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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州城的白日也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这里比北方太平,人物自然繁阜盛丰,沿街茶坊酒肆、青楼画阁遍布,老远就能闻到罗绮飘香,听到箫鼓喧空。
这日位于柳陌巷的观香楼照样生意兴隆,楼上楼下全是姑娘们的花光靓影。客人们纷纷前来欢娱取乐,直惹得珠帘影乱,笑声喧哗。
满脸堆笑的鸨母在客堂里接见了太守府的管家。待丫鬟奉茶退出,鸨母笑道:“管家大人能把府里的丫头送来,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那丫头烈性,四个男人都架不住她,嘴里还骂得刁钻刻薄……”
管家慢慢呷着茶,敛紧眉头,“这种事情难道会为难妈妈了?但凡新来的姑娘,哪个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妈妈不是照样能把她们调教得个个乖顺听话?”
鸨母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态度却是极其恭谨,“那叫阿梨的丫头毕竟是大人府里出来的,跟别人不一样。要是缺个胳膊少条腿,大人突然又想把她要回去,老奴可是担罪不起啊。”
说完,暗地朝旁边的前院管事使了个眼色。
“阿梨姑娘虽是顽劣了些,可毕竟是吃杨家饭长大的。你看看长得多水灵?你这里不想要,别家还提着银子排队要呢。”管家无所谓地说道,站起身要走的样子。
鸨母拉住管家,重新堆起笑容,“管家大人消气,老奴刚才是丑话说在前头。至于阿梨姑娘的价钱,就这个数。”
前院管事呈过来一叠银锭,管家扫眼数了数,不屑道:“才一千两,太不值了吧?”
“您有所不知,如今行情跌了,这个数可是全南州最高的了。再说,太守府卖丫鬟,虽然无可厚非,可毕竟不是好听的事,要是让全城的人知道了,杨大人的面子不好搁是不是?咱们不替观香楼想想,也要替杨大人想想。”
鸨母抛出一段话,将一包银子另外塞到管家手中,“一点小意思,管家大人只管收下,不成敬意。”
管家掂了掂银锭,满意地收了。又是一套甜腻腻的奉承话,鸨母亲自送管家到楼外,才喜滋滋的折回来。
“捡到大便宜了,真开心。”鸨母笑得合不拢嘴。
前院管事在旁边提醒道:“小的已经探听出来了,那丫头是逃跑后被抓的,后来发现他们家的大少爷不见了。那大少爷跟这丫头有什么关系吧?是不是想私奔?”
鸨母一愣,随即冷笑道:“不该知道的咱们不知道,知道的咱们也假装不知道,送上门的白要白不要。去,把那丫头收拾收拾,今日开苞!”
到了傍晚,西边的晚霞将大街小巷染成橘红。正值观香楼生意高峰,写着“阿梨”的红灯笼挂了出去。
南州是山水花柳游赏之地,凡是途径此地的都要来柳陌巷一带走走。街市上吆喝声、喧杂乐曲声此起彼伏,嫖客狎士三五成群,也有骑马坐轿的,都穿着簇新华丽的袍衫,优雅自得地朝花楼走去。
熙熙攘攘的行人中间,裴元皓身着便服不紧不慢地走着。手中还摇一把山水折扇,初初看去,与南州的纨绔子弟无异。若是细心观察,依稀可见其嘴角一缕漫不经心的笑意,和眸子里藏匿得极好的阴鸷,加之后面几名束刀壮汉亦步亦趋跟着,愈发衬托此人与众不同。
此时他的眼光扫过围聚的人群,走过了观香楼。不知怎的,他停止了脚步,回身朝那盏红灯笼端凝而望。
围聚的人群正在朝红灯笼指手画脚,有人开始跃跃欲试。
“正祥,”裴元皓叫了后面一名随从,“那个丫头是不是被抓回来了?”
正祥笑着道:“您一夜好睡,一大早带小的出来办事,小的以为大人已经忘记那丫头了。”
“那丫头很有趣。我在想,不光丫头有点怪,杨家的大少爷也有点怪。”
“大人,您不会怀疑杨家大少爷也是……。”正祥睥睨四周,轻声道,“您也太多疑了吧?”
裴元皓的眼光落在红灯笼上,手中的折扇在掌上一敲一敲的,道:“要是被抓回去,这游戏就不好玩了。”
“阿梨……”他念着红灯笼上的名字,仿佛想从中咀嚼出味道来,“希望此阿梨非彼阿梨。走,咱们也进去凑个热闹。”
楼内七彩挂灯已经亮了起来,听说有客人愿意出高价与阿梨春风一度,鸨母急急地赶来招呼。
厅堂里的客人悠闲地坐着,随身侍卫分站两边,虽是一身便服,单看架势就骇人。老辣的鸨母忙唤丫鬟端茶递果,暗中偷偷打量。客人窄袖宝相花纹的锦袍上,暗绣盘锦金丝的图案,这种达官贵人专用的纹饰,越发显得那人俊逸翩然,这让看惯达人无数的鸨母也不由露出三分惊羡。
“裴爷贵脚踏于贱地,真让观香楼蓬荜生辉。”鸨母谄笑道,“裴爷是都城人士?”
“妈妈好眼力。”裴元皓微微一笑,吩咐正祥将三百两银子放在桌上,手中的扇子慢悠悠地摇着,举止说不出来的潇洒,“就请陪我上楼吧。”
鸨母没想到客人如此爽快,甚至不给她说句客套奉承话的机会,也不敢耽搁,亲自引领裴爷上楼。
陪着客人扶梯而上,不时传来打情骂俏声,和呢哝的丝竹笙歌。间间房门半掩,灯光朦胧,里面的人影也朦胧。那观香楼结构也是错综复杂,拐过一道曲廊,前面就是新来的姑娘所处的房间。此处比外面多了份安静,廊外的一盆玉簪花寂寞地开着。
鸨母在房间外止步,伸手推开房门,面上透出恭谨的笑容,恭身对客人道:“裴爷请。”
裴元皓合起手中的折扇,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