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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情难却,殷勤的服务员随即在“毛子”一伙人的饭桌上加了两套餐具。毛子双手拉着金胜,抄着热辣而地道地乡音对在座的朋友们介绍到:“胜子,我们俩十来年的关系,当年劳改的时候是一个中队的。”
在坐的老几位相继站起身,一一握了个是手,场面不隆重,仅仅是一带而过。土得掉渣儿的饭菜端了上来,不久就摆满了一大桌。凉盘是咸菜拌豆腐,松根丝,凉粉什么的,热菜一铲子是北方大炖菜,炖鸡,炖鱼,炖肉,炖骨头。唯一能见着的绿色是小白菜炖山药旦。顺便提一句,D城地处雁门关外,从前是胡人的地方,大众对肉类有特别的偏好,因而火锅店和烤肉店的生意相对比较火。
金胜看见“四大荤”脑袋就发蒙,心不在焉地挑了几筷子,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聊天上。倪红莲尴尬地坐在他身边,在一群粗壮的大老爷们中间显得格外扎眼。很想点支烟定定神,又怕因此而丢了金胜的面子,只好默不作声地树起耳朵,听一桌子叼着烟卷的男人云山雾罩地胡诌巴扯。
不得不承认,男人脑袋里装的东西跟女人的确不一样。女人们坐在一起的时候私下都聊啥?哪个男人跟她献殷勤啦;到什么地方能联系到老凯子啦;缺钱花的时候生个方子找什么人要点啦,等等一系列,总之基本都与“男人和钱”有关。
男人可不关心这些,他们的话题很杂。生人见面绝口不谈钱和女人。谈谈国际形势,谈谈国内政治,尤其关心官弛幕和名人隐私。倪红莲听着听着,忽然冒出个很无奈地想法:航空母舰和**喇嘛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啊?心里面堆满了这些,哪还有放着爱情和女人的地方?是男人的视野太宽,还是女人的心地太狭窄了?
坐在另一侧的胖子忽然打断了她的沉思:“妹子,甭拘束,吃哇!”
“不客气,我自己来。”倪红莲勉强憋出一个微笑望向对方。很讨厌“妹子”这样的称呼,仿佛被人当作“三陪女”一样。
对方客客气气地将烟盒递给她:“抽吧?”
她假惺惺地摆摆手,就象这辈子从没碰过那玩意。她长得真有那么风尘吗?他怎么知道她抽烟啊!
“你不认识我了?”对方套了半天近乎,终于正式开始跟她呱嗒。
倪红莲心里有些吃惊,在记忆里迅速搜索着眼前这个“死胖子”的形象。还是想不起来,不好意思地回答:“我们见过面吗?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你结婚的时候我去过——”
没等胖子继续往下说,她赶忙接过对方的话:“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忽然差开话题,“您贵姓?一看这身量就个有款的!”
“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火夫。哪来的大款?我是炒菜的厨子。”对方又拔出一根烟,在叼着的烟头上对着了火,刚刚剩下的半句话早已忘到了九霄云外,只顾笑眯眯地闲扯。
倪红莲疲惫地撑着额头,很配合地挤出个甜美的微笑,懒得再跟他搭话。见鬼!对方居然认识江浩,但愿他不会嘴上不把门跟别人瞎呱嗒。社会人的交际圈太大,大事小情都传得飞快,要是传到江浩的耳朵里,那家伙一定会觉得很没面子。再怎么说也是她老公,闹得太僵不好。金胜明天就走了,她的梦也就醒了。离婚只是气话,好歹身边还有个喘气的,要是真的离了,她真就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了。
好容易结束了该死的饭局,几个男人热情的告别征用了半个马路。停得当不当正不正的车子大大咧咧地堵塞着交通,堆在后面的车辆焦急地按着喇叭。D城特色,全当马路是自家开的!
望着相继远去的两辆车,金胜终于有机会看了眼倪红莲,扬起冬日般懒散的笑容,牵着她冰凉的小手说:“下一项目,去哪?”
“你终于又认得我了?刚刚吃饭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瞎了。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当我透明了,我心里很受伤害,知道吗?”她忿忿地扬起下巴,一本正经地抱怨他。吃饭的时候他就不能照顾她一下吗?夹个菜什么的,哪怕问一句也好。再看他,一副惟恐逼之不急的样子,仿佛她有爱滋,一不小心就会传染他。
“男人们说话的时候,你自己照顾自己一下。俩人黏黏糊糊的,不好吧?”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饭桌上她和那胖子的谈话他都听在了耳朵里。对方认识她男人,让他怎么理她?一方面,怕自己丢面子。另一方面,也是为她好。他们俩太亲密,人家就把她男人看没了!见面介绍的时候只说是“朋友”,他对她的那份冷淡随他们怎么想吧。
“看不出你还挺大男子主义的!”她眼睛一翻,不屑地咒骂。
“爷们儿,纯的!”他一脸谄媚地凑近她。
“行了行了,滚一边去吧!”她按住他探过来的脑门用力推了一把。
“呵呵,快说,去哪?实在想不出来就回酒店睡觉吧!”他一把揽过她的香肩,魅惑地望着她。
“还睡?两小时前才刚起来。”忽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闪烁着星眸娇声说到,“想干嘛?不要命了!除了床,你脑袋里还能想到别的吗?”
“呵呵,刚吃饱,沿着马路走走吧。前面是哪儿?”他举目眺望着两里开外的一处小城繁华。
“东关商业区,都是些批发商场,不适合您老人家。”两人轻松地并肩前行,她随意地应了一句。
“红莲,就没个环境好一点的地方坐坐吗?”他温暖地大手悠然牵着她。明早就要离开了,心里憋了一肚子话。
“咱这儿还真没个好点的咖啡馆。不是没那个消费,是没那个习惯。茶楼到是不少,去吗?不过事先声明,那鬼地方的环境可不是你想象中那么清净,都是打扑克的,跟自由市场一样。”说着,惬意地拢了拢长发。无论什么高档的玩意到了D城,立即就有了地域特色。带着胡地的粗犷,演义着黄沙般的散漫。
“找个安静的地方,只我们两个人。红莲,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那还是回酒店吧,任何茶座都比不了那个地方私密。”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很消沉,伸手拦了辆出租车,率先坐了进去。
纵情过后,明日就是分离。。。。。。
十分钟不到,两人已回到了酒店的房间。倪红莲眼看着金胜如常挂起他的外套,随即将自己的大衣递了过去:“哥,自从认识你的那一天,你这份干净利索就让我佩服。我虽然是个女的,却一向马马虎虎的。”
“我以前也不这样,劳改队培养了我。”他淡淡自嘲,转向她说。
“想说什么?”她很没坐象地靠在沙发上,将两腿随意搭上前方的茶几。
他抬腿就是一脚,“放下去!”这副见鬼的坐姿让他十二分的不满意。
“我走累了!”她微微皱起眉头,用极为不满的语气抗议。
他轻叹一声,缓缓坐在她身边,把玩着她纤若无骨的小手,苦口婆心地劝戒到:“红莲,听哥话,往后不许这么作践自己!你把自己不当人看,谁能看得起你?好好地找个项目做,缺多少钱跟我说。哥不在身边,把自己照顾好了。。。。。。”金胜说着说着,眼眶不由红润了。除了用钱安慰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只希望他将来再有机会回来的时候,能看到她坚强而体面的活着。
“哥,有你这句话,我已经满足了。其实我前些年一直开着个精品店,因为要债的整天堵着门,顶给别人了。他在外边该了十多万饥荒,我每天累死累活还不够给他还帐的。我不想干了,起早贪黑的图个什么?”她毫不隐瞒自己的苦衷,靠在他肩膀上倾诉着。
“听哥的,离了!往后自己再弄个店。往前走,说不准还能碰上段好因缘呢!”他抚着她的长发,飘渺的目光移向头顶华丽的水晶吊灯。
好因缘?谈何容易!她的心里面装着他,哪里还容得下别人啊?明日一别,再无归期,不知什么样的女子才能有幸成为他的妻?而那个红衣女子的端庄秀丽再次浮现在她的心底。那个女孩子长得有福气,又时时牵动着他的心,郎才女貌仿佛天造地设就该在一起。
“记住我手机号,有空打给我。我今晚给大个儿打个电话帮你把出租车的事儿了了。我给你卡上留点钱,好好找个项目做。不许瞎花,听着了吗?你在这边先操作,如果不够再找我。”他憋足一口气,安排好了她今后的生活。
“我担心他不答应跟我离。。。。。。”空洞的目光散在空气中,满心无奈地磨叨了一句。
“你先找他好好商量,他要是为难你。。。。。。我叫人找他!”对付杂碎他有的是办法。
“说实在的,我还真有点不舍得。我爸死了,我妈嫁到了内蒙多伦。真跟他离了,这个城市就剩我一个人了。”眼泪刹那间漾出了眼眶,顺着脸颊簌簌地流淌。贫困与孤独相比哪个更可怕呢?
你还有我!金胜险些就说出了口。可他算她什么人,他怎么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