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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车缓缓地开下了山,经过了那个我熟悉的小村子,我趴在车窗上,回头望着我家的方向,亲爱的爸爸妈妈,哥哥嫂子,等见过劲哥哥和妞妞后,再来看你们了。
车子穿过广袤的田野,向镇上驶去。
公路两旁一望无垠的稻田,农作物挤挤挨挨在那一片欣欣向荣的翠绿里,秋天带着收获的希望和喜悦,迈着轻盈的步履,悄无声息地来了。
“如果明天的路你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就留在我身边做我老婆,好不好?”
挎包里的手机,响起了欢快的铃声。
我取出,打开翻盖,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个可爱女生的头像。
“嗨,蜜儿,终于看到了啦!我想死你了。”
“哦!”
我的脑袋在高速运转着,这人可能是蜜儿的女友吧!
“蜜儿,你的事情阿喆都告诉我了,可惜我在学校,不能来看你。你现在应该没事的吧!总算老天爷眷顾我的宝贝蜜儿。你知道吗?我在这边都没安心上课,我好担心你哦!等放假了我去看你,好不好?蜜儿——”
“嗯!”
她说话像机关枪似的,我只有点头的份。
“回头我叫阿喆好好照顾你,如果他欺负你,告诉我,我替你摆平。”她说着,还举起拳头对着视频晃了晃。
瞅着这个活泼的女孩,我笑了,又一个翻版的“陈小丫”。
“蜜儿,我上课了,你要保重啊!”
我使劲地点点头,对方微笑地说声byebye挂了电话。
这部3G可视手机是我在抽屉里取钱的时候顺便取出的,应该是蜜儿使用的手机。机子没有电了,我换了备用电池,就带上了。方便有事时电话联系。
我把刚才女孩的视频和谈话的内容保存了下来,回去问阿喆就清楚了。
车子开进了镇里,沿着熟悉的水泥路向杏旁的幸福小区驶去。
小车在小区的第8栋前停下,我和司机老方叔叔道了别,下了车。
劲哥哥,我回来看你了!
泪!不由自主地顺着我的脸庞滑落。我悄悄地用手背擦拭着,甩甩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向前迈步。
我的家在5楼501室。这套单元房,是劲哥哥给我的承诺,是劲哥哥给我筑造的爱巢,是劲哥哥要用他宽阔的肩膀为我遮风挡雨的地方,是劲哥哥要我当他幸福的小女人。
多少个日日夜夜,我们开开心心和和美美地过着;多少个风风雨雨,我们相依相偎心心相印。曾有过拌嘴,劲哥哥的宽厚,所以的不快化为乌有;曾有过不如意,劲哥哥的聪明和睿智,马上春风化雨,化干戈为玉帛。总相信——爱着!没有过不去的坎。妞妞的第一声脆耳的啼哭,更加执着我们的信念——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咬紧牙关,上了楼梯,昔日与劲哥哥出双入对在眼前浮现。
泪,又唏哩哗啦地往下掉,不想,不想了,只会徒伤悲。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五楼的梯子,好像爬了好几个世纪似的。
偶尔,下来了一两个熟悉的邻人,我习惯地微微笑,那些人回应我的——莫名的微笑,走老远了,还回过头。
“这哪家的,眼睛红红的小妹妹啊!”
终于站在501室前,稳住,稳住!我心里一直告诫着自己。
我捋了捋头发,拉了拉裙子。还好这条裙子比较宽松,一路走来,我总该要习惯蜜儿的打扮。
我抬起抖颤的手,伸向门铃。
“叮咚,叮咚——”
门开了,探出一脑袋。
是婆婆,我的心呐喊着,她的头发更白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也没多久不见,一下子就变得这么苍老了,我心痛不已。
“你找谁?”
“我,我来——看郭劲!”
老人家上下打量了我一下,满脸疑惑地望着我,但还是开了门让我进去。
客厅里关着灯,以往我在家时,从来都是灯火通明的。
我看到我的劲哥哥了,他瘫坐在地上,低着头,头发乱糟糟的,不修边幅,一副萎靡不振的可怜模样。他的前面放了一个烧冥钱的炉子,炉子里还有零星火苗。
再往前看,摆了一张八仙桌,桌上摆满了供品。桌子的中央,放了一张遗像,那个有一双咪咪眼,阳光灿烂的脸对着我没心没肺地笑着——
“哎呀!”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撕裂了似的,一阵阵钻心地痛,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我跪在了劲哥哥身旁,我摇着他的手臂,
“劲哥哥,劲哥哥,你看看我,我是丫丫啊!我是你的丫丫啊!”
我可怜的劲哥哥抬头看了看我,眼神漠然,又低下了头。
我抓着他的手放在我的脸上,“劲哥哥,你摸摸我,你好好瞧我,我是丫丫,是丫丫啊!”
他缩回手,把我推开了,这个大男人,居然背过身子,轻轻地哭泣着。
我愕然,在我从小到大的记忆,劲哥哥从来没有哭过。记得小时他9岁,用羸弱的身子护着我,任由那个可恶的农夫一鞭一鞭地在他身上抽出血口子,他咬着唇,一声不吭。
现在他哭了,是为心爱的人而哭,我固然感动,可我不要、不愿意,也不希望我的劲哥哥消沉,不可自拔啊!
我火大了,我转到他面前,我一把抓住他的领子,“郭劲,我谁啊?我陈小丫。”
他闻言,身子晃了一下。他抬头,我看到他眼里的亮光在闪烁,但很快地又暗淡下去了。这次,他是厌恶着把我推开——
卧室的门“砰”地一声推开了,我看到我的妞妞头发凌乱地从里面冲了出来。边跑边叫:
“爸爸,我梦见妈妈了,妈妈回来了,我看见妈妈回来了。”
她一不小心,一个踉跄滚在了地上。
我的心碎了,我的胃又开始痉挛了,我连爬带滚过去。把妞妞紧紧地搂在怀里。
“妞妞,我是妈妈啊!妈妈来看你了,宝贝,妈妈想死你了。宝贝,让我好好看看你啊!”我抚摸着妞妞泪眼婆娑的小脸蛋,雨点般的吻落在了她的脸上。
妞妞在我怀里挣扎着:“走开,走开啊!你不是妈妈,我要我的妈妈啊!妈妈——”
我头脑发热,我头昏脑胀,我把妞妞抱得更紧了。
“啪!”一个巴掌火辣辣地甩到了我脸上。
我放开了妞妞,手捂着脸庞,是婆婆,是一直在旁冷眼观望的婆婆打了我。
婆婆从来都是爱屋及乌,对我宠爱有加,但是今天,她打了我——
“你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女人,今天我媳妇六旬(60天)忌日,你跑来搞事,你还让人安生不——你,你给我滚出去。”
婆婆气得全身发抖。
我捂着脸庞,可怜兮兮地望着劲哥哥,他一动不动地。
我绝望地转过身,退出了房子。
身后,妞妞刺耳的哭闹声,“砰”地一声,重重的关门声,一切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