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遴选每年开放一次,是北齐除了科举之外最重要的选拔人才的方式。与科举不同的是,遴选对文采并无要求,只有通过了骑术、射箭、武力、综合能力等专项选拔,才有资格进入笔试,考核以策略、兵术为主,称为春试。
遴选是万里挑一,每年通过者不过尔尔,北齐过去的将领之才也大多出自遴选。
燕蓁有些紧张的双手交叠,注视着下方演武场的情况。哥哥已经顺利通过了骑射和格斗对垒的比试,接下来就是综合能力。
前两局都不见萧允岸出手,难道他说安排好了是骗我的?
燕非等一众男儿在演武场静候,层层淘汰下来,所剩仅在二十余人左右。
不多时,便见一位内官双手举着手札,站定宣读。
“最后一局——蹴鞠。为防止舞弊不公,诸位公子请抽签,分为红蓝两队,比试将在半个时辰后开始。”
众人依言上前在竹筒中抽签。
燕非随意拿出一根,见签头是蓝色,便给內官看了一眼,待对方点头后方去领取对应颜色的头巾及衣服。在他走后,排在燕非后面的男子与抽签內官悄悄对视了一眼。
內官转动签筒,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最旁边的一支签。此人接收到提示,状似无意的拿起这根签,公示后跟着燕非快步走了出去。
空旷的演武场上,左右各立一球门,高三丈,杂彩结络,中间留了一尺的圆形球门,还在球门的最上方悬挂了铃铛。击中球门铃铛声作响,遂得分。
燕非头戴藏蓝色头巾,身着束袖骑装,浓眉剑目,眼神坚定的看着对手。对方是齐国公家的二公子,此次遴选中呼声最高的优胜者。场上两队男儿已经就位,纷纷逼视对手,气氛骤然严肃起来。
号角吹响,荡漾在演武场的上空。伴随鼓声有规律的敲击,球被抛向高空。红蓝两队人各自奔跑到自己在场上的位置,燕非与齐二抢球。
燕非踩着一名队员的肩膀奋力一跃,在半空中使了一招倒挂金钩,将球直接踢入自家的区域,蓝色头巾的队员见机接球过人。齐二皱眉,飞快的奔过去直接伸腿横扫,二话不说将球抢过,又迅速传给了自己的队员。
过人,勾腿,闪避。
一系列动作流畅的让人来不及反应,球就被燕非再次带走。
“掩护我!”
他这次没有再传给任何人,直接一路带球到对手区域的半场,半点机会不给,一跃而起,一击即中。
铃铛声响起,內官高举蓝色旗帜。
“好!”
席间一片喝彩,燕蓁坐在其中激动的握紧了秀气的拳头,不由自主笑了出来。
突然,耳边传来玩世不恭的低笑声。
“看来你还是希望你哥哥赢,不是吗?”
燕蓁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瞥见燕夫人同其他妇人坐在一处正在炫耀,遂放心下来,一脸认真的开口:“萧哥哥忘了和我的约定了吗?”
却不想对方两手一摊,扁嘴故意道:“我怎么不记得和你有什么约定?”
她柳眉皱紧,压低声音说:“萧哥哥,不要闹了。”
萧允岸见她真的有些恼了,大笑一声。“我帮你,总要有些回报吧。”
“你想要什么?”
一张俊脸陡然靠近,他勾唇一笑,目光从她的眼睛游移到她的唇瓣,暧昧的说:“想要燕小姐一个承诺。”
两人此时靠的极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的热气,顿时耳朵红透了,又怕周围人会透过屏风看见此情此景,紧张的眼神闪烁。
“什么承诺?”
