垂在胸前的发丝也隐隐滴着水渍,袖子也湿了大半,看着有那么一些些不符合他身份的狼狈,但他还是好看,他站在白面伞下,如天神降临般的好看。

林豆蔻笑了笑,意识模糊的笑。

“我一定是在做梦。”

说完这句,她就斜斜的倒了下去。

贺卿舟随即蹲下身,揽过她的肩头扶着她坐起来对她说:“我带你回去。”

接着翻身过,让林豆蔻的身子贴靠在他的背上。

“还撑得住吗?”

他问林豆蔻还有没有力气撑伞,问完竟也不等她回答径直的就把伞交到了她的手里,要她握紧,也要她打起精神。

“本殿下路途跋涉的来寻你,你撑不住也要撑。”

说罢,背着林豆蔻稳稳起了身。

她倒是握紧了伞没有松手,但这伞,她是几乎没给自己遮身,倒是为他撑的仔细。

撇过头看,她搭在他肩上的另一只手上,仍紧握着那株织罗草。

他轻轻发叹,迈开了步子。

惊蛰远远的站着,看两人走近时,他也是颇有些担心的看了看林豆蔻。

雨一直下个不停,林子里好些泥坑都积满了水。

即便惊蛰在前面提着夜灯照明道路,但偶尔还是会不小心踩进水坑,不知不觉,污水就溅的满身都是。

林豆蔻手里的伞也是一阵东倒,一阵西歪的,俨然撑得很辛苦。

可即便再辛苦,她始终都没有丢掉伞。

这里头,有做戏,也有真的难熬的部分。

她靠在贺卿舟的肩背上,半睁着眼睛昏昏欲睡,脸色确实是很差,只是方才面对贺卿舟时所表现出来的悲情或痛苦已经从她的眼睛里消失,剩下的,只有一片空洞的漠然。

这是贺卿舟第二回背她,虽是同样亲密的距离,但这次她能感觉的到贺卿舟与上回有所不同。

美人计,从来都不是靠容貌。

说白了,其实也就是攻心。

长得漂亮固然是很有用的,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非得要他真正从心底里去心疼你,你才算真正意义上的被他放在心里。

她非得要紧紧攥着贺卿舟的心,叫他放不下忘不掉。

这样,她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去报仇。

到竹林时,雨好像也下的小了些。

看见住所的竹屋,林豆蔻好似终于安心,再也撑不住放下了手。

雨伞落下的那一刻,贺卿舟也停了停。

他的叹气声长而惘然,叹林豆蔻的坚韧,她虽放下了手,但手心依然紧紧握着伞柄不松。

贺卿舟能感受的到她松坠的重量,说明她已经昏睡了过去。

只是,她握着伞柄的手还是那样有力气,好像单独分了些意识在上面似的。

贺卿舟很难不动容,动容于林豆蔻将他要她撑住的话牢牢记在心上,即便昏睡了过去也记的这般深刻。

回了竹屋后,贺卿舟立即让惊蛰去煮姜汤。

他小心的将林豆蔻从背上放下并轻放在竹席床上,准备替她盖被子时却犯了难。

若不将她身上的湿衣服脱掉,只怕会加深病气。

可……他怎么脱?

这个时候叫周嬷嬷过来也是不妥,等她到,都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的事。

“林豆蔻。”

他念着她的名字,生出一股愁意。

想了想,决定先找出件干净的衣服。

可这事不是暂时逃避就能躲的过去的,等他从柜子里翻出衣服回来,同样的问题还是摆在眼前。

这湿衣服,怎么脱?

虽已过去多日,但温泉那夜的画面还是非常清晰的存在于他的脑海中,尤其是此刻想到要去脱她衣服时,那种紧张,怕冒犯,怕她羞愤难堪的情绪如屋外坠落的雨,好似要没过他的鼻梁,叫他难以喘气。

“豆蔻姑娘,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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