“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就来找你兑现。”
燕蓁警惕的看着他。
“放心。”他用手敲了敲她的额头,“不会让你做出杀人放火、违背人伦的事。”
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燕蓁一边腹诽,一边软声细语的应付。
“燕蓁一诺,凡力所能及的,来日必为萧哥哥做到。”
闻言,萧允岸神情变得柔和,一双桃花眼里含着捉摸不透的情绪,克制的似笑非笑。
“我要的,必定是你能给的。”
铃声再次响起,依然是蓝队得分。
燕蓁看见场上燕非与队员挨个击掌,正笑着接受喝彩。
“这是最后一局,若哥哥这局也赢了,便满贯入试,到时再也没有机会了。”
“别急,才刚刚开始,待会某人可别哭鼻子求我停手。”
她回头,有些不安的盯着他。“你究竟安排了什么?”
萧允岸抱臂不语,那眼神似在说:待会你就知道了。
一直输球的齐二有些薄怒,他与另外两个队员对视一瞬,打了个手势,二人点头。
再次开局,头戴蓝色头巾的男儿带球,燕非从旁奔跑着,等待传球。
突然,一人从身后推搡着,另一人从旁夹击,他顿时动弹不得,失了机会。
燕非一直被围追堵截,甚至有人不惜犯规,通过不断冲撞他的身体激怒他。
铃声响,红队连进两球。双方已经打成平手。
燕非和齐二走回各自的区域,擦肩而过时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眸中看到了不服输。
球起,男儿们再次在场上跑动起来。经过几番脚下的争夺,球最终来到燕非这里,他带球矫健的躲过夹击他的人,在短时间内将球带到了后半场,眼看即将一脚射门,蓦地出现一道身影。
他头戴红巾,滑跪着一脚铲了过去。
燕非瞬间倒地,捂着右脚蜷缩在地上。
燕蓁见状立刻起身,焦急的走到栏杆处,看见哥哥额角青筋凸起,抱紧右腿咬着牙,一声不吭。
她感觉到萧允岸在她身后走了过来,一甩袖子转过身质问道:“这就是你的安排?”
只见他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不是。”
她当下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分,或许错怪了他,讪讪的站在原地,烦闷的不知如何开口。
萧允岸见她急的有些气喘,忍着不被信任的难过,出言安慰道:“我刚刚见那人用的力道有所保留,且避开了骨头的要害,应该问题不大。只是....”
“只是什么?”
“一时半会应该无法上场了。”他皱眉思索,狐疑的盯着下面的始作俑者,暗想:此人十分面熟,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燕蓁紧张地望着台下,看燕非被一群人围着,根本瞧不见里面的状况,正要离席打算去演武场时,一旁却突然发出惊呼。原来是燕夫人心急之下晕了过去,正被一群妇人七嘴八舌的围着呼救。
“你就待在这里吧,我去看看。”
慌乱之际,她抓住了萧允岸的手腕,恳求道:“千万别让哥哥逞强。”
他点点头,快步离开了。
燕蓁走到燕夫人身旁,见有打扇的、喂水的、掐人中的,但人半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她俯身贴在燕夫人耳边,悄悄说:“母亲,哥哥来了。”
半晌,燕夫人猛然吸进了口气,挣扎着醒了过来。
“非儿....非儿....在哪呢?”
她恍惚的睁大眼睛,四处寻找燕非的身影,发现人此刻还在演武场上被众人围着,一行清泪立时落了下来。
燕蓁没心思哄她,紧紧盯着下面的动静。
约莫过了一刻钟,下面的人散开了些,露出半人宽的缝隙。
医者已经帮他包扎了伤口,确认骨头无碍,但扭伤十分严重。內官听过汇报,当即判定燕非和犯规之人一齐下场。
“我还可以踢。”他眉心紧皱,目光坚定。“请贵人让我上场!”
“可是你这伤....连站起来都困难呐。”
“若我能站起来,是否就能让我上场?”
燕非不等他回答,双手撑地艰难的起身,旁人要伸手搀扶他都避开了。勉强站起来后,身体的重量倾斜向另一边,几度站不稳,但他始终咬牙坚持,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他稳住身形,双手抱拳向內官行礼,言辞恳切:“贵人,请让我比完这场吧。”
內官看着他年纪虽轻,却坚韧不拔,身上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亦在世间少有,遂动了恻隐之心。
“有言在先,这局让你完成,若输了,没有事后凭伤讨说法的道理。”
燕非感激一笑,目光炯炯,坚定道:“我不会输。”
他拖着受伤的右腿,一步一步艰辛的挪动着,忽然,肘心被一只手握住。
萧允岸看他满头大汗,太阳穴间青筋爆起,知道他必定在强忍疼痛。此刻颇为不赞同的看着他,拦住他的去路。
“跟我走吧。”
燕非一言不发,将他的手拽下来,继续向前走。
“今年不行还有明年,何必呢?”
他停下艰难的脚步,没有转身,只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今日我若在这里退了,所有人都会知道,我燕非是一个因自身伤痛就能放弃理想抱负的人。那来日在战场上,谁会信我?谁会把命交给我?敌人又岂会忌惮我?”
“我要赢。并且要赢得光明磊落!我要让所有人看着,燕非不会被打败。”
阳光打在他的脊梁上,刻画出了一道清晰的剪影。萧允岸望着眼前人,低头会心一笑,不再多言。
演武场上,双方来到了赛点,炉中的香却快要燃尽。
燕非开始慢慢跑动在场上,适应了右腿的疼痛后,便开始逐渐提速。他的坚持鼓舞了蓝巾所有队员,所有人更加拼命,势要拔得头筹。
“他们换了打法!”红巾队员如临大敌。
“慌什么!还是包抄他。”
燕非满场跑动,期间不断有人近身抢断,甚至欲将犯规之事再来一遍,却都被他巧妙躲过。他不断跑到对方的区域,做出一副时刻准备接球的样子,齐二见状一对一盯防。
“叮——”
是声东击西!
铃声响,蓝队得分!
燕非冲齐二挑衅一笑,二人对视一眼,交叉跑开。
重新掌握了带球主动权的齐二,这次也改变了策略,将原本围堵燕非的人员调动为帮助他全力进球的辅助。眼看深入红巾领域,一脚打门。
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燕非被两个队员一把托起,倒立双脚稳稳夹住了球。
场上局势骤然转变,香即将燃尽。
燕非将球传给队员,脚落地时钻心的疼痛几乎让他直不起腰来。但他仍咬紧牙关驰骋在场上,从后方跑向边路,一路传球带球再传球,星驰电走。
他的头巾向后飘着,成为整个演武场上最夺目的那抹蓝。
接球,打门。
没中!
燕非大喊一声,队员立刻把球再次传给他。
他踩着面前人的肩膀纵身一跃,用头奋力将球顶入球门——
“叮——”
“蓝——胜——”
与此同时,香炉中只剩下满满的灰烬。
“好球!”
“赢了赢了!”
席间,场上,喝彩声此起彼伏。
燕非被众人高高举起往天上抛起,少年肆意大笑着,眼中的光亮可与太阳比肩。
萧允岸走到燕蓁身旁站定,和她一起注视着场上的人。
“看到了吗,这才是你哥哥。无论你出于什么理由想要折断他的翅膀,他都能再次长出来,飞给你看。”
是啊。
她一心只想要哥哥活着,以为不让他做将军,不让他出征,不让他担负家国重任,就可以让他一直活着.....
她错了。
大错特错。
如果今日哥哥真的因她请人从中设计而输掉了,无异于自己亲手‘杀’了他。
萧允岸为她轻轻擦了眼泪,怜惜的看着眼前单薄娇弱的人,不忍她把家族兴衰扛在肩上。他的眸中闪过深思后的决定。
“燕家的事你不必忧心,我会照看的。”
为了燕非,更是为了你。他在心中默念。
燕蓁抬起红彤彤的双眼凝视着他,突然思绪飞出几万里。
前世,萧允岸在夺嫡中失败,被萧允羡拘禁在封烟夹道十余年,到死都没有获得自由。
他那样放荡不羁的一个人,是如何忍受漫长岁月的啃食,孤独到死的呢?
“蓁蓁今日懂了,哥哥心之所向乃家国大义。那萧哥哥呢?”
萧允岸怔住,随后灿烂一笑。
“我心之所向,乃